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0章 多少錢? 作者:未知 王韶搬出了沈家,在新鄭門那邊租了房子。 租金還算是便宜,但王韶依舊囊中羞澀,最後房東見他是官,就說等他發了俸祿一併給。 在他進京後,就一直住在沈家,整日向沈安請教西北的事兒,堪稱是廢寢忘食,徹底忘記了京城的那些好友。 如今他授官了,自然不好在沈家住,沈安笑吟吟的說他該宣告一番。 所謂宣告一番,就是告訴汴梁舊友,某王韶又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無名小卒,羞於如此。 今日就是搬出去的日子,他和沈安喝了一頓,然後起身告辭。 “錢財就不給你了。” 沈安看着很是愜意。 王韶赧然道:“已經受益良多了。” “你卻不肯大張旗鼓,可見心中還在發虛。” 沈安一邊送他出去,一邊說道:“人啊!別在意別人的目光,你記住了,在你所遇到的人裏,九成九,不,是比這還多的人都是過客。人一生中遇到的過客何其多,你若是每個過客的想法都要顧及,那你還活什麼?那你是爲誰而活?” 沈安發現王韶有些類似於社恐症的意思,大抵是落魄狠了,不肯再去面對往昔的舊人。 “爲誰而活嗎?”王韶若有所思。 “對。”前面就是榆林巷外,沈安說道:“你覺着別人會如何如何看你,你覺着自己某件事會引發大家的嘲笑,可這是高看了自己,知道是爲何嗎?” 王韶心中一震。 “因爲別人沒工夫搭理你的事,正如某前面所說的那樣。同理,你也是別人的過客。誰有功夫去搭理一個過客的糟心事?所以,放過自己,放過別人,你就會發現天地豁然開朗。” 說着就出了榆林巷。 “放過自己嗎?” 他此行在西北到處遊蕩,甚至去了高地,幾次遇險,險些死在那裏。但他並未畏縮,心中憋着一股氣,想讓別人看看自己的堅持。 制科不過又如何? 某依舊能再度站起來。 外面人很多。 大家見沈安陪着人出來,不禁就看向了王韶。 能讓沈安送出榆林巷的,好像沒有吧? 哪怕是大王來了,沈安也就是送到家門口罷了。 這人是誰?竟然能得沈安的看重。 沈安拱手,“子純只管去!” 衆人更是驚訝,覺着王韶不得了。 “那人是誰?” “怕是宗室子吧?” “屁的宗室子。那些宗室子被沈郡公打的和狗似的,他老人家哪裏會對他們客氣?” “難道是權貴?” “權貴?國舅來了沈郡公都不曾這樣。“ “……” 衆人不禁訝然。 而王韶還在琢磨着沈安的話。 只管去! 是了,想那麼多作甚? 正如沈安所說的那樣,從出生開始,你就在孤獨中不斷前行,身邊的人不斷離開,直至最後你孤獨一人。 與其糾結這些,不如放開了。 只管去! 王韶只覺得心中一抹亮光閃過,再無疑慮,就擡頭。 沈安已經進去了,王韶鄭重拱手。 這是他的人生導師。 再度回身時,見那些人在看着自己,王韶拱手。 “敢問郎君尊姓。” 有人好奇,就問了王韶。 以前王韶大抵不會說,現在他卻爽朗的一笑,說道:“某王韶。” “沒聽過!” “……” 王韶笑了笑,“以後會聽到的。” 他有這個自信。 只要拋開了心中的紛擾,他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這些天他不但和沈安談論了西北的事,沈安更是經常開導他。 ——不論你此生怎麼過,最終都是要塵歸塵,土歸土,那爲何不擡着頭呢? ——人說地獄,諸人不解,欲問地獄何在。 ——地獄就在人世間,人世間就是地獄! ——有生皆苦,活着就是在地獄裏煎熬,所以爲何不微笑呢? “哈哈哈哈!” 王韶只覺得心中的鬱郁盡皆消散,眼前全是光明。 …… 他安定下來後,好友項韜來看他。 “某在翰林院廝混,好歹日子還安穩,就你整日琢磨什麼西北西北,今日某卻聽到有人議論,說是一個叫做王韶的人很厲害,竟然能讓沈郡公親自送出榆林巷。某聽了這個名字就歡喜,趕緊來尋你。幸而你如今出名了,所以某才能尋到此處來。” 王韶在整理房間。 “某出名了?” 他覺得自己當真是個無名小卒,想出名可以,等以後西北大戰開始後,他自信能讓自己的名字在史冊中長久駐留。 可現在某出個什麼名? 屋裏冷,項韜搓搓手,說道:“你是沈郡公第一個送出榆林巷的人,大夥兒都驚訝了,所以許多人在打聽王韶是誰。這下你真是出名了。” 王韶搖頭不信。 項韜幫他整理房間,稍後結束,王韶笑道:“某囊中羞澀,不過濁酒一壺還是買得起的,今日便去酒肆謀一醉,如何?” 項韜訝然看着他,“當初你離開京城時,某記得你頹然,可今日爲何這般開朗?看着判若兩人。” 