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9章 無恥

作者:未知
說句實話,對於臣子之間的爭執,甚至是各自結黨,趙曙是持樂見其成的態度。 臣子們只要不耽誤國事,鬧就給他們鬧,不鬧你得想辦法在中間給他們製造矛盾,讓他們鬧起來。 如此帝王在中間四兩撥千斤,羣臣分化,自然就好治理了。 這是帝王之術,他頗有些心得。 可清理冗官卻關係到大宋江山的傳承,這事兒他沒法容忍。 什麼帝王之術,江山都沒了,還玩個屁! 所以見呂誨在痛哭流涕,他有的只是噁心! “拿來。” 沈安此刻上了奏疏,正好給了他緩衝的餘地。 他看了韓琦等人一眼,這是暗示。 你們趕緊想想辦法,把呂誨被壓下去。 韓琦心領神會,就挽起了袖子。 趙曙不禁滿頭黑線,心想朕是要你去說道理,不是讓你動手,對呂誨飽以老拳,否則朝堂成什麼樣了? 他接過奏疏,一看就看進去了。 韓琦回頭看了呂誨一眼,說道:“用的是薑汁還是沈家的辣醬,老夫上次試過,用沈家的辣醬流淚會源源不斷,除非是用水洗,否則會把眼睛給哭腫了,呂知雜,你這個……” “噗!” 有人忍不住笑噴了。 當朝嚎哭進諫,這是史家最讚美的一種進諫方式,顯得臣子格外的無私,以及慷慨激昂。若是能一頭撞死在殿內,那沒啥好說的,妥妥的史冊留名,流芳千古啊! 可被韓琦這麼一說,呂誨的進諫頓時就成了坑蒙拐騙。 嚴肅性呢? 呂誨的臉上全是便祕的表情,雙眼噴火,看樣子是要準備和韓琦火併一場。 韓琦把袖子撈上來,露出了‘堅實的’小臂,呂誨的勇氣就如同是退潮的潮水般的消散了。 “咳咳!” 趙曙突然乾咳兩聲,韓琦馬上就關切的道:“官家可是受涼了?” 趙曙搖頭,說道:“沈安的奏疏建言,說是讓那些官吏去清理內藏庫的銅錢……” 呂誨大怒,“陛下,他這是要把天下士大夫的臉面踩在腳下啊!” 韓琦罵道:“老夫的臉在此,誰敢踩?危言聳聽!” 呂誨咬牙切齒的道:“內藏庫清理銅錢歷來都是內侍,爲何要讓那些官吏去?這不是折辱是什麼?” 趙曙淡淡的道:“沈安問朕,汴梁可有職事安排那些官吏……曾卿,你最近在弄這個,可還有職事?” 曾公亮出班,“陛下,汴梁的官吏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如今還有人沒排上職事,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 宰輔說話定然要有根有據,否則回頭就能彈劾他。 所以呂誨的心一下就冷了。 “可也不能讓他們去幹這等事吧,渾身的銅臭味,還有人的腰都出了問題,說是什麼……腰上的骨頭都冒出來了,陛下,此等事聞所未聞啊!” 呂誨又落淚了。 “那朕就是商紂?” 趙曙的火氣一下就起來了,“朕的骨頭也冒出來了,御醫有話,說朕是看奏疏時日太長所致,那人是爲何?” 呂誨低頭,趙曙罵道:“說話!” 呂誨無話可說。 趙曙是操勞國事所致,那人卻是長期坐着無所事事所致……這個他若是敢說出來,韓琦就敢衝上來飽以老拳。 若是沈安在,會說這是腰椎間盤突出。 “汴梁城中並無安置他們的地方,難道要讓他們進宮來伺候朕嗎?” 官家終於開啓了毒舌模式。 可那些人也不肯給自己一刀啊! “讓他們去西北不肯去,嫌苦。讓他們拿錢回家不肯,嫌沒人養着自己,你等可知道沈安的奏疏裏是如何說的嗎?” 趙曙揚着奏疏,“他說……百姓何辜,竟然要節衣縮食的養着一羣豬!一羣不做事的豬!” 呂誨緊握雙拳,腦門上青筋直跳。 “所以朕同意了,去告訴沈安,內藏庫的銅錢就交給他了,不處置乾淨了,朕只找他的麻煩。” “是。” 陳忠珩出去時經過了呂誨的身側,低聲道:“一羣豬……” 呂誨勃然大怒,擡頭就想罵人,可陳忠珩速度再次閃現。 嗖的一下,人就不見了。 趙曙讚道:“是個忠心的!” 呂誨但凡敢在這個時候說陳忠珩的壞話,趙曙就能噴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關鍵是包拯一直沒吭聲啊!這個纔是新政一直隱藏着的大殺器,一般壓根就不動用,關鍵時刻一劍封喉。 呂誨看了包拯一眼,恰好包拯準備出來。 來了來了。 包拯來了。 “陛下,臣以爲沈安爲此受了委屈……” 趙曙嘆道:“是啊!他忠心耿耿卻受了委屈,朕於心不忍,這樣……把內藏庫的大門鑰匙送過去。” …… “看,那是陳都知!” 那狂奔的身影是如此的引入注目,那微微撇開的雙腿是那樣的容易分辨…… 一路出了皇宮,打馬去了錢莊。 “官家有令,把內藏庫的鑰匙給沈安。” 陳忠珩回身,一個高大的親事官雙手提溜着一把碩大的鑰匙過來。 