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讓君臣糾結的免役錢 作者:未知 免除官方役使,這個建議讓人心驚。 千百年來的官本位思想讓官員們缺什麼就會衝着百姓使勁,覺得役使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若是沒了役使,改爲招募,那官府還能指使百姓做什麼? 廟堂上的君臣在沉思。 趙頊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改爲招募制之後,百姓安居樂業,專心種地,這樣難道不好嗎?” 這樣當然好。 趙曙都覺得很好,可有個問題。 “招募的錢從何處來?” 三司使韓絳覺得自己遲早會被這位皇子給逼死,他嘆道:“大宋每年役使的人數繁多,若是全數免除,改爲招募,那需要的錢財驚人啊!” 這大筆錢財從何處來? 趙曙心中嘆息,覺得兒子衝動了些,但好歹想法是好的。罷了,爲他找個臺階下吧。 “此事……” “陛下,不差錢!”趙頊很是自信的道:“臣去問過那些富戶,他們對差役深惡痛絕,可卻無法免除……” 臥槽! 沈安發誓自己絕對沒給趙頊說過這個事兒。 這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沈安在回想着免役錢的前世今生,印象不是很深刻,但記得王安石的新政都被批判了,免役錢也在其中。 爲何會被批判? 他不知道。 “臣建議收取免役錢。”趙頊朗聲道:“但貧困人家全數豁免,只從富戶收取。” 沈安猛地想起了些什麼,他問道:“若是隻從富戶,可夠嗎?” 趙頊說道:“不夠就朝中貼補。” 沈安明白了,這廝打算來一次劫富濟貧。 是了。 若是按照戶口徵收免役錢,那些窮困人家會越發的艱難。 歷史上那些人是怎麼攻擊王安石的免役錢? 肯定有禍國殃民這一說。 可這個政策怎麼禍國殃民了? 沈安不知道。 但趙頊卻簡單粗暴的避開了平民,直接劫富濟貧。 大宋此刻的財政情況比王安石革新時好多了,自然有這個底氣爲免役錢兜底。 趙曙說道:“只收富戶,富戶們可會甘心?” “定然不甘心。”趙頊說道:“可是陛下,這個大宋貧者無立錐之地,富者驕奢淫逸。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這本就該出手調和一番。臣以爲免役錢正好。” 大宋的有錢人真是不少,比如說汴梁,無數酒樓青樓,無數奢華。 “用免役錢來調節貧富差距嗎?”沈安笑了笑。 這個和後世的個人所得稅有異曲同工之妙。 越有錢就交稅越多。 韓絳說道:“大宋差錢的地方很多,只是盯着這一處有何用?” 作爲三司使,他看的是全局,所以這話沒錯。 趙頊看着他,認真的道:“大宋是處處差錢,比如說奉養無數官員差錢,養着無數軍隊差錢,以及各種莫名其妙的耗費也差錢……可誰問過百姓可差錢嗎?” 大宋的三冗,歸根結底就是在爲龐大的既得利益者們服務。 大家以往喊的厲害,什麼三冗不除,大宋再無中興的一日。 可行動呢? 清除三冗就是割自己的肉,誰願意? 於是百姓繳納的賦稅依舊流向了那些無底洞。 大家都麻木了。 今日趙頊卻振聾發聵般的提出一個問題。 ——誰問過百姓可差錢嗎? 你們口口聲聲的說大宋處處差錢,差錢了就衝着百姓伸手,不管百姓的死活。 百姓差錢了你們知道嗎? 你們管過嗎? 韓絳躬身,“臣有罪。” 他雖然覺得趙頊的話不妥,可卻倍感慚愧。 作爲三司使,他習慣性的忘卻了百姓的疾苦,只知道賦稅賦稅…… 今日趙頊的問題讓他脊背發熱,羞紅了臉頰。 韓琦嘆道:“大王仁慈。此言大善。” 趙曙也點頭道:“百姓不足,朕羞愧。” 老百姓的日子難過,這就是君王的罪過。 曾公亮說道:“可那些富戶可會甘心?他們會不會和官吏勾結,把自己弄成低等戶?” 這是必然的。 趙頊說道:“曾相此言有理,我在想一件事,若是要革新大宋,最需要做的是什麼?我想到的是吏治。” “不管多好的想法,多爲百姓考量的新政,可到了下面會如何?”這個問題沈安說的比較多,趙頊印象深刻。 沈安甚至把吏治比作是新政成敗的決定性因素。 ——下面的官吏陽奉陰違,什麼新政都是扯淡! 都是瞎扯淡! 他說的多了,趙頊自然被影響的很深。 “那些官吏會陽奉陰違,會上下其手,甚至爲了政見的不同而在背後捅刀子……那樣的話,新政如何能成?” 沈安想笑。 老王新政失敗,官吏陽奉陰違和捅刀子起碼佔了大半功勞。 “所以臣以爲,欲中興大宋,首要在於吏治。” 讓官吏聽話,或是讓他們不得不聽話。 這是趙頊想表達的意思。 