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3章 希望你莫要後悔 作者:未知 司馬光依舊在看書。 陽光從推開的窗戶照進來,把窗下的一塊空地照的亮堂堂的。司馬光就坐在邊上,手中握着一本書,微微低頭…… 若非是光柱中的飛塵在舞動,讓人都以爲時光是停住了。 “哎!” 司馬光放下書,皺眉看着門口。 “君實可在?” “進來吧。” 呂誨緩緩走進來,那張臉有些冷。 “官家賞賜水軍酒肉三日,金明池那裏此刻已然在狂歡……” 司馬光看了他一眼,然後捻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些許光滑。 翻書翻多了,手指頭都被磨光滑了。 “水軍此次立功,賞賜酒肉又怎麼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呂誨依舊爆炸了。 “曹佾纔將領軍去了西北,這邊又大賞水軍,官家這是什麼意思?是要窮兵黷武嗎?老夫敢打賭,若是置之不顧,用不了多久,那些武人就會爬到咱們的頭上來!君實,想想前唐的那些逆賊吧……” 司馬光搖頭,“武人……祖宗定下了以文御武的規矩,誰敢顛覆?誰敢顛覆老夫就和他不共戴天……” “沈安敢!” 呂誨盯着他,“那沈安一步步的,不就是在顛覆這個嗎?你看看,他把曹佾也拉進了萬勝軍裏,此次曹佾更是主動請纓去了西北。君實,你可知道,有權貴已經在蠢蠢欲動了。若是曹佾在軍中順暢,此後說不得會有不少人會請求去軍中任職,到了那時,他們的人會越發的多,聲勢會越發的浩大。” 司馬光的臉有些青,“沈安……那人不能以常理來揣摩,那就是個……瘋子。還記得沈卞嗎?” “記得!”呂誨坐了下來,目光看着窗外,淡淡的道:“當年沈卞叫囂什麼……當年反對慶曆新政的人,千年後將會被釘在什麼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可笑啊!什麼叫做恥辱柱?” “當年沈卞比沈安還瘋。”司馬光擡眸,“那幾年他不管是在地方還是在汴梁,都在鼓吹什麼大宋必須要革新……不革新就是死路一條。” 呂誨笑了笑,“所以他被趕到了雄州去,最主要的緣故還是他爲新政鼓吹……” 司馬光看着他,神色平靜,“當年老夫見過他,那目光老夫依舊記得……冷冰冰的,好像還有些鄙夷……那就是個瘋子。” “君實你名滿天下,他竟然也敢看不起你嗎?”呂誨笑了笑,“某也見過他,那人看着渾身都是急躁的氣息,哈哈哈!” 司馬光竟然被沈卞給鄙夷了嗎? 呂誨不禁樂了,“他還說了什麼?” 司馬光淡淡的道:“他還說什麼……有的人死了,如泰山。有的死了,如鴻毛……歷史當會記下那些人的所作所爲。當時他還和老夫爭論打壓武人的祖制,說什麼看似歲月靜好,可那是因爲有武人在爲大宋負重前行……那人……果真是瘋了。” “定然是瘋了。”呂誨起身道:“某聽到一個消息……” 司馬光看着他,“君子所言所行都不必避人,說吧。” 呂誨說道:“先前某經過皇城那邊,看到有信使來,說是西北有異動……曹佾在那邊吶!” 司馬光微微垂眸,聲音越發的細微了,“朝中自然會有考量……” “所以你高興也要忍着?” 呂誨搖頭,“人活着……許多時候要快意,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一年到頭就板着個臉,是能少犯錯,可這麼活着……有意思嗎?” “某去看看。” 呂誨隨意的拱拱手走了。 司馬光就看着地上的光亮,緩緩伸手出去。 陽光照在他的手上,很熱。 他動了一下手,喃喃的道:“板着臉……木然……誰說沒意思?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 張八年覺得自己死不了。 真的。 在許多時候,人會對自己的身體瞭如指掌。 只是喝了三天的藥,他的症狀就在大幅減弱。 他坐在那裏,同樣在看着陽光。 “此次某算是經歷了一劫,領悟了許多東西。生死不可怕,只是迴歸。塵歸塵,土歸土,活着的時候問心無愧,死了也能安然。” 房間外站着十餘人,全是密諜頭子。 張八年好了。 而在另一邊,兩具屍骸被擡了出去。他們本來看着還好,可在試用了一種新藥方之後,病情反而加重。 剩下的五人中,三人病重,兩人有好轉。 “就是這個方子,這方子是某出的,某出的!哈哈哈哈!” 御醫的大笑聲有些刺耳,張八年卻充耳不聞。 “最近朝中有何大事?” 他在這裏,基本上斷絕了消息,和一個聾子差不多。 “都知,最近沒什麼大事,唯一的事就是西北那邊不大太平。” “西北……曹佾去了。” 張八年冷冷的道:“可他壓不住,咱們可打探到了消息?” “都知,這都是沈安造的孽。” “嗯!” 