第605章 爲蘇軾平反 作者:未知 能被派來報捷,這個軍士自然應變能力不差。在這一路他都想過面聖時的場景,覺得自己能從容面對。 可此刻他卻有些心慌。 他慌得一批! 怎麼我還沒說完,官家和宰輔們都像是失魂落魄了? “哎!” 終於有人出聲了,卻是趙禎。 “蘇軾殺人了?” 如果說先前的氣氛是地獄,那麼現在就是天堂。 軍士心中歡喜,也忘卻了膽怯,說道:“陛下,蘇判官立下了大功。” 韓琦皺眉道:“陛下,發行敵軍偷襲,保住了秦州城,這確實是大功,該賞便賞。只是那蘇軾的性子卻不好,該磨礪一番纔是。” 太過跋扈的官員,按照大宋的傳統,就該扔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幾年,若是改好了再回來。 趙禎撫須沉思,歐陽修說道:“韓相,蘇軾文采過人……” “文采不是爲官的本事。若論文采,老夫不及他,可老夫如今是宰輔,他是什麼?” 韓琦冷冷的道:“若是用文采來論官職的大小,那老夫大抵只能去做個轉運使,一輩子都無法窺望相位。” 若論文采,這裏要數歐陽修最爲得意。 可韓琦一番話直接就抽了他一耳光。 別看你文采比老夫好,可老夫是首相,你纔是參政知事。 至於蘇軾……文采好有屁用,大夥兒都是宦海老臣,文采有啥用……你心裏沒數嗎? 歐陽修被這話氣得憋住了,韓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覺得心中大快,就拱手道:“陛下,柄國當公允,公私分明,所以臣以爲,爲官還是要看本事。” 那蘇軾跋扈,還是磨一磨吧。 曾公亮想了想,說道:“蘇軾才二十來歲,還年輕。” 他摸摸自己斑白的鬍鬚,不禁有些唏噓。 “當年臣也年輕過,從那時到現在,臣只覺得恍若一夢,恨不能再度少年。” 韓琦一怔,被勾起了些當年的回憶,就微笑道:“臣年輕時……雖然有些艱難,可如今想來卻恨不能回去,從頭再來。” 一羣老漢在唏噓着自己的青蔥歲月,趙禎乾咳一聲,說道:“李諒祚此次入侵當是偷襲,能成功就成功,不能就遠遁,這一次他走了,下次呢?” “陛下,沈安求見。” 趙禎點點頭,然後說道:“朕正想聽聽練兵之事。” 李諒祚都出來了,大宋和西夏之間的關係會怎麼走? 韓琦有些惆悵的道:“李諒祚狡詐,竟然一擊不中就遠遁,可見威望不足,就怕攻打堅城。” 曾公亮讚道:“韓相此言有理。” 稍後沈安進來,行禮後就厚顏問道:“陛下,臣先前聽到是蘇判官,敢問是哪位?” 趙禎不自然的道:“蘇軾。” 蘇軾跋扈,功勞卻不好算,最後還得要打磨一番。 可沈安和蘇軾交好,定然會爲他抱屈,到時候又是頭痛。 趙禎嘆息一聲,覺得帝王就是和稀泥的。 沈安心中一喜,想大笑卻覺得不合適,就憋着說道:“陛下,蘇軾在汴梁時,和臣等聞雞起舞,身手不凡,如今能斬殺敵軍,可見文官殺敵也不在話下,韓相,下次上陣,某請韓相併肩衝陣,爲大宋殺敵,可好?” 好個鬼! 韓琦別過臉去,不肯應聲。 趙禎看着韓琦的身材,想到戰馬都馱不動他的場景,不禁就笑了。然後覺得有些不厚道,就板着臉道:“蘇軾跋扈,朕想着……等他在鳳翔府任滿,再去地方磨礪一番。” 韓琦微微點頭,說道:“正該如此。” 那軍士手中拿着報捷文書,見君臣都在數落蘇軾,就傻眼的道:“陛下,有……有文書。” “拿來。” 趙禎一時說的口滑,倒是忘卻了文書的事。 “能擊走李諒祚,張方平果然是穩重……嗯?” 報捷文書很簡單,前面說了戰事,正如軍士所說,蘇軾撞破敵軍的偷襲,甚至被擒住了…… 趙禎擡頭,讚道:“蘇軾被敵軍擒住,就在青州城下,他悍然一擊,殺了敵軍,然後從容入城,果然是有勇有謀。” 韓琦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曾公亮卻點頭道:“竟然這般厲害,可見……安北,你聚攏了一羣年輕人每日練武讀書,如今看來功用不小啊!” 蘇軾若非是在沈安那裏操練許久,哪裏能殺人? 沈安很是純良老實的說道:“只是練些花拳繡腿罷了。” 韓琦的嘴角抽搐,歐陽修卻說道:“你那個若是花拳繡腿,那種諤的是什麼?” 你帶出了折克行,而折克行擊敗了種諤,你說自己的本事是花拳繡腿,那種家的豈不是孩子的把戲? 這話諷刺的如此的隱晦,真是有文人的風骨啊! 