趙曙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監督!” 這個真心沒什麼好法子,唯有打造一個監督力度超大的環境。 “臣建議擴大御史臺的規模,多招御史,每個府放兩個御史,每年一輪換,不許他們在一地超過一年,如此可避免被收買……” 一個府放兩個御史,這個是要盯着官吏們幹活的意思嗎? 太狠了吧? 沈安笑了起來,很是幸災樂禍。 大宋對官員們實在是太好了,如今趙頊來個釜底抽薪,讓人盯着你們幹活,怎麼辦? 想哭嗎? 哈哈哈哈! 沈安在忍笑。 韓琦等人面面相覷。 這個大王太狠了吧? “這些御史若是查不到情弊就是瀆職。” 趙頊又補了一句。 韓琦苦笑。 下面的官吏們怕是要高喊這日子沒法過了。 趙曙看着兒子,面色古怪的道:“此事……朕要仔細想想。” 免役錢這等想法是不錯,但這是新政! 毫無疑問,在范仲淹之後,新政的標準就是撼動祖宗規矩。 改革差役就是在撼動祖宗規矩。 後宮之中,今日天氣不錯,高滔滔請了曹太后來參詳趙頊的親事。 “……那個向氏聽說很是貞靜……” “貞靜?”曹太后很是不屑的道:“你讓大郎整日對着一根木頭,那日子能過下去嗎?” 是哦。 高滔滔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個事兒有些麻爪。 “不過他是皇長子,他的妻子自然不能太放縱了。” 高滔滔解釋道:“到時候他當然有許多女人,向氏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這個人…… 曹太后覺得自己這個侄女真的是不要臉。 “官家就守着你一個人,你讓大郎有許多女人?”咱們將心比己不行嗎? 高滔滔振振有詞的道:“他是長子啊!長子要多子纔好。” 曹太后笑了,“先帝也是一羣女人,可結果如何?該沒有就沒有,這就是命啊!” 高滔滔見姨母心情鬱郁,就說道:“歌舞何在?” 在宮中唯一的好處就是歌舞可以單獨聽,隨時聽。 幾個公主聽了半響自家哥哥的親事,都覺得女人好可憐。 趙淺予嘀咕道:“以後嫁人要和許多女人爭吵嗎?那很煩人哦。” 壽康公主愁眉苦臉的道:“真要那樣還不如不嫁人。” “咱們不是嫁。”老大德寧公主說道:“尚公主,明白嗎?” 趙淺予點頭,沒精打采的道:“只是好聽罷了。” 歌舞來了,樂聲悠悠,舞姿動人。 宮中最尊貴的幾個女人都在這了,樂師們使出渾身解數,把各種樂器演繹的格外的出色。 高滔滔和曹太后也收了各種心思,含笑看着。 嗶…… 就在此時,隔壁傳來一陣尖利的樂聲。 哎! 高滔滔和曹太后相對一視,都苦笑不已。 樂師們兀自在演奏,只是那調子漸漸就被帶偏了。 舞女們的舞姿也漸漸的保持不住了,一個舞女哎喲一聲摔倒,就此了結。 那些樂師漲紅着臉請罪,高滔滔含笑道:“官家於嗩吶的造詣當世第一,你等不及也是情有可原……” 樂師們點頭,可心中卻憋屈的想吐血。 那嗩吶的聲音太過尖銳,一出口就是一往無前的氣勢,堪稱是樂器界的流氓啊! 高滔滔仔細聽着,“官家好像心情不錯,可卻有些煩惱。” 曹太后皺眉道:“你一會兒心情不錯,一會兒煩惱,這是聽岔了吧?” “是。”高滔滔身爲皇后,後宮她就是主宰,可偏生眼前的這位就是她的剋星。 姨母的身份是一層,皇太后的身份是一層,兩個身份疊壓下來,高滔滔只能跪了。 關鍵是曹太后的身手太好了,上次高滔滔見她當衆上了屋頂,一刀斬落逆賊,堪稱是一路雷光帶閃電…… 這樣的姨母,我惹不起啊! “官家來了。” 趙曙出來了,和曹太后行禮。 “皇后說你心情不錯,又什麼鬱郁。”曹太后覺得趙曙還不錯,至少花花腸子沒那麼多。 “先前大郎說了件事,我和相公們都有些喫驚。” “何事?” 大宋很奇怪,一方面說什麼內侍不得干政,可後宮干政卻屢見不鮮。 最典型的就是太后垂簾聽政。 所以曹太后問了政事,趙曙依舊沒有反感,“大郎說百姓賦稅太重。” “是重了。”曹太后唏噓道:“歷朝歷代減稅都是德政,大宋此刻蒸蒸日上,官家你可斟酌。” “是。”趙曙肅容,“他建言把差役變成招募。” “錢呢?”曹太后的反應和宰輔們一樣,第一件事就想到了錢。 趙曙說道:“他建言從富戶的身上收取免役錢,加上朝中補貼一些,這樣貧困百姓就算是擺脫了差役的苦惱……我剛去問了,下面的官吏召集了百姓服役,經常是半年一年,家裏的田地都荒廢了。” 曹太后皺眉道:“記得老身小時候去過鄉間,那時見到不少衣不遮體的農戶,父輩們說那是捨不得穿衣,可後來老身知道,都是窮的。” 趙曙苦笑。 作爲帝王,這個就是他的錯。 …… 雙倍月票期間,爵士求月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