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好一個沈郡公

作者:未知
天氣很冷,張五郎坐在屋子裏,裹着大衣烤火。 現在炭火有毒煙的事兒已經變成了常識,大家都知道烤炭火要開點門縫,隔一陣子要敞開門窗換氣,免得被毒死在屋裏。 他茫然看着房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是密諜,在中京城立功之後就被調回了汴梁,然後還升了官,變成了小頭目。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多少人會豔羨,然後老老實實地走下去。 可那日他聽到有人說沈安的壞話,不知怎地就衝了進去,然後出手拿人。 後悔嗎? 張五郎搖搖頭,大丈夫做事不需要後悔。 只是以後怎麼辦? 養好傷後,他再回到皇城司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一個被胡榭年打半死的小頭目,大夥兒會避之不迭。 這等趨利避害的官場習慣在皇城司裏依舊存在。 那他該怎麼辦? 他還年輕,不想從此變成一個見人就堆笑,見上官就彎腰的老漢。 那樣的日子他覺得生不如死。 吱呀! 房門被推開了,妻子洪氏一邊搓着發紅的手,一邊說道:“這天看着不會放晴了,官人,妾身回一趟家,去看看爹孃。” 張五郎點頭,但眼中有些哀傷之色。 他在家養傷,每日的花費不少,家裏的積蓄被耗費一空,竟然要靠妻子回孃家去拿錢糧來貼補,這讓他很是痛苦。 洪氏重新整理了一下炭火,確保自己回來之前不會熄滅,出門時又小心翼翼的把門留了縫隙。 “官人,妾身去了。” “好,路上小心。” 張五郎雙拳緊握,一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上。 “咳咳咳……” 他壓低了聲音在咳嗽着,可胸口的疼痛卻抵不過讓妻子受委屈的內疚和痛苦。 男兒該養家,讓妻子回孃家去求援,那就是恥辱。 “誰?” 外面傳來了妻子的聲音,有些怯。 在得知自己的官人是得罪了上官後,洪氏整日就擔心害怕,她擔心有一日皇城司的人會衝進來,然後冷冰冰的帶走她的官人。 張五郎苦笑。 “這是張五郎的家?”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張五郎的眼中有冷色,他掙扎着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你是……唐判官你怎麼在後面躲着?” “在下沈安。” “啊……” 洪氏的尖叫帶着不敢相信。 瞬間張五郎就扶着房門落淚了。 妻子那是喜極而泣吧。 他們一直處在擔心之中,就怕哪一日災禍降臨。 今日西北大軍凱旋的消息他們也知道了,可大軍是大軍,和他有何關係? 接着官家在宮中宴請西北之戰的有功之士,聽聞很是熱鬧。 那些將領們應當在回家的路上,可沈安卻來了這裏。 “郡公您快請進來。” 洪氏的聲音很快活,擔憂什麼的情緒都消散了。 “院子打理的不錯。” “妾身隨便弄弄的。” “嗯,張五郎娶了你,就是娶了個賢內助,宜家宜室啊!” 沈安不過是比張五郎大幾歲罷了,可此刻從容說着這等長輩才能說出口的話,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洪氏被他這麼隨口幾句話,竟然整個人都放鬆了。 房門推開,外面的光明照了進來,充斥着整個屋子。 沈安站在門外,微笑看着張五郎,“可是張五郎?” 張五郎的身體微顫,極力維持着平衡,拱手道:“小人見過郡公。” “多禮了,坐下。” 洪氏過去扶着張五郎回去。 沈安看看屋內的情況,洪氏又去搬了凳子過來,還說去弄茶水。 “濃一些,在宮中喝酒多了,濃茶能醒酒,晚些回家孩子們纔不會嫌棄。” 沈安大馬金刀的坐下,等洪氏一走,就隨意的問道:“胡榭年對你下手的動機是什麼?” 張五郎恭謹的說道:“那些人裏應當有他的熟人。” “關係戶?徇私?” 沈安很霸道的把張五郎爲自己拿人的事兒忘記了,那也是徇私啊! “郡公。”張五郎感激的道:“皇城司裏有八位勾當管事,把張都知去掉也還有七位,小人多謝了。” 七位勾當管事,若是聯手起來,張八年也不能動彈。 張五郎很感激沈安來這麼一趟,如此胡榭年必然會投鼠忌器,後續會放過他。 如此就好。 可他卻不瞭解沈安。 “你爲某拿人。”沈安看着他,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是朋友,朋友被人冤枉……你去問問,不管是國舅還是誰,但凡沈某的朋友被人欺負,沈某可曾袖手?” “郡公。”張五郎沒想到沈安真的要出手,“您……那些人聯手,連張都知都沒辦法啊!” 張八年在皇城司的地位根深蒂固,可此次張五郎事件他依舊無可奈何。 “張八年是個蠢貨!” 沈安淡淡的道:“許多時候人不要顧忌太多,顧忌的越多,對手就會越發的肆無忌憚,出手就是了。” “這天下就你沈安聰明?” 隨着這個聲音,張八年從外面進來了。 “張都知這是有耳報神啊!”沈安坐着不動,嘲諷的道:“沈某纔將到這裏,你馬上就跟來了。” 張五郎手忙腳亂的想起來,張八年沉聲道:“坐你的。” 洪氏端着茶,看着張八年和沈安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劍拔弩張,不禁就呆了。 “喝茶!” 