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只求一頓飯 作者:未知 “……自由兌換紙鈔。” “自由……”夏進看着對面,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撲倒在地。 “大哥!” 夏青趕緊去扶起他,悲聲道:“那人卑鄙無恥,竟然用了官家的手段。” 夏進面色煞白,喘息道:“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大哥,什麼知道了?”夏青此刻六神無主,恨不能把那張告示給撕下來。 夏進慘笑道:“咱們用小恩小惠來拉人存錢,可沈安那邊一直沒動靜。還記得嗎?當時有人說沈安在家裏教導兒子讀書,整日雞飛狗跳,亂作一團,那時咱們還不信,說是黔驢技窮,可如今一看,他是在等什麼你可知道嗎?” 夏青搖頭。 夏進苦笑道:“他在等那些人多存些錢進來,這樣他能坑住更多的權貴豪紳。他在等咱們多借些錢出去,這樣一旦有變,咱們就措手不及。” “大哥你這是擡舉他了。” 夏青剛說完就後悔了。 “蠢貨!” 夏進罵道:“你可知道多少人想要紙鈔而不得嗎?商人行商帶着大筆銅錢,那就是小兒持幣過鬧市,遇到強人連人帶錢都沒了。而且那一路運送銅錢的耗費有多大你可知道嗎?所以誰最想要紙鈔?商人!” 夏青愕然,“可在咱們裏面存錢的就有不少商人……那些權貴也想要紙鈔的吧?” “權貴會憋住,商人卻唯利是圖……咱們的難關來了呀!” 夏進喘息着。 不過纔是一刻鐘的功夫,外面就進來一人。 “見過夏掌櫃。” 來人卻是和夏氏兄弟相熟的商人。 此刻此人笑眯眯的,“某家中有些事,正好差錢,還請二位行個方便,某要取錢。回頭家中無事了,自然會存回來。” “你!”夏青怒道:“你這是見利忘義!” 商人冷着臉道:“當初可是說好的,白紙黑字,存取自由,怎地,能存不能取嗎?那某今日還得要去開封府問問。” 瞬間笑容變成了冰渣,冷的夏青清醒過來。 “是了,生意本無交情,錢財纔是交情。某卻錯了。” 夏青淡淡的道:“來人,帶他去取錢。” 商人拱手,“有來有往,這纔是生意,哈哈哈哈!” 稍後他帶着兩大車銅錢出去了。 “他去了對面錢莊,笑的……” 有人去打探消息,回來後面色很難看,“笑的很諂媚,還說了沈安的一堆好話。” “前日他來時,提及沈安那股子不屑的勁。可今日卻化身爲狗,對着沈安搖尾乞憐,只求沈安施捨一根骨頭給他。” 夏青怒極罵道:“那就是狗,一條癩皮狗!” “別罵了。” 夏進喝了口茶,只覺得摔到的後腦勺越發的痛了,好像起了個大包。 “去,派人去那些權貴家,告訴他們,某要錢……沒有錢,厚本金銀鋪就應付不了此次擠兌。” “好!” 夏青一臉狠色的出去了。 夏進靠在椅背上,眼中全是陰毒之色,“好狠的沈安,好狠的手段,果然不愧是大宋首富,讓某也無可奈何。不過……那些人可不會束手就擒。” 邊上伺候他的小廝笑道:“郎君從容不迫,那沈安若是知道自己白費心機,定然會吐血。” 夏進看着他,面色古怪。 小廝以爲他要什麼,就上前準備問話。 噗! 滿天血色。 小廝被噴了滿臉血,不禁愕然,隨後驚呼道:“來人吶!” 這邊慌作一團,而在對面,商人們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蜂擁而至,把大宋錢莊的大門給擠爆了。 這一切恍如潮起潮落,而始作俑者已經到了郡王府。 趙頊已經在了。 “翁翁精神不好。” 趙頊有些擔憂。 作爲皇帝的親爹,竟然還活在世上,而且也不是什麼太上皇,趙允讓堪稱是一個奇蹟。 有人說這位該去了。 早去早好。 能讓官家少許多麻煩。 否則等他死了還有的爭執。 就在這些惡毒的猜測中,老趙卻越活越年輕。 “什麼病?” “沒病。” 趙頊神色黯然,“郎中說怕是老了。” 人老了,骨骼會縮,原先的大漢會漸漸佝僂,會變矮小…… 然後神色會漠然,等待着生死交界那一刻的來臨,興許會恐慌,但卻無可奈何。 這便是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進去之後,沈安第一眼就覺得趙允讓老了。 但他又覺得趙允讓好像什麼都沒變。 鬚髮依舊那麼斑白,臉上的皺紋還是那麼些。 他坐在榻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水緩緩喝着。