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9章 烏龜

作者:未知
李日尊呼吸急促,他喃喃的道:“這喊聲雄渾,宋軍分明士氣如虹,太保說什麼宋軍死傷慘重……對了,李柏,叫李柏來。” 李柏急匆匆的來了,看着一臉憂色。 “陛下,臣願意去探路,若是宋軍在後面並無包圍,請陛下立刻南下……” 他說着竟然哽咽了起來。 這纔是最忠心的一個啊! “可恨朕卻早不聽你的勸說,否則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李日尊潸然淚下,點頭道:“如此去看看。” 李日尊換了便衣,帶着妻兒老小,一路跟着李柏的人往後面去。 到了後面,守將見到了便衣的李日尊,不禁心中絕望。 皇帝都要跑了,可見局勢不妙。 “開點門。” 李柏在吸鼻子。 他看着有些緊張。 李日尊以爲他是在擔心自己,就安慰道:“莫要擔心,朕大不了就堅守升龍城不出。城中兵精糧足,不怕宋人。” “是。” 李柏看了他一眼,心想轉着活擒交趾皇帝的念頭。 若是成功,某就是大功臣! 他熱血沸騰,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城門打開,他探頭出去看了一眼。 “陛下,無人!” 宋軍剛到,還需要時間來完成合圍。 李日尊心中一喜,就跟着出了城門。 他們剛走出十餘步,城頭就有人喊道:“宋軍來了!” 李日尊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你還想跑? 李柏回身就是一撲。 可正在此時,一個侍衛卻搶先了一步,他衝過來一把抱住李日尊,“大越皇帝在此!” 這是要投敵啊! 臥槽! 恰好李柏撲過來,一下就撲住了這個侍衛。 城門那裏跑出來十餘名將士,大喊大叫的。 這事兒不成了。 李柏惡向膽邊生,毫不猶豫的抱着侍衛的腦袋往邊上用力掰扯。 “啊!” 沒有誰的腦袋能經受這種摧殘,軍士鬆手,李日尊趁機得以逃脫。 那些軍士把他圍住,李日尊回頭見李柏和那個侍衛在糾纏,就喊道:“救他!救他!” 連侍衛都背叛了他,可見局勢的險峻。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柏卻依舊忠心耿耿,讓李日尊心中感動之極。 這樣的臣子怎麼能丟棄? 李柏被搶了進去。 他躺在門洞裏喘息着,欲哭無淚。 某想趁機降宋啊! 可那該死的侍衛竟然搶先動手了,讓某功虧一簣,不亦悲乎! 隨後李日尊面色嚴峻的出現在了長街之上,順着中間的大道去前方。 “萬歲!” 他甚至還弄來了一把長刀,頓時引得街上的軍民歡聲雷動。 他走到哪都帶着李柏,儼然就是第一心腹。 當他登上城頭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無邊無沿的宋軍在升龍城外列陣,後面能看到有人在打造攻城器械。 “宋軍約有四五萬人。” 李常傑很冷靜的彙報了情況,“領軍的就是沈安,他在前面。” 李日尊問道:“太保不是說他來不了嗎?” 李常傑看了他一眼,說道:“臣也不知沈安爲何能率軍平安到達這裏……臣,有罪!” 他跪了下去。 因爲他分析錯誤,讓李日尊被堵在了升龍城裏,這個罪責大了去。若非是沈安兵臨城下,李日尊會讓他喫不來兜着走。 李日尊面色平靜的道:“無事,太保起來吧。” …… 沈安正在觀察着城頭的情況。 “李日尊來了。” 他微笑道:“他沒跑掉就是好事,傳令各軍歇息,明日攻城。” 隨即宋軍開始紮營。 炊煙升起,將士們在邊上守着,沈安帶着將領們去各處巡查。 “弟兄們喫的怎麼樣?” 沈安揭開鍋,見裏面有肉,不禁就滿意的道:“有肉儘管下,讓兄弟們喫飽,喫好。” 做飯的軍士叉手而立,“郡公,軍中的規矩,要省着些呢!” 附近的將士都站了起來,沈安壓壓手,示意他們坐下,可無人聽從。 “無需太省。”沈安拿起勺子攪和了幾下,見下面有野菜,就更滿意了。 那做飯的軍士眼睛發亮,恨不能沈安能現場傳授他做飯的訣竅,但顯然沈安並沒有這個心思。 “郡公,要留着好東西等大戰時用。” 管輜重的將領來了,沈安看了他一眼,問道:“我軍的存糧還有多少?” 將領欲言又止,有人低聲道:“郡公,軍中的存糧是機密。” 這等事也就是將領們才能知悉,軍士們知道了容易出事。比如說他們得知存糧不多時,下去就會議論,從而導致軍心渙散。 沈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 將領忍住了摸袖口裏的冊子的慾望,說道:“我軍還剩五日糧。” “不錯。”沈安滿意的道:“若是你還得翻看冊子才知道存糧多少,那就是瀆職!” 可軍士們知道了存糧不多,就怕胡思亂想啊! 見他們面帶憂色,沈安不滿的道:“輜重就那麼多,肉眼就能判斷數量,能瞞住誰?與其遮遮掩掩的讓兄弟們猜疑,不如坦蕩說出來。” 諸將一想也是,就拱手認錯。 “你等自便吧。” 沈安喜歡看這種處處篝火的場景,覺得很熱鬧。 他準備尋摸一個手藝最好的地方蹭飯,而將領們各自有專人做飯,自然不擔心這個。 “好險吶!” 那個管輜重的將領苦笑道:“差點被郡公被揪住了錯。” 種諤卻覺得好險的不是這個,“五日存糧,郡公該派人出去蒐羅糧草纔是。” 衆人看着他,都覺得理所當然。 所謂蒐羅糧草,就是搶! 