王韶出去,反身鎖門,說道:“人有心魔,需慧劍斬之。” “某知道你練刀,可什麼慧劍某卻沒聽過。” 王韶轉身,大步往外走。 “某歸來時依舊頹然,只是遇到一人,幾番點撥,讓某豁然開朗,宛如脫胎換骨。” “真是脫胎換骨了啊!” 項韜覺着王韶的變化太大了,“看着什麼……對,朝氣,朝氣蓬勃,生機勃勃。那人是誰?” “沈郡公。” 項韜停步,“他竟然一番話就能讓你脫胎換骨嗎?” 王韶點頭,“宛如再造。” “你好運氣啊!”項韜羨慕的道:“不但能得了沈郡公的看重,更是得了他的點撥,咦,此次你授了什麼官?” 王韶說道:“樞密院副承旨。” 他覺得這只是起點。 項韜沒說話了,王韶覺得好奇,就問道:“爲何不說話?” 這人話多,一旦不說話誰都不適應。 項韜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看的王韶毛骨悚然,“爲何這般看着某?” 項韜搖頭嘆息,突然用力拍打着王韶的肩膀,用那種羨慕嫉妒恨的姿態說道:“子純,你可知道沈郡公當年在何處爲官嗎?” “某不知。” 對於王韶這等人來說,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事情的本身。事情之外的事兒他並不關注。所以後來和王安石鬧翻了。 項韜深吸一口氣,看傻子般的看着他,“沈郡公當年就是在樞密院擔任副承旨。後來他親手帶出來的唐仁也是擔任了此職……子純,你以後有靠山了,讓某嫉妒的不行。今日不把你灌醉,某這心就難受,快走快走。” 王韶楞在那裏,項韜勾住他的肩膀,“趕緊走。” “好。” “你可知沈郡公乃大宋外交第一人嗎?” “呃……難怪讓某去和西夏人談。” “嘖嘖!這是給你機會啊!沈郡公呢?” “他帶頭,不過他說此次以某爲主。” “這便是給你壓陣啊!子純,你真是好運氣,能得沈郡公這般栽培。今日某要灌醉你!” …… 西夏使者楊成鬆此刻就在驛館裏喝酒。 “說是一個叫做王韶的人和咱們談。” 楊成鬆放下酒杯,伸手拈起一塊肉乾送進嘴裏,嚼的咯嘣響。 “那沈安呢?”副使李勳是權貴,很是倨傲,他斜睨着楊成鬆,“難道那沈安怕了嗎?” “你想多了。”楊成鬆淡淡的道:“那沈安前次纔打下了綏州,娘娘親率大軍也被擊退,他怕咱們什麼?” 他看着倨傲的李勳,微微皺眉,覺得派此人來出使不是個好主意。 但梁太后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是漢女,漢女執掌西夏大權,這讓人不少人詬病,背後甚至有人說她會把西夏送給大宋。 所以梁太后必須不斷對大宋齜牙挑釁,甚至需要不斷髮動進攻,才能消除那些對頭的污衊。 李諒祚在位時,不斷推行漢化,這讓不少人很是不滿。等梁太后掌權後,她下令拋棄漢人的習俗,重歸西夏的老規矩,這讓她贏得了某些人的讚許。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梁太后作爲漢女,必須要表現出兇狠,以及對權貴們的親近。 她必須要拉攏權貴,所以此次讓李勳作爲副使來到汴梁,這就是一個妥協。 看看,使團出使汴梁,副使就是權貴,你們再說我一心向着大宋像話嗎? 毫無疑問,李勳不適合出使,但西夏的政治局面需要他出使。 這便是妥協。 李勳突然丟下酒杯,問道:“這裏可有女人?” 楊成鬆搖頭,“沒有,那沈安說外藩人不配和大宋的女子親近,從哪以後,來汴梁的使者就只能憋着。” 李勳突然放低了聲音,“使團裏有幾個眉清目秀的……” 楊成鬆低頭,隱住了眼中的厭惡。 這人就是一頭髮情的獸類罷了! “某出去轉轉。” 楊成鬆點頭,等他走後就叫人進來,“去跟着他,別讓他惹事。記住了,如今的宋人不同於往日,咱們惹事討不了好。” 稍後就傳來消息,李勳在酒肆裏喝酒,宋人並未阻攔。 “宋人越發的大氣了。” 楊成鬆苦笑着。 而在酒肆裏的李勳卻在衝着幾個女伎笑,很是輕浮的笑。 樂聲悠悠,舞姿動人。 酒肆裏的食客們都在看着。 一曲終了,衆人大聲叫好。 “好!” “這舞跳得好!” “多少錢能睡!” 衆人正在叫好,突然出現一個猥褻的聲音,不禁大怒,紛紛回頭看去。 李勳的手中拿着一張換來的紙鈔,挑眉再問道:“多少錢?” 然後他就看到那些食客的眼中多了危險的光芒。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順帶求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