沈安指指她,洪氏進來,張八年負手站着,說道:“皇城司有多位勾當管事,就是互相牽制,你可知道這裏面的意思?” “不就是個養密諜的地方嗎。”沈安隨意的道:“歷代官家怕這怕那的,擔心人太少會專權,可弄七八個,十來個勾當管事有意思嗎?除去耗費錢糧之外,有何用?” 不過這個手段比之大明好一些。大明的什麼錦衣衛、東廠西廠,經常出現一人權勢滔天的局面。 而相比之下,大宋的皇城司就顯得格外的沉寂。 張八年冷笑道:“沒有制衡,某一人掌控皇城司,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倒是聰明,知道專權就會變成獵犬。 想想大明的那些錦衣衛指揮使,特別是前面的,能得善終的罕有。 “說吧,你想怎麼做?” 張八年拒絕了洪氏遞來的凳子,就這麼站着。 沈安很是平靜的說道,“就是說個道理,你知道的,沈某最喜歡說道理。” “說不通呢?”張八年彷彿真的相信了。 “說不通?”沈安笑了笑,“那就再說吧。” “好。” 張八年拱手,然後對張五郎說道:“養好傷就趕緊回去,莫要每月空拿了錢糧。” “是。” 等張八年一走,張五郎一咬牙,竟然堅持着跪了下來,“多謝郡公。” “你這是何苦?”沈安指指他,唐仁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張五郎含淚道:“小人的錢糧已經被斷了,若非是郡公前來,一家子怕是要靠着娘子回孃家去討要度日……” 哎! 沈安一口乾了茶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張八年不答應則以,既然他答應了,你回皇城司再無阻礙,安心。” 他準備回家了,洪氏把他和唐仁送到門外,臨走前沈安漫不經心的道:“這幾日若是有人求到這裏,切記閉門。” 洪氏一怔,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就含糊答應了。 張八年回到皇城司後,胡榭年來了。 “聽聞張都知去了張五郎家?” 此人有耳目。 張八年心中微怒,淡淡的道:“有事?” 胡榭年乾笑道:“無事無事,只是那張五郎狡黠,張都知不可被他給哄騙了。” 張八年看着他,“某做事還用你來教嗎?” 他若是知道沈安也去了張五郎家會如何? 張八年對這個很有興趣。 胡榭年判斷問題不大,就笑着走了。 他纔回到自己的值房,就聽聞張八年那邊開始動手清理身邊人。 胡榭年不敢派人去跟蹤張八年,那是大忌,被趙曙知道了能發配他的大忌諱。 所以張八年知道自己的身邊有人做了叛徒。 “那人一次要了五百貫。只是一個消息罷了,太貪婪,死了活該!” 稍後張八年那邊有人犯錯,被一陣責打,據說已經奄奄一息了。 “那張五郎以爲張八年能爲他撐腰嗎?”胡榭年冷笑道:“咱們多位勾當管事聯手起來,張八年能有何作爲?屁用沒有!” 他心情愉悅,只覺得陰沉沉的天空都分外的明媚。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這是一種心態,你心態陽光了,外面的世界自然都是光明。你的心態陰鬱了,眼前的陽光都是陰暗。 心一動,世界就變了。 下衙後,他去了自己相熟的一家青樓,尋了老相好美滋滋的來了一下,然後渾身酥軟的準備回家。 夜晚的汴梁繁華的讓人不敢相信。 長街上全是人流,各種買賣在進行着,商家和顧客大聲說話,連吵架都帶着一絲快活的氣息。 這便是汴梁。 大宋的京城。 而某就是掌管着這個繁華世界的人之一。 勾當皇城司,密諜的統領之一! 站在青樓大門外,老鴇在身後說着不重複的奉承話,錢一文都不敢收。 皇城司有一個職責,那就是監控汴梁。 他胡榭年只要願意,隨時都能讓這家青樓倒閉,老鴇被流放。 至於原因,那太多了,比如說勾結外藩商人,或是買賣女子什麼的,隨便弄一個出來,就能讓老鴇吃不了兜着走。 去酒樓喫飯不要錢,去青樓睡女人不要錢…… 這樣的日子某十輩子都過不夠啊! 胡榭年眯眼看着外面的燈火通明,愜意的笑了。 “郎君!” 一個隨從急匆匆的過來。 “剛來的消息,沈安家有一輛馬車去了張五郎家。” 胡榭年嗯了一聲,眼神冰冷。 “爲何?” “說張五郎是個好漢子,爲他沈某人說話,如今張五郎被人欺負,家裏連隔夜糧都沒了,他看不過眼,沈家又不差錢,就送些過去。” 胡榭年呼吸一緊,“他想做什麼?” 隨從擡頭,神色惶然,“他放話說……要和您說說道理。” “……您明日只管來,蘭香會一直等着您……哎,胡勾當,胡勾當……” 衆目睽睽之下,胡榭年看了街道左右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衝進了青樓裏。 “胡勾當!” “哎呀!誰啊!” “有人闖進來了。” 裏面一陣混亂,旋即有消息傳來,胡榭年從後門跑了。 “剛纔彷彿有厲鬼在後面追他似的,被嚇得魂不附體。” 一個夥計繪聲繪色的給老鴇說着胡榭年剛纔的狼狽。 “該!”老鴇突然仰天大笑,然後暢快的道:“活該!他胡榭年作威作福多年,一朝被人嚇壞了,大快人心啊!” “誰幹的,去問問。” 稍後有消息傳來,沈家大張旗鼓的送了錢糧去一個密諜家中,胡榭年聞訊逃竄。 “好一個沈郡公!” …… 第四更送上,還有。 晚些有盟主加更,今天兩個盟主,其中‘俱懷逸興、壯思飛’書友只能等到明天加更,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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