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指鹿爲馬的沈安 作者:未知 午時的太陽很大。 沈安站在榆林巷的外面,前方全是人。 看不到頭的人。 “哥哥拿了好些錢。” 果果帶着愛寵在後面看着,等看到沈安腳邊的花花後,心疼的道:“花花好可憐。” 沈家的馬車上,一個個麻袋很是顯眼。 “那裏面全是錢。” “是啊!” “沈家真是有錢!” “可沈郡公有錢也捨得花。” 守財奴會被鄙夷,而沈安這等大手大腳花錢的人會受到歡迎。 “……想想那些農戶,他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每到青黃不接時,就是他們的難關,過去了一家子就能活到明年,過不去……那就只能一家人出外乞討。” “而我們作爲富戶該怎麼辦?看着他們陷入絕境?”沈安指着自己腳邊說道:“大家看着這條狗,可有心生惻隱?” 從早上開始沈安就在給花花打扮,此刻的花花髒兮兮的,毛也被剃了幾處,甚至多了些血跡,雖然都是假的,可依舊把果果心疼的不行,所以要跟出來看看。 “好可憐的狗。” 花花嗚咽一聲,想爬起來吧,可沈安瞪了它一眼,只能繼續裝可憐賣慘。 “咱們看了這條狗都覺着可憐,可那是人啊!那些百姓處境如此艱難,若是再去服役,破家就在眼前,何其悽慘吶!” 沈安說道:“作爲富戶,咱們喫着美食,穿着綾羅綢緞,妻兒安穩……可那些百姓卻在悽風寒雨中煎熬。爲他們做些什麼是官家一直想做的事,而他們最害怕的就是職役,解除他們的職役,讓他們安心種地!這纔是咱們該乾的。” “大宋有外患,遼國西夏交趾,是誰擋住了他們?” “是大宋將士們!” “可大宋將士們需要什麼?” “錢糧!” 沈安在自問自答,他目光炯炯的道:“這個大宋需要錢糧,不管是養着軍隊還是養着官吏們,都需要許多錢糧。有人可能會說……別人給就是了,可你不給,他不給,這個大宋成了什麼樣?沒了錢糧養軍隊,遼人打進來怎麼辦?就如同真宗皇帝時,遼人傾國南下,汴梁震動,多少人想舉家去南方?可某告訴你們,若是軍隊糜爛,去了南方又能如何?敵人依舊可以一路追殺過去,去奴役你們!” “有人說百姓貧困關我屁事!” 沈安不屑的道:“這等人就是蠢貨,鼠目寸光!大宋爲何經常能聽到有人造反?就是因爲賦稅徭役逼得百姓沒了活路。如今還好,造反的也就是數十人上百人,可當破家的百姓越來越多時,會有多少人造反?誰來告訴沈某,會有多少人?” 大宋國勢一路下滑,到了徽宗時,造反的規模越來越大了,需要調動大軍去鎮壓。 那些造反的是誰? 大多是走投無路的百姓。 而現在取消貧民的徭役,就是在紓解戾氣,緩解矛盾。 “人會很多。”沈安說道:“大家別以爲和自己沒關係,想想前漢時的黃巾之亂,起因爲何?天災是一回事,人禍纔是主因。百姓活不下去了,那些有錢人袖手旁觀,安坐釣魚臺,可後來呢?後來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頃刻間,那些有錢人就化爲灰煙,一家子被屠戮,錢糧全數成了別人的口中餐,袋中財。” 沈安指着大車上的麻袋說道:“要想大宋安穩,那麼每個人都需要出力。別總想着別人會去,某是否可以偷個懶?這樣的想法人人都有,所以從自己做起。這便是沈家的免役錢。” 免役錢是按照家產來徵收的,沈家號稱大宋首富,繳納的數額很是可觀。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沈安最後說道:“不想子孫死於戰亂,那就記得善待這個大宋。”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面,週二趕着馬車跟在後面。 “花花……” 果果見哥哥走了,就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花花回頭看了她一眼,卻很有職業道德的沒動。 走在前面的沈安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跟着來,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王天德出現了。 “某的在這裏!” 他是沈安的人,錢財也不少,所以弄了一輛牛車。 一輛牛車出來,車邊跟着的管事大聲的道:“某家主人乃是當朝宰輔韓公!” “韓相公竟然也交?” “天吶!” “官戶不是不用交嗎?” 第三輛牛車出來,管事大聲的道:“某家主人乃是當朝宰輔曾公。” “曾相公也來了。” “某家主人乃是當朝宰輔包公!” 包拯家也來了。 “某家主人乃是王公。” 王安石…… “某家主人……” “某家主人乃是曹國舅。” “……” “某家主人乃是樊樓……” “……” …… 一羣人聚集在皇城外,有人帶頭高喊道:“新法虐民,懇請官家廢除!” “新法虐民!” “新法虐民!” 這夥人在外面大喊大叫,趙曙帶着趙頊來到了樞密院前。 “官家,這些人大多是權貴豪強。” 