歐陽修看着沈安,欣慰的點點頭,覺得這娃總算是學會了文人的那一套,以後融入進來指日可待了。 趙禎繼續往下看,然後整個人就僵住了,他微微擡眸,說道:“張方平對蘇軾讚不絕口,認爲此人謙遜有禮。” 這尼瑪是誰在說蘇軾跋扈的? 那些傳言有鼻子有眼的,彷彿蘇軾就是個惡魔,而惡魔是誰弄出來的? 就是下面的沈安。 沈安弄出了蘇軾,那和他在一起時間更長的趙仲鍼呢? 趙仲鍼是不是更跋扈? 作爲未來的帝王人選,跋扈要不得啊! 這種迂迴的攻擊方式趙禎很熟悉,但他只是在旁觀着。 如今張方平的讚美就是反擊,一擊重重的耳光打了過來,某些人要覺得臉痛了。 韓琦皺眉道:“蘇軾救了秦州,張方平怕是歡喜狠了吧。而且張方平是蘇家的恩人,當年就極爲看好蘇軾……” 官家,張方平和蘇家是穿一條褲子的關係,您可別被他忽悠了。 趙禎點點頭,然後繼續往下看。 “……陳公弼來信,對蘇軾極爲讚歎,認爲赤子之心,做事少有機心,未來當可大用……” 韓琦的臉頰顫動了一下,只覺得溫度在升高。 他才質疑張方平爲蘇軾遮掩,可蘇軾跋扈的當事人陳公弼就出手了,直接誇讚了蘇軾。 外間說蘇軾跋扈,大多是依據他和陳公弼之間的往來,可如今陳公弼出手,那些傳言頃刻間就變成了笑話。 韓琦很尷尬的道:“臣……陳公弼卻是君子。” 這話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但他是首相,自然不肯丟人。 趙禎點頭道:“正是如此,蘇軾……不錯。” 蘇軾不錯! 這話出自趙禎的口,算是爲蘇軾平反了。 沈安心中歡喜,拱手道:“多謝陛下爲蘇軾直言。臣今日有言,不說不快。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衆口鑠金,謠言毀人……陛下,蘇軾多好的一個年輕人,文采風流,外藩使者來到了汴梁,首要問蘇軾可有新作。這樣一位大才,爲何會謠言纏身呢?” 趙禎微微皺眉,這裏面的原因他知道,不外乎就是宗室裏的一些人在作祟。 他們都以爲朕垂垂老矣,活不長了,所以在上躥下跳…… 趙禎微微抿嘴,臉頰垂下的肉鼓起,竟然有些橫肉的兇厲。 “臣以爲這是隔山打牛……這是項莊舞劍!” 沈安的聲音越來越高,“有些人在打着見不得人的主意,這些人就像是暗溝裏的老鼠,渾身溼漉漉的,一雙小眼在窺探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並在躍躍欲試。陛下,臣以爲當斬斷這些人的爪子,如此方能爲後世子孫開個好頭。” 殿內沉寂了下來,報捷的軍士有些傻眼,沈安心中微動,就目視陳忠珩,然後指指這個軍士。 他再聽下去,說不得會被皇城司的人盯上,會倒大黴。 陳忠珩低聲道:“陛下,那軍士看着辛苦,臣帶他下去……” 趙禎點點頭,等軍士走後,他的眉間多了怒色,說道:“皇子不可深居宮中不問世事,來人。” “陛下!” 趙禎覺得胸口那裏有一股子火在燃燒着,讓他焦躁不安。 他的面色漸漸潮紅起來,呼吸也有些急促,“去,告訴皇子,出宮去看看百姓。” “是。” “去,告訴李璋,讓他領精兵,護送皇子出宮。” “是。” 皇帝一直在冷眼旁觀這齣戲,此刻卻驟然發作起來,讓人心驚。 一縷斑白的頭髮垂落下來,擋住了趙禎的視線,他氣息咻咻,眼中多了血絲。 這是一個垂暮的帝王,在最後的歲月裏,他在試圖掙扎,並放棄了一些以往的軟弱。 沈安垂眸,知道趙禎這是做出了選擇。 他必須要力挺皇子,把這股子邪氣壓下去,否則等他一去,這個大宋就要風雨飄搖了。 隨後各自散去,沈安走在宰輔們的後面,韓琦突然問道:“李諒祚想要什麼?” “野狼狩獵,能抓到獵物就抓,抓不到就換一個獵物。” 西夏人被大宋和遼人夾在中間,空有一身兇悍之氣,卻不得伸展,最後只能和大宋來一場百年戰爭。 韓琦點頭,說道:“你對外事確有常人不及之眼光,不過官家最近的身體看着不錯,李諒祚若是再來,那就給他一個教訓。” 趙禎的身體不好,大家都希望邊疆安寧,別找事。可李諒祚卻不會聽他們的,越是這等時候,他就越喜歡出擊。 可趙禎的身體…… 沈安想起先前看到趙禎的模樣,不禁有些迷茫。 那是興奮? 不,像是燥熱。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