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8章 好詩 作者:未知 後來王安石的新政讓不少地方官吏看到了希望。 貪腐的希望。 那麼好的貪腐機會,咱要不動個手? 上面說青苗錢多少利息咱不管,反正那些百姓蠢的和豬一樣,啥都不知道,咱們說幾成不就是幾成? 那麼好掙錢的機會,不動手還等啥? 於是貪腐漸漸橫行。 而另一層就是升官。 王安石秉政,當然是誰施行新政得力就升誰的官,於是地方官吏無不歡欣雀躍。 可新政要見到政績太慢了啊! 咋辦? 官員們恨不能升官就在朝夕之間,哪有耐心去等幾年? 於是各種‘催熟’的手段都出來了。 什麼本不該借青苗錢的人家也被逼着借錢,政績馬上就來了。 看看,某治下的百姓今年借貸青苗錢若干,這業績……當真是傲視同僚啊! 這樣的能吏該升官不? 該啊 他若是不該,那以後誰會爲新政出力? 於是那人就升官了,身後留下了一個爛攤子,以及無數民怨。 新政未成,卻把吏治給弄的一團糟,這也是王安石被攻擊的一個重點。 所以沈安當初提議一個府放兩個御史,就是出於監督的目的。 有人大抵會擔心兩個不夠,那就三個,四個,五個…… 一兩年一輪換,不給他們在本地生根的機會。 一句話,只要真想幹,辦法總是比困難多。 官吏貪婪的手被捆住了,新政才能在無數反對派的矚目下施行下去。 韓琦終究是不放心,和老包兩人站在政事堂的大門外裝作瞎扯淡,實際上在盯着對面的修史院。 “希仁,你說沈安能不能讓這些年輕人全力以赴的去監督地方?” “能吧。” 包拯也有些沒底。 韓琦嘆道:“咱們躲在這裏看熱鬧,卻讓個年輕人去做事,想來也真是不厚道。” 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竟然會愧疚? 莫不是喝多了吧? 包拯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啊!要不韓相進去看看?” 韓琦搖頭,“做事要有始有終,此事是沈安的建言,老夫始終覺着下面的官吏沒他說的那麼不堪吧?從太宗皇帝以來,大宋的冗官看似嚴重,可一件事分成幾處辦,好歹也減少了官吏貪腐的可能。疊屋架牀是不好,可好歹能減少貪腐啊!” 包拯皺眉道:“這個老夫也不知。” 韓琦嘆道:“當初老夫本想反對,可想想官員剩下那麼多沒安排的,那就算了吧,總算是給他們找個事做。可那些人多半有些不合時宜,牢騷滿腹,老夫覺着夠嗆。” “沒有!” 韓琦靠在門邊,看着懶懶散散的,對面突然一聲吶喊,驚的他差點滑倒。 他扶住牆壁,笑道:“老夫腿有些酸了。” 話音未落,裏面又有一聲大喊,聲音更大,更興奮。 “盡忠職守,忠君報國!” “哎哎哎……” 韓琦還沒站穩,就被這吶喊聲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門邊。 包拯沒工夫去管他,只是盯着大門看。 稍後沈安出來了,包拯問道:“如何?” 沈安淡淡的道:“都瘋了。” 瞬間包拯就想到了當年被沈安蠱惑的那些小販。 “成了?” 韓琦不禁訝然。 “是啊!”沈安懶洋洋的拱手,“下官還得回家帶孩子做飯,就告辭了。” 操蛋! 你還帶什麼孩子啊! 韓琦上去一把拽住他,問道:“你是如何弄的?” 這些御史可不只是御史,他們還是新政的利刃。可反對新政的人太多了,不少人都不敢接刀。 所以韓琦覺得這事兒讓人頭痛。 沈安笑呵呵的道:“沒怎麼弄,下官就是給他們說些官家對他們的看重,諸位相公對他們的看重,然後他們就激動了。” 老夫信了你的邪! 這種話他們不知道對這些御史說多少了,可毛用沒有。 你沈安的嘴難道是金子打造的,說出來的話比咱們都管用? “你這小子,莫不是哄騙老夫?” 呵呵! 沈安輕笑道:“韓相不信的話,今日在場的人不少,修史院的一大羣人都在那,韓相儘可去問。” 沈安拱手,衝着包拯笑了笑,然後回去了。 曾二梅昨晚拉慘了,今日絕對做不了飯菜。 僕役們的飯菜可以點外賣,可家人的卻不行,沈安準備回去弄個火鍋,一家子圍着喫,喫完渾身舒坦。 韓琦站在那裏,等裏面出來了幾個官吏時,就招手,“過來,老夫有話要問。” 幾個官吏過來,韓琦問道:“剛纔沈安在裏面說了些什麼?如實相告。” 