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富弼口滑 作者:未知 遼使在京城就像是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今日樞密院,明日政事堂…… “沒空,朝中的重臣們都在忙着彈劾人呢。” 守門的軍士一本正經的回覆着他。 遼使往裏面看了一眼,說道:“可是彈劾韓相?” 軍士點頭,“很忙,所以你要不……以前不都是歸信侯在管這事嗎?你找他就對了。” 遼使搖搖頭:“某不找他。” 這是怕了。 軍士心想你們這些飛揚跋扈的遼人竟然也有這麼一日?真是笑死人了。 “那就再等等。” 遼使點點頭,轉身準備回去,就看到沈安走了過來。 “這不是遼使嗎?” 沈安看着春風得意,很是精神。 這人莫不是喫狗屎了? 遼使心中轉動着齷齪的念頭,拱手道:“見過歸信侯。” 沈安笑道:“貴使這是來求見相公們?” “是啊!”遼使不大樂意和他打交道,有些敷衍。 不過見沈安神采飛揚,他就忍不住下了爛藥:“貴國好像……爭鬥的厲害了些,重臣之間爭權奪利,哎,這般下去可怎麼得了哦。” 戳人的脊樑骨總是最爽的,遼使就是這樣。 沈安說道:“貴國的皇太叔屍骨未寒吶,也不知道這清明忌日的,可有人去祭祀一番,好歹弄些豬頭肉給他們父子喫一頓飽飯……據說是中毒死的?那他們多半不敢喫供奉的東西,還是香火吧……” 遼使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恨不能爆捶沈安一頓。 可看看不打眼的聞小種,他覺得自己怕不是對手。 但喫虧是不可能喫虧的,於是他揪住了大宋的毛病加以攻擊,“可宰輔之間爭鬥,這個不妥吧。大遼再怎麼也沒有這等席捲朝中的爭鬥,若是有,陛下怕是會震怒……” 沈安愕然,心想韓琦翻身的消息這廝竟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遼人的密諜在奪取火藥祕方的一役中損失慘重,幾乎是蕩然無存,所以現在對消息的獲取很困難。 密諜網目前正在重建之中,但還未形成規模,也不敢亂動。 “安北……” 遼使覺得這個聲音很親切,但卻有些耳熟。 怎麼就那麼像是韓琦的聲音呢? 他緩緩回身,就看到幾個宰輔齊齊往這邊走來,面帶笑容,舉止從容。 尼瑪!這個不對勁啊! 不是說韓琦被羣起而攻之嗎? 那他怎麼那麼輕鬆? 而且曾公亮還不斷主動和他說話,笑容滿面。 不是說曾公亮和韓琦鬥成了烏雞眼,不死不休嗎? 這特麼…… 使者看向那個軍士,正想質問,沈安向前一步,拱手道:“見過諸位相公。” 韓琦親切的道:“常建仁在樞密院稟告打造戰船之事,我等去看看,你可要去?” “下官就是爲此而來。”沈安接到了消息,說是水軍打造了一批戰船,就急匆匆的來了。 “那便走吧。”韓琦全程都沒看使者一眼,彷彿沒這個人。 沈安進了皇城,遼使指着軍士問道:“這便是你說的鬥成了烏雞眼?” 韓琦回身,皺眉道:“怎麼回事?” 遼使指着軍士說道:“此人先前說朝中羣臣對韓相羣起而攻之……” 韓琦看向軍士,目光冰冷。 韓琦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這軍士完蛋了。 遼使心中歡喜,覺得這是爲自己出了一口氣。 韓琦微微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可是這樣的?” 軍士本是面如死灰,聽到後面的疑問時,就趕緊說道:“韓相,遼使說是求見您,小人說要晚些,他就不耐煩的叫罵。小人想着他是外藩使者,這才強忍了下來,可誰曾想他竟然污衊小人,小人冤枉啊!” 他一邊說,一邊偷瞥着韓琦,分外狡黠。 若是換了以往,這等人韓琦鐵定會出手懲治,可現在他卻不悅的道:“要見老夫倒也容易……” 着啊! 遼使心中歡喜,把要說的話再度整理了一下。 “可老夫現在有事……再說吧。還有,這裏是皇城,不是遼境,莫要叫罵,否則被收拾了別怪老夫沒提醒你。走了。” 他招呼一聲,當先進去,那八字步看着分外的囂張。 那軍士喜出望外,喊道:“韓相明見!” 韓琦冷哼一聲,他哪裏不知道自己被軍士當做了擋箭牌。不過這個擋箭牌擋的好,正合他意。 老夫就是這麼滴,你遼使有本事就闖進來看看。 這纔是人生啊! 韓琦心曠神怡的看着天空,一陣冷風吹過,他卻覺得格外的爽快。 遼使卻傻眼了。 他喝道:“此人撒謊!某從未罵過人。” 可無人搭理他。 遼使越想越氣,喊道:“宋人無禮,且待某寫了書信回去稟告陛下,大軍南下不遠了。” 