張八年已經準備好了,身後一幫子密諜,只等趙曙一聲令下,就衝出去收拾了那夥人。 趙曙冷冷的道:“都是家裏有錢的,如今來鬧騰是爲何?” “捨不得。”趙頊笑道:“官家,這些人的心中只有自家的榮華富貴,至於大宋的死活,和他們有何關係?” 古今中外這等人多了去,平時醉生夢死,驕奢淫逸,國家興亡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趙曙淡淡的道:“若是沒關係,那爲何要讓他們有錢?” 趙頊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暗喜。 這就是埋釘子,今日趙曙對權貴豪強們有了想法,以後尋機再給他們下黑手,多來幾次後,這些人大抵就要完蛋了。 權貴豪強於國無益,趙頊覺得就像是害蟲,可這些害蟲卻身居高位,無人能動。 新政割肉,割的就是他們的肉。 等着看吧,一定讓你們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 趙頊暗自下定了決心。 “宰輔們呢?” 外面鬧騰了那麼久,宰輔們竟然沒出來,這個讓人有些不解。 趙頊笑了笑,沒說話。 外面的喊聲越發的大了,有人進來稟告道:“那些人花錢僱傭了些潑皮在叫喊。” 真特麼不要臉啊! 趙曙的臉色發青,恨不能叫人出去弄死他們。 可這裏是皇城,他一旦叫人動手,後果會很嚴重。 他走到了大門內,冷冷看着那些在叫喊的人。 “記下來!” 官家這是要準備秋後算賬? 張八年趕緊安排人手去打探消息。 若是先帝仁宗,或是再之前的帝王遇到這等事,大抵爲了名聲都會忍了。 可趙曙不同,他記仇! 記仇好啊! 陳忠珩心情愉悅之極。 “來了!” “好多人!” 上面有軍士突然驚呼道:“官家,來了好些人!” 趙曙問道:“是誰?” “不知道,官家,好多大車!” 張八年輕靈的衝了上去,拿過望遠鏡看了看,回身喊道:“官家,打頭的是沈安!” 嗯? 趙曙納悶的道:“他這是想做什麼?” 趙頊看看外面的那數十人,很是擔憂的道:“官家,臣擔心他們的腿。” 趙曙嗯了一聲,卻不肯說話,這就是準備坐視沈安動手。 這個官家果然是黑化了啊。 那邊的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那數十人兀自在叫喊。 “咦,不對哦。” 一個潑皮覺得周圍好安靜,就緩緩環視一週,當看到身後時,不禁驚呼了一聲。 “啊!” “諸位好啊!” 沈安緩緩走了過來。 那些請願的人中間有人認出了沈安,就喊道:“他是沈安!” 唰! 這些人齊齊後退了一步。 人的名,樹的影。 沈安斷人腿的次數太多,讓他們不得不警惕。 “咱們人多,不怕!” 一個傻缺很是自豪的說道。 可週圍的人卻在看左右。 這尼瑪沈安帶來的人多的數都數不清,你腦殘了是不? 還不趕緊準備逃跑? 沈安看着他們,知道這些人都是權貴豪強的家奴。想到免役法的推行,就喊道:“有人謀逆造反!” “沒有!” “沒有的事。” “你這是血口噴人。” “咱們連刀子都沒帶,怎麼造反?” 衆人都憤怒不已,然後看到沈安回身說了些什麼,再回身時,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他隨手一扔,短刀就落在了這羣人的前方。 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刀子有了。” 沈安很是隨意的道:“有人造反,保護官家!” “弄死他們!” 瞬間衆人一擁而上…… 趙曙在門內看傻眼了。 這樣也行? 朕以往真是太良善了啊! 張八年低聲道:“官家,這是指鹿爲馬啊!” 陳忠珩反駁道:“這些人也配稱爲鹿?逼迫官家,都是畜生呢!” 張八年看了趙曙一眼。 趙曙沉着臉,可嘴角竟然微微上翹。 官家這是歡喜來着。 我去。 官家樂於見到那些人被打斷腿? 外面一陣慘叫,等那羣人散開後,地面上躺着數十人,有人斷腿,有人斷手,鼻青臉腫是少不得的。 御史臺的官吏們在看着這一幕。 呂誨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光天化日之下啊!老夫要彈劾你!” 沈安看都不看他一眼,當先走了過去。 他走到大門外,衝着裏面喊道:“臣沈安繳納免役錢。” 趙曙父子站在側面,看着週二把馬車牽過來,然後卸下麻袋。 他打開麻袋的口子,裏面的銅錢在烈日下熠熠生輝。 “小人代表家主人韓琦送上免役錢!” “小人代表家主人曾公亮送上免役錢……” …… 一個個名字被唸了出來,趙曙回頭看了一眼政事堂,這才知道宰輔們爲何不出來。 他們在用這種方式來幫助他這個官家,在表態。 ——官家您只管放心的整,還有咱們在呢! 瞬間趙曙就覺得一股暖流在身體裏轉動,轉到眼睛時,不禁有些發癢。 他伸手揉揉眼睛,放開手時,笑容已經映入了眼簾。 …… 年初第一天就有盟主打賞,稍後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