幾個官吏平日哪有機會和韓琦說話,此刻得了機會,恨不能舌綻蓮花,給韓琦留個好印象,於是七嘴八舌的把沈安先前的話說了。 韓琦愕然。 “就這樣?” 這些話他也會說啊! 包拯擺擺手,等這幾人走後說道:“韓相莫要小看了這個,當年……” 當年什麼? 韓琦正等着呢,包拯卻不說了,他急切的道:“當年什麼?” “當年……忘記了。” 包拯覺得這事兒不能再說了,否則衆人以爲沈安蠱惑人心的手段太厲害,以後說不得有人會藉機誹謗,說沈安蠱惑人心,圖謀不軌什麼的。 韓琦心癢癢的道:“究竟是什麼?” “就是……那些話要用心說,要誠心誠意去說。” “這樣啊!”韓琦想了想,覺得老包沒說實話。 不過那首詩真是不錯。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韓琦嘆道:“好詩啊!正該讓天下官吏都每日背誦十遍。” 他還想驗證一番,這時對面出來一羣人,仔細一看就是那羣御史。 昨日他們還垂頭喪氣的,今日卻精神抖擻的讓人覺得是兩批人。 昂首挺胸,面色紅潤,眼神銳利…… “希仁,這是一批人?莫不是脫胎換骨了吧?” 包拯見識過沈安的手段,所以很是篤定的道:“就是被沈安鼓舞了的結果。” “見過韓相,見過包相!” 那羣御史衝着韓琦和包拯拱手,神采奕奕,再也不見絲毫不滿。 韓琦拱手,“可願下去?” 御史們都笑道:“願意。” “我輩當爲君王效命,當以天下爲己任,沈郡公不是說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作爲御史,督促吏治乃是我輩的天職,請諸位相公放心,我等定然不負所托。” “好!” 韓琦精神一振,對包拯說道:“那小子……真是厲害。” “當然。” 包拯也不知道沈安那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是邙山一脈誰傳授的,看似不打眼,可不知不覺就會讓你陷進去,不是被埋,就是被坑。 “可惜那小子的功利心不強,否則就憑他的本事,想來以後首相之位只是等閒啊!”韓琦搖頭嘆息,“怎麼就沒有一點上進心呢?” 包拯憋屈的道:“此事老夫也敲打過他多次,只是他卻說人生百年,何苦讓自己蠅營狗苟的廝混,整日算計累不累?整日奔波累不累?不如安坐家中,有妻兒爲伴,有好友三五,舉杯暢飲,舉家出遊,何其快哉!” 韓琦不禁悠然神往的道:“是啊!那樣的日子果真讓人豔羨,不過若是老夫的子侄這般說話,老夫非得要打腫他的臉不可。” 包拯無奈:“老夫當時追他三條街,可就是不改口,奈何。” 韓琦嘆道:“進可爲宰輔,退可爲首富,進可,退亦可,人生至此,和神仙一流也差不多了。” …… 趙曙接到了消息,而且比韓琦和包拯得到的更全面,甚至連沈安悄然揮臂的動作都有。 “擔當!” 趙曙坐在那裏,想到了滿朝文武,不禁嘆道:“是啊!擔當是我最看重的,可這天下官吏無數,有擔當的卻無幾人。沈安一番話竟然就打動了他們,爲何?升官爲餌?可當初我也暗示過,若是幹得好,自然會優先考量。” 陳忠珩諂笑道:“官家,臣覺得還是您的仁德感召了他們吧。” “仁德無用啊!”趙曙可不是先帝,知道仁德過了就是軟弱,“我想了想沈安的這番話,總覺着不對。” 他們哪裏知道要蠱惑人心的話,不但需要這番話,更需要用情緒來調動傾聽者。一句話的前後順序都很講究,說某句話時該用什麼情緒,該用什麼肢體語言,這些都很講究,你不琢磨透這些,再多的話都是白費勁。 趙頊微微低頭,有聲音傳來。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這聲音微不可查,若非是陳忠珩就站在邊上,大抵也聽不清。 “這首詩該讓爲官者熟背牢記心中。” 陳忠珩心中一凜。 官家竟然把這首詩拔高到這個程度嗎? 天下官員的座右銘。 沈安擔得起? 陳忠珩轉念一想,又暗自點頭。 大宋官員士大夫們吟詩作詞,最多的就是傷春悲秋,或是拍遍欄杆,邊拍邊發愁。 至於什麼民情,什麼百姓可憐,那和他們有半文錢的關係嗎? 在這股風氣下,沈安的這首詩就像是一根長矛,刺穿了那些傷春悲秋,顯得格外的凜然。 “好詩!” …… 第二更,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