聽到腳步聲後,他慢慢擡頭,眼角多了一絲歡喜,“來了。” “是。” 沈安行禮,然後坐在下首。 趙允讓放下茶杯,目光在趙頊的身上轉動,“仲鍼今日無事?” 趙頊身體前俯些,“是。功課做完了。” “好。” 趙允讓笑着問道:“那些先生可爲難你了嗎?” 趙頊搖頭,“官家發話了,他們現在不敢。” “那就好。” 趙允讓的眉間多了些慈祥,“在宮中喫飯可香?” “還好,若是不好喫,就自己加些醬料。” 趙頊的回答很是標準。 沈安在看着趙允讓。 時光荏苒,曾經的咆哮郡王如今看着有些垂暮之年的蕭瑟,讓人不禁唏噓不已。 趙允讓又問道:“官家最近如何?” 趙頊說道:“官家最近很好,精神不錯。” “喫飯可香?晚上可還失眠嗎?” “喫飯還好,晚上……” 趙曙是否失眠,出閣後的趙頊也不知道啊! “是了,你不知道。” 趙允讓有些遺憾的道:“罷了,你……” 他仔細看着趙頊,眉間舒展,“要多喫些,看着都瘦了。” 呃! 趙頊點頭應了。 “知道你事多,去吧。” 趙允讓笑眯眯的,很是慈祥。 趙頊和沈安告退。 趙允讓緩緩躺在榻上,阿蘇依舊慢慢給他撓背,老僕站在邊上打盹…… 室內風不起,角落的香爐上,煙柱筆直,恍如凝固了一般。 “老夫想十三郎了……不知道有沒有人欺負他,會不會又慪氣了……更怕他會發狂……” 老僕依舊在打盹。 “還有仲鍼。小孩子就怕被那些臣子給欺負了。” “他們……他們何時能回來陪老夫喫頓飯……” …… 出了郡王府後,趙頊有些迷茫的道:“翁翁不知怎地……突然就喜歡上了相術,每日看那些書,說是什麼能延年益壽。” “你弄那本書就是想琢磨這個?” “是,我想看看翁翁究竟是在想什麼。” “哎!” 沈安站在大門外,突然覺得老趙很可憐。 “官家也擔心翁翁,所以這幾日某經常來。” “可翁翁就是問話,什麼宮中過的好不好。”趙頊笑道:“我爹爹是官家,我是皇子,怎麼會不好?” 他的笑容在沈安注視下漸漸消散,“怎麼?不妥?” “當然不妥。”沈安沒好氣的道:“在父母的眼中,孩子哪怕是八九十歲了,在他們的眼中依舊是孩子,依舊是需要他們照看的孩子,明白嗎?” “不能吧?”趙頊覺得這個說法太無稽了。 “我爹爹都是帝王了,還是孩子?” “蠢啊!” 沈安想拍他一巴掌,但想想還是放棄了。 “就和果果一樣,她如今漸漸大了,可在某的眼中,她卻還是那個被某一路背到汴梁的孩子。你沒有孩子,官家是帝王,所以對這個體會不深,要不……去問問太后吧。” “好。” 趙頊一路進宮求見曹太后。 曹太后依舊在織布,那織機的聲音聽着枯燥無趣,趙頊覺得能催眠。 “娘娘,沈安說哪怕子女八九十歲了,在父母的眼中依舊是當年的那個孩子,需要他們照拂,可對嗎?” 曹太后一怔,然後說道:“宮中官家是帝王,你母親是皇后,沒有這等心思,權利之下……親情自然就少了許多。可你翁翁卻只是郡王,他一生堅強,老了卻和老身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年輕的趙頊不知道。 “沈安是個聰明的。”曹太后幽幽的道:“老身有個弟弟,那個弟弟頭髮都斑白了,可老身依舊動輒收拾他,或是呵斥他。但私底下卻又擔心他身體不好,或是在外面被人欺負了……總是沒個停的時候,撓心撓肺的,就盼着他能經常來,然後看着他,問他過的好不好……” 趙頊已經是驚住了。 父輩竟然是這般想的嗎? 他回想起這段時日祖父見到自己的言行,不禁就落淚了。 “你悟了。”曹太后見他落淚,就說道:“郡王在宮外思念你們父子,可你們卻不能經常在他的身前出現……特別是官家,郡王最是掛念他。” 趙頊叩首,起身出去。 曹太后微笑道:“是個好孩子。” 隨後她撫着織機,喃喃的道:“也不知道大郎最近在忙些什麼,都沒來求見……” 趙頊一路去見到父親,落淚說了沈安和曹太后的話。 趙曙不禁呆了,然後垂淚道:“我進宮以來,爹爹爲此多有擔心,可我卻沉迷於權利之中,忘卻了他在宮外翹首以盼,不孝子啊!” 他起身道:“備馬出宮。” 陳忠珩看着那一箱子奏疏,問道:“官家,那些奏疏怎麼辦?” “交給宰輔們。” “呃……那午飯呢?” “我今日在宮外,不必管。” “可先前宰輔們求見呢……” “沒空!” 官家竟然什麼都不管了? …… 那個啥,月中了啊!求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