升龍城是交趾的中心,周圍富庶,只需搶一把,保證發財。 另一個將領說道:“若是五日攻不下升龍城……” 衆人一陣面面相覷,都覺得心中發冷。 這便是此刻的現狀。 從有戰爭記錄以來,補給在許多時候都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 看三國經常能看到劫糧道,什麼叫做糧道,就是輜重補給線。 襲擊你的輜重,斷掉你的糧道,你前面再有百萬大軍也是白搭。 軍中無糧,崩潰就在頃刻之間。 “五日!” 種諤看着堅固的升龍城,沉聲道:“用火藥炸。” “城門怕是被堵住了。” “肯定的,此刻城門後面多半全是砂石,就算是炸開了也無用。” 但凡要死守的地方都會如此,不給你可乘之機。 “炸塌城牆呢?” 衆人拿起望遠鏡在觀察。 “特麼的!這城牆怕是加厚了吧?看着就像是烏龜。” “對,好厚的城牆,這是瘋了?” “蕞爾小國,竟然把都城建的這般堅固?某怎麼覺着這城牆比汴梁的還厚呢?” 有人罵道:“李日尊自稱帝王,可卻膽小如此,呸!” 這事兒還真是怪不到李日尊,罪魁禍首是常建仁。 上次水軍夜襲升龍城,那時候的升龍城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土城,結果被常建仁一傢伙炸塌了城牆,並衝殺上去。 他站在城頭嘶吼的模樣被交趾人視爲厲鬼。 而後李日尊痛定思痛,征伐了許多民夫,把升龍城加固加厚。 “瑪德!這麼厚實的城怎麼打?” “炸開怕是不好炸了,某估摸着得炸十餘次,那得死多少人?” 這種厚實的城牆必須要多次爆破纔行。 可這一路會死多少人? 有防備的交趾人會讓城下堆滿宋軍的屍骸。 “死就死了。” 種諤的眼中從未有人命這回事,只有勝負。 一個將領苦笑道:“郡公怕是不會同意。” 種諤說道:“郡公用兵如神,就是心慈手軟了些,某去勸勸。” 他一路去找到了沈安,沈安正和十餘個軍士聊天打屁,邊上一大鍋香噴噴的大雜燴。 “郡公。” 種諤走過來,沈安起身問道:“何事?” “某看過城牆,怕是隻能炸開。”種諤低聲道:“死傷……自古沙場征戰,死傷難免。若是隻顧着死傷,到時糧草不濟,我軍怕是會崩潰……孰輕孰重,還請郡公決斷。” “這個?”沈安笑了笑,“安心,某有辦法。” “郡公!”種諤嚴肅的道:“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若是郡公同意,某願意帶着人去炸城牆!” 種諤有這個膽子? 沈安看着他,說道:“若是現在呢?” 種家在後來成爲了大宋中流砥柱般的將門,種世衡更是一度成爲大宋的希望,只是最後都隨着斜陽一起墜落,整個北方,只留下了折家在苦苦支撐。 “下官遵命!” 種諤的眼中多了煞氣,顯然是當真了。 沈安伸手,種諤身體一僵,但還是沒躲避,任由沈安拍着自己的肩膀。 “不怕死?”沈安笑着問道。 “怕。”種諤沉聲道:“但既然做了武人,就該有戰死沙場的覺悟。種家旁的沒有,熱血卻不差!” “好!”沈安看着緩緩西斜的太陽,心情大好。 種諤知道自己被沈安戲弄了一把,他皺眉道:“敢問郡公,某一直覺着郡公對種家有偏見,爲何?”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沈安對他就帶着偏見,這讓種諤很是不解。 “一是折家。”沈安不屑於說假話,“某和遵道情同兄弟,自然要偏向折家。” 種諤苦笑道:“是,換了某也是如此。” 幫親不幫理,在此刻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無人能置喙。 “其二……” 第二波斥候出發了,衝着這邊遙遙拱手。 沈安揮手,微笑道:“其二,種家的做派某不喜。” 他回身看着種諤,“既然是武人,那就該有武人的做派。當今文武對立,種家卻自詡儒將,站在了文武中間,實則已經靠向了文人的那一邊,這是何意?” “種家的老祖乃是大儒。”時至今日,種諤依舊以种放的大儒身份爲榮。 “此一時,彼一時。”沈安皺眉道:“種家處處都擺着儒將的架子,行事也是如此,卻不是純正的武人。” 武人就該純正,想去摻雜政治,想和文官們廝混在一起,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種諤辯解道:“詩詞文章……” “那些對武人而言就是狗屁!” 沈安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大宋需要每個人盡忠職守,而武人的職責是什麼?殺敵報國,爲國戍邊,爲國拓疆!而不是和一羣文人聽着歌,看着舞蹈,喝着美酒,吟詩作詞!” 種諤低頭,“此事種家自然會仔細思量。” 每個人做事的方式都不同,沈安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了些。 “這只是某的一番牢騷,你聽聽也就罷了。” 種諤突然問道:“郡公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所教某?” “你倒是聰明!” …… 第三更,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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