這把鑰匙有沈安的小臂長,很寬闊。 這樣的鑰匙大概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吧。 沈安接過鑰匙時錯估了重量,差點撲街。 “這是官家的恩寵,鑰匙回頭就還回去。” “你信不信,某馬上就能配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 “你試試?” “簡單,弄了泥模,把鑰匙在裏面壓出痕跡,隨後……嘿嘿!” 沈安真想去內藏庫裏看看,看看趙家人百年來究竟在裏面存了多少寶貝。 “那裏面的寶貝但凡少了一件,你就等着滿門抄斬吧!” 陳忠珩回去了,沈安站在那裏良久,突然笑了起來。 “您笑什麼?”唐仁出來了。 “某在想……一個大富之家,若是出了個敗家的怎麼辦?” 再多的寶貝也經不起折騰,再大的國家也經不起鬧騰。 所以若是論宋朝,沈安一直認爲從神宗後,實際上大宋就再無生機。 有人說哲宗也不錯。 可黨爭已經開啓了就不可能停下來,舊黨力量龐大,哲宗也擋不住。 至於南宋那就算了,苟且於一隅,各種匪夷所思的表演,壓根不像是一個國家。 內藏庫很大。 鎖頭也很大,開鎖都得幾個人。 一人穩住巨大的鎖頭,兩人把鑰匙擡起來,對準塞進去…… “開門了……” “你等在外面等着。” 官吏們自然沒資格進去,進去的都是內侍。 一筐筐的銅錢被搬運出來,隨後清理開始。 有人在哭泣。 有人在低聲勸慰,“別擔心,這邊很快就能清理完了。” 那人抹去淚水,“先前在錢莊的茅廁時,某聽到了唐仁和人說話,說是錢莊最近要儘快把清理過的銅錢全部借貸出去,那剩下的可不就是髒錢了……” 我曰! 瞬間所有人都絕望了。 “咱們清理完了這邊的銅錢,回頭還得去錢莊。等錢莊的清理完了……” 裏面出來了兩個內侍,其中一個說道:“西北收復的地方缺銅錢,回頭把清理乾淨的送過去。” 另一個問道:“那不是白給?” “誰說白給?回頭三司那邊會把收上來的銅錢還回來……” 一個官員猛地起身,“某要見沈龍圖!” 吳迅和杜林相互使個眼色,兩人喊道:“某錯了,某錯了……” 頓時這些官吏都慌了,爭先恐後的求饒。 “某錯了,陛下,臣錯了。” “……” 遭不住了啊! 沈安那個畜生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若是不服輸,他們將會輾轉於內藏庫和錢莊之間,任務就是清理銅錢。 想想自己的腰,所有人都想跪了。 內侍們愕然,然後看着有些難過,其中一人說道:“要不再緩緩?” 吳迅怒道:“咱們不幹就是他們自己幹,所以他們在哄騙咱們。” 杜林悲憤的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求見陛下!我們要求見陛下!” 喊聲震天響。 趙曙得了消息不禁就笑了。 高滔滔正在陪他喫午飯,見狀就問道:“那些人不是很厲害嗎?怎地就服軟了?” “哈哈哈哈!” 趙曙放下筷子,招手道:“拿酒來。” “中午就飲酒,不好呢!”高滔滔一邊勸,一邊去弄了酒水來。 趙曙說道:“你不知道,那些官吏讓朝中投鼠忌器,都擔心反對新政的那批人藉此鬧事。沈安主動接手此事,我還擔心他下手太狠,會引發物議。可他卻用了規矩…… 滿朝臣子,包括我在內都沒想到這個規矩?爲何?我以爲是被束縛住了。” “那他弄了什麼?”高滔滔給他斟滿酒。 趙曙一飲而盡,“他先是讓那些人去清理錢莊的銅錢,呂誨等人彈劾,沈安卻說汴梁並無安置那些人的職務,可不能讓他們白領俸祿吧?於是就堵住了呂誨他們的嘴……” “這個也沒什麼吧?”高滔趁他不注意也喝了一杯酒,被辣的吐舌頭。 妻子難得的少女態讓趙曙笑了笑,“我和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想緩一緩,可誰曾想他卻劍走偏鋒……” 趙曙突然捧腹大笑了起來。 高滔滔從未見過夫君這般開朗,不禁歡喜。 因爲沈安說過,趙曙的病最忌諱的就是陰鬱,要開朗纔好。 “你可知道他做了什麼嗎?”趙曙笑道:“他讓錢莊趕緊把清理好的銅錢借貸出去,或是去換了髒錢回來……隨後等這些人清理乾淨了內藏庫的銅錢之後,又把他們拉到錢莊去,總之就是要讓他們有清理不完的銅錢,按照他的意思,他們何時低頭,何時再結束……” 高滔滔目瞪口呆,腦海裏只有兩個字…… 無恥! ……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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