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顓頊的頊 作者:未知 大軍凱旋,汴梁許久未曾看到過這等盛況了。 在太宗之後,大宋喫敗仗的次數更多,即便勝利也是小規模的。 可這次不同,李諒祚親率大軍出擊,大宋竟然和西夏人野戰,並戰而勝之。 這是一次輝煌的勝利。 “官家說要來一次盛大的獻俘,提振民心士氣,也算是爲了……你懂的。” 夜裏,城外的大軍營地很是安靜。 陳忠珩苦笑道:“只是某被你拉着喝了酒,這下回不去了,明日不知道會被怎麼處罰。” 沈安看着依舊是那個模樣,他看着黑夜中的汴梁城城牆,心中涌起了對家人的思念。 “怕什麼?不是派人去報信,說你扭到腳了嗎?” 陳忠珩活動了一下腳,想起趙曙對內侍的態度,不禁有些難過。 這位新皇當年在宮中被內侍和宮女們歧視過,甚至是錯待過,所以到了現在,他一朝登基之後,對這些人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某能留下,是因爲官家誰都不信,他不信宮中人,所以某這個老人留着幫助還多些。” “用誰不是用。” 沈安知道些趙曙的心思,不過他不準備干涉。 “新皇登基需要賀禮,再沒有比捷報更好的賀禮了。所以明日早上,汴梁城將會狂歡,民心士氣會得到提升,而這也是某出征的初衷。” 沈安微笑道:“以前的大宋看似安穩,汴梁城中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可這只是表象。危機就蘊藏在地底下,只等着時機來到,就會迸發出來,淹沒了這個大宋。” “如今卻少了一些危機,比如說西夏人。” 陳忠珩看來很放鬆:“你很厲害,真的,某一般不夸人,可你真的很厲害。府州、西南、雄州,你三戰三捷,給了異族三記耳光,而這次原州大捷,更是讓大宋上下振奮……你真的很厲害!” 沈安看着夜空,說道:“還早着呢,李諒祚提前敗退更多的是爲了借刀殺人,所以以後還有得打。” 陳忠珩問道:“那你覺着大宋會勝嗎?” 沈安認真的道:“當然,這也是我來此的目的。” “來此?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口誤。” 沉默…… “爲了大宋的明天,明日需要給那些百姓一份榮耀……” …… 黑暗依舊籠罩着汴梁城,守城的軍士已經在準備開城門了。 這座龐大的城市在漸漸甦醒,哪怕是打着哈欠,都能感受到那些勃勃生機。 蒼穹上的星宿漸漸暗淡,然後消失。 天邊,一抹白色露了出來,就像是個調皮的女孩,躲躲藏藏的。 “開城門……” 先是打開巨大的門栓,然後衆人奮力拉動城門。 作爲京城,汴梁的城門大抵是最厚實的,以免臨戰時被敵軍撞破。 可在以後,這座城市不需要撞城門,只需兵臨城下,那羣君臣就被嚇尿了,然後帝王被送出去,無數金錢,無數女人被送出去…… 江山穩固在於刀槍,而不在於什麼狗屁的道德! 吱呀…… 因爲經常上油,所以城門打開的聲音不大。 “啊……” 一個都頭打着哈欠走了出來,然後張開的嘴巴就閉不上了。 就在晨曦之中,城門之外,黑壓壓的站着一羣人。 一羣無邊無沿的軍士! “啊……” 打哈欠會啊的一聲,但這一聲在後半程卻變成了尖叫。 晨曦中,那些軍士聞聲跑出來,然後呆滯了。 城外,上萬人的陣列鴉雀無聲。 晨曦漸漸升起…… “今日獻俘,讓幾個孩子都去。” 趙曙伸開雙手,任由幾個宮女給自己更衣。 高滔滔的眼中多了些憧憬,趙曙看到了,就笑道:“你若是想去也成,只是換身衣裳罷了。” 皇后可不能亂跑,有的場合去了就是犯忌諱。 比如說告捷獻俘,你一個女人去幹什麼? 難道你有野心? 高滔滔搖頭笑道:“罷了,那些殺氣騰騰的地方不去也罷,只是大郎他們要看好些。” “他們不是孩子了。” 趙曙穿好衣服,猶豫了一下,伸手道:“你來。” 高滔滔心動了,卻搖頭道:“臣妾不去了。” 趙曙看着她,笑了笑:“等回來給你說。” “好。” 趙曙要了佩劍,然後一路出去,在半道遇到了趙頊。 “見過爹爹。” 在大宋,宮中沒有父皇這個稱呼,皇子皇女和民間一般的稱呼自己的父親爲爹爹。 趙曙看着長子,微笑道:“沈安回來了,稍後會告捷獻俘,一起去。” “是。” 趙頊落後一些,走在了趙曙的右邊。 “此戰大勝……我想到你當年跟着沈安一起玩耍……可學到了些嗎?” “學到了,不過不精。” “爲何?” “因爲沈安此人的學識廣博,看待事物的眼光與衆不同,要想學會他那些會很辛苦,必須要拋掉一些東西。” “拋掉什麼?” “比如說……那些說教,書裏的那些東西。” “這樣啊!倒是難了。” “不過難了好,不然人人都學會了,卻是個麻煩。” “爹爹,不麻煩,國家的安穩不在於一點。人人都學會了,朝中掌握的就更厲害,所以不必擔心這個。” “你倒是長進了……” 父子倆在宣德門裏看到了重臣以及宗室們。 “見過陛下,見過大王。” 趙曙微微頷首,“諸卿,且一同上去。” “陛下請……” 趙曙父子當先,隨後就是宗室,最後是宰輔。 許久未曾露面的趙允弼貪婪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邊上的趙允讓伸手捅了他一下,問道:“聽聞你溺死了自己的幕僚?” 趙允弼聞言大怒,剛想習慣性的發飆,等看到趙允讓那張老臉時,所有的火氣都消散了。 這是官家的生父,雖然對外他不提趙曙這個兒子,可誰敢說他們父子之間沒有親情? 他若是得罪了趙允讓,回頭趙曙就能弄死他。 “他是自盡,和老夫無關。” “嘖嘖嘖!” 趙允讓看着他,嘴裏嘖嘖有聲:“你真不要臉。那幕僚據聞在你家都七八年了,你竟然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跳水……真是不要臉啊!” 趙允弼怒道:“老夫……” 後面的趙允良乾咳一聲,說道:“官家在前面,別吵。” 趙允讓冷哼一聲,想到趙允良這句話算是在維護自己的兒子,這才忍住了。 上了城樓後,天邊已經出現了紫色。 有人過來稟告道:“陛下,城外準備就緒。” 趙曙放眼看去,整條御街的兩側都站滿了人。 這便是大宋。 朕的大宋! 他微微點頭,有人喊道:“陛下有令,進城!” 有騎兵在城下高聲應了,旋即打馬衝了出去。 而在城外,那些百姓正看着這些軍士嘖嘖稱奇。 “都不動一下的?真是厲害。” “看着就像是木雕。” “嗯,一動不動。” 巨大的陣列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裏,若非是天亮了,能看清人,這些百姓壓根就不敢在邊上圍觀。 沈安就在邊上,身邊是包拯。 “這一路操練過來,你倒是費了不少精力,如今看來啊,值得!” 經過一夜的好睡之後,包拯的精神看着好了些。 在半路的時候,他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結果上吐下瀉。沈安當時派出快馬,在四周的城鎮蒐羅了幾個名醫,大軍爲此停留了兩天,這才治好。 “該開始了。” 沈安對自己的操練有信心,所以他期待的看着城門。 一騎衝了出來,近前勒住戰馬,喊道:“陛下有令,進城!” 沈安頷首,前方的將領喊道:“進城!” 陣列開始動了。 開始時腳步很慢,而且沒有什麼威勢。 “看着不怎麼樣啊!” “一點精神都沒有。” “這不像是大捷的軍隊,真的不像。” “沒殺氣!” “嗯,就是沒殺氣。” 陣列沉默前進。 最後面的就是戰俘,他們被綁成了一長串,步履蹣跚的跟在後面。 進了城之後,那些百姓見狀都失望了。 “沒待詔那年弄的好看。” “對……” “起步……走!” “轟!” 萬餘人用力踩下去,周圍的人恍然覺得這天地都跟着晃動了一下。 “嘭!嘭!嘭!” 沉默的陣列在用力砸下自己的腳,一聲聲,就像是雷霆迴盪在汴梁城中。 “娘!” 巨大的聲勢之下,孩子被嚇到了。 “這是咱們大宋的軍隊!別怕別怕!” 那一張張經歷過殺戮的臉上全是沉穩,近乎於漠然。 經此一役,這些騎兵算是進入了精銳的行列,假以時日,他們就是軍中的骨幹。 那些百姓呆呆的看着這個陣列在前行,當看到後面的戰俘時,有人流淚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大宋又能看到獻俘。看着這個,某立時死了都甘心。” 那些戰俘再無先前的驕橫,此刻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面。 “這就是西夏人?看着不怎麼厲害嘛!” 一個年輕人很是得意的評頭論足,邊上的老人說道:“你懂什麼?當年西賊可是讓韓琦都束手無策。” “這些西賊兇着呢!連遼人都打不過他們。” “啥?遼人打不過他們?” “可不是,當年遼人想滅了西賊,可都被打回來了。” “呀!那這次咱們竟然勝了?” “是啊!咱們竟然勝了。” “……” 這些話不斷在傳遞着,這時的宣德樓上,趙曙聽着震撼人心的腳步聲,突然說道:“自上古以來,大軍凱旋,君王都要親臨撫慰,大郎可代爲父去。” 趙頊一怔,仔細看去,父親的眼中全是溫和和肯定。 他微微頷首:“是。” 宰輔們目光復雜的看着他下去,韓琦低聲道:“官家這是在栽培大王嗎?” 歐陽修說道:“當年官家並未得到教導……” 這是一種另類的宣泄。 我當年被荒廢了,但我的兒子不會。 這一刻,趙曙的眼中全是驕傲。 這便是我的兒子! 他的名字叫做趙頊。 顓頊的頊! 以後他將會成爲顓頊般的帝王,流芳千古!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