這是習慣性的威脅,以往宋人會驚慌失措,可今日卻無人搭理他。 一個跋扈慣了的人,一旦被人無視,那種羞辱感能讓他的情緒崩潰。 遼使就是如此,但他依舊還保持着一絲理智。 想到自己的任務,他心中焦躁,就喊道:“回頭大遼和西夏停戰,聯手南下,奪了這片花花世界!” 這是宋人最畏懼的局面,一旦形成這個局面,他們幾乎就可以跪了。 可前方的人卻依舊沒停步…… “扯淡!” 韓琦不滿的道:“這是豬腦子嗎?西夏人再傻也不會和遼人聯手,否則遼人隨時都有可能吞了他們。” 韓琦度過難關,曾公亮知趣的改變了態度,“不過有一種局面倒是能聯手……大宋能滅掉遼人……” 衆人一陣大笑。 大宋一旦展示出了能滅掉遼人的能力,脣亡齒寒之下,西夏人就會慌亂,隨後和遼人聯手就是最佳的選擇。 “那一日不會太晚。” 這話說的格外的自信,衆人看去,卻是沈安。 一路進了樞密院,富弼聽到消息就有些膈應,說道:“他韓稚圭有事從不肯和老夫商議,可樞密院有點事卻跑的比誰都快,這等行徑,除他之外,再無旁人。” 這就是個不要臉的首相,但他剛度過危機,此刻氣勢如虹,連富弼都不能阻攔。 樞密院的人對韓琦的不滿根深蒂固,所以聽到這話,大夥兒都歡喜了。 有人問道:“富相,要不下官去拒絕了他?就說您身體不適,沒法見客。” 富弼氣得鼻孔冒煙,“老夫的身體好着呢!不用你咒!” 那人一想就覺得自己說錯了,急忙道歉。 作爲宰輔,別說是身體好,就算是身體不好也得憋着,否則就會有無數人盯着你,然後‘好心好意’的在官家的面前爲你說話。 ——官家,富相的身體怕是……臣想着是不是讓他……回家去歇歇,否則一旦有不忍言之事,那話可就難說了。 官員病死在任上固然是佳話,可皇帝刻薄的名聲也跟着出去了。 皇帝一聽到這話,多半是要讓富弼回家去養老,啥時候好了再回來。不過到了那時,京城鐵定沒了他的位置,只能去州縣。 這便是重臣的煩惱。 衆目睽睽之下,富弼突然後悔了。 宰輔不要隨便發牢騷,要穩重,否則容易翻車。 比如說富弼就是這樣。 他剛纔發韓琦的牢騷,手下都歡欣鼓舞,就等他爲樞密院出一口氣。 可那是韓琦啊! 那廝剛擊潰了對自己的圍攻,正是士氣如虹的時候,這時候去招惹他,以韓琦的尿性,多半是要出手。 而官家也才爲他背書,定然會站在他的那一邊…… 所以重臣們說話緩慢,一字一頓,那是怕出錯。 富弼剛纔就口滑了。 衆目睽睽之下,他羞刀難入鞘,就別過臉去,說道:“那個……常建仁呢?帶來。” 這是暗號,有心腹知道含義,就準備出來捧哏。 可外面有個小吏立功心切,就說道:“相公,他在門外。” 草泥馬! 老夫想找個臺階下,你個蠢貨接什麼話頭? “滾!” 富弼發飆了,那小吏往門外看了一眼,眼中有同情之色。 富弼見他沒滾蛋,那怒火就更大了。 這個沒眼力見的蠢貨,還留在樞密院等着過年呢? “滾!” 於是他就暴喝一聲。 那小吏愕然,無辜的道:“相公,他已經滾了。” 富弼驚訝,隨即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差點一口老血都被氣了出來。 “老夫是讓你滾!” 操蛋啊! 這真是太操蛋了! 不過這事兒還真怪不上小吏,誰讓富弼沒指名道姓呢! 常建仁滾的很快,追他的小吏在樞密院號稱是兔子重生,可依舊是追到了大門口才喊住了他。 韓琦在門外已經不耐煩了,看到常建仁就不滿的道:“樞密院沒人了嗎?竟然要你來迎接老夫。” 常建仁剛想說話,那小吏喊道:“韓相,小人奉命來接您。” 常建仁繼續往外走,小吏想哭,只得繼續喊道:“常軍侯……富相是叫別人……是叫別人,不是叫你。” 這話是解釋富弼先前叫小吏滾,而不是叫他常建仁。可在這個時候卻有歧義。 “哦!”常建仁聞言就繼續走,小吏淚奔,“是叫您回去。” 尼瑪! 這下讓韓琦看笑話了,回頭富相得剝了某的皮。 “哈哈哈哈……” 韓琦就是這麼大笑着走進了值房裏,大馬金刀的坐下後問道:“水軍的戰船……更厲害了嗎?” 他是首相,自然該瞭解這些情況,爲以後的決策做依據。 常建仁點頭,“是。此次工匠們重新弄了一種船,大,而且更堅固。” “好!” 值房內,宰輔們都面帶紅光的叫好,韓琦的眼中更是閃爍着綠光,就和狼似的。 “交趾人要哭了。”歐陽修得意的道:“下次水軍再出現在交趾時,李日尊會不會哭?” “他不會哭,只會叫嚷着大宋不講信用。”曾公亮知道這種情緒,韓琦也知道…… 大家都知道。 富弼苦笑道:“以前大宋就是這麼喊着遼人不講信用,如今卻換了個個……老夫這心中卻極爲歡喜。”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