張八年看了說話的這人一眼,“你只管說,是誰的錯,某自然會斟酌。” “是。” “大力丸在西夏國中鬧騰的厲害,那些百姓都發狂般的去搶購,都知,五貫錢一份大力丸了……遼國那邊還不到一貫……” 臥槽! 張八年也沒法淡定了。 他記得沈安賣出去的價錢才幾百文,這一轉手竟然翻了無數倍,這是瘋了? “越窮的越買,賣了自家的牛羊屋子也要買,買了之後又去尋自家的親戚朋友售賣……都瘋了。” “他們說沈安此刻若是出現在西夏皇宮裏,梁氏能生吞了他!” “連咱們的兄弟都看不過去了,說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全瘋了。” “後來梁太后動手了,把那些走私的官吏和將士全給誅殺了……” “那梁氏好像說要弄死沈安。” 張八年淡淡的道:“她弄不死沈安。可沈安和她相隔千里,只是一個計謀就讓西夏亂作一團,若是再進一步,沈安怕是能弄死她……” …… 沈安是想弄死梁太后。 “那梁太后殺了好些人,她咬牙切齒的,說是要弄死您……” 走私商人帶來了最新的消息,甚至比皇城司的還全面。 “那小皇帝什麼都不懂,一切都是梁氏在做主。她頻繁召集人議事……” “頻繁?” “是,幾乎每日都有。” 沈安點頭,讓人送走了走私商人,然後進宮。 “你不來朕也要讓人去叫你。” 趙曙和宰輔們看着很嚴肅。 “西夏那邊看來不怎麼太平……” 韓琦看了沈安一眼,“你的大力丸把西夏坑慘了,那梁氏纔將當家做主,國中就亂作一團,你說她會如何恨你?” 關我屁事! 沈安淡淡的道:“對手越亂……對大宋來說不是越好嗎?” 這是功勞,不是罪。 韓琦乾笑一聲,“是越亂越好,可如今國舅在那邊,就怕他撞到西夏大軍……” 曹佾若是戰死,宮中的曹御姐天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弄不好就會拎着刀出來砍人。 “當初該提醒他,要小心梁氏。” 富弼作爲樞密使,此刻的話更像是馬後炮。 趙曙問道:“你如何看?” 沈安說道:“臣在國舅出發前提醒過他……” “嗯?” 趙曙問道:“你提醒了他什麼?” “臣提醒他,但凡聽到梁氏的消息,就趕緊全軍撤離,撤到城裏去。” 趙曙不渾身一鬆,讚道:“果然你對梁氏最瞭解……” 呃! 這話有歧義啊! 韓琦看了沈安一眼,“陛下,他們畢竟在青澗城見過……” 這個老韓什麼意思? 沈安皺眉道:“那是公事。” “她不是說與你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嗎?” 韓琦老不修的笑了笑。 “那是她挖的坑。” 沈安不禁想起了那位梁氏。 一會兒看着小心翼翼,一會兒果決狠辣。 當時掀桌子的那一下,若是沈安反應慢點,怕是就中招了。 小娘皮! 沈安不禁冷笑。 “朕擔心那邊出事。”趙曙說道:“種諤來了奏報,說是綏州的嵬名山部不穩,想問方略……朕知道他一心求戰,可此事重大,沈安,你去看看。” 若是對綏州動手,那就是自大宋當年大敗後,第一次主動對西夏發動攻擊,這個意義非同小可。趙曙想來想去,也只能讓沈安去看看形勢。 “邊將不可擅自挑釁,這一點不可動搖!” 韓琦沉聲道:“對外該如何,朝中自有決斷,但在朝中決斷之前,不得擅自進攻。” 這話沒錯。 邊將一旦開了擅自進攻的頭,後續會越來越亂,最後無法控制,就成了前唐中後期那種情況。 “可臣若是去了呢?” 沈安很是純良的問道。 你要讓我去,那得給我決斷的權利吧? 否則遭遇了情況,還得快馬稟告汴梁,一來一回的,黃花菜都涼了。 趙曙看着他,“朕讓你去,自然會給你臨機之權,不過你不可輕率……否則朕……”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臣很穩重啊陛下,臣做事秉承一條,那就是三思而後行……” 趙曙點頭,“如此就趕緊準備吧。” 沈安告退。 趙曙隨即就去請見曹太后。 “讓沈安去西北?” 曹太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梁氏出動了?” “沒有,不過西夏人有些異動。” 趙曙看了一眼殿內,覺得太冷清了些。 “你沒派個宰輔去?” 曹太后問道,她順着目光看過去,覺得沒啥冷清的。一個人住,裝飾的再富麗堂皇,那也和陋室沒啥區別。 “此次主要是去看看局勢如何,西夏最近焦頭爛額,想來不會起大軍。” 又不是大戰,幹嘛派宰輔去? 趙曙覺得曹太后有些草木皆兵了。 曹太后幽幽的道:“宰輔去,不只是統軍……而是要看住沈安……” 呃! “沈安沒了約束,官家,你等着看,此次西北定然會有大變……” 那就是個不安分的,你竟然不派個宰輔去鎮壓他,希望你莫要後悔。 …… 有盟主打賞,下午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