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6章 紅眼的常建仁

作者:未知
若論玩政治,華夏大地上高人層出不窮。 而自污就是玩政治的終極手段,每當需要玩自污時,當事人多半是讓君王不安。 “組建武學看似艱難,可辦事的那人以後就是武人的親近人,此事犯忌諱,韓琦只能來個自污。你是沒看到,那天韓琦是拎着酒罈子拼命的灌酒啊!” 沈安回想起了那一天,身體不禁抖了一下,“他灌了一罈子酒,還想和某再幹一罈,可纔將起來就倒了。” 趙頊低頭,“此事吧……” “你什麼都別說。”沈安非常清楚帝王的尿性,“文官可信?若是可信,先帝爲何隔三差五就更換宰輔?帝王是孤家寡人,可過的這般提心吊膽的……我說,你以後也想如此嗎?” “不想!”趙頊很清楚這種日子的煎熬,“當初先帝誰都不信,後來堪稱是孤家寡人,病了之後,只有一個公主能去探望,可悲。” “你以後也好不到哪去!” 權利太大,太甘美,自然會讓人警惕別人的覬覦,所以沈安一直懷疑古往今來的不少帝王都是精神病,至少是被迫害妄想症的重度患者。 看看劉徹吧,那一系列的動作,堪稱是神靈在俯瞰人間,壓根就不相信任何人。 無數帝王爲了甘美的權利,不惜把自己變成一個怪物,這種事兒屢見不鮮。 趙頊皺眉道:“我確信自己不會那樣。” “你沒法確信!” 人總是高估自己,最後把自己抽成了豬頭。 重開武學引得朝中騷亂了一陣,上奏疏自然不可少的。 許多人對於重開武學抱反對態度,原因很簡單,他們認爲武人不配讀書。 這種論調漸漸甚囂塵上,就在此時,沈安去了一趟水軍。 第二日,常建仁請見。 朝中紛擾讓趙曙很頭痛,正在想着怎麼壓下去這股子歪風邪氣,常建仁來了。 依舊是瘦骨嶙峋,依舊是看着猥瑣的老鼠眼。 “陛下,臣以爲此言大謬。” 常建仁開炮了。 “所謂武人不該讀書,說出這等話的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好了,京城許多官員中招。 趙曙心中舒坦,韓琦等人也是暗爽。 他們的地位太高不好罵人,但常建仁可以啊! 關鍵常建仁原先是翰林院的畫師。大哥,大宋的翰林院雖然亂七八糟的,但至少和文化人還是沾邊的。所以你若是敢說常建仁沒資格表態,今日突兀出現在朝堂上的曹佾曹國舅絕壁會給你一巴掌。 能刮下半斤油的一巴掌! “此言大謬。” 呂誨現在很出彩。 舊黨上次被抽了一下之後,很多人都選擇了蟄伏,只有呂誨依舊不知疲憊的在奔走。按照沈安的話就是‘這人是怎麼回事?新政是搶了他家的錢還是讓他不自在了,竟然這般鍥而不捨。’ “武人行軍打仗就是了,讀書作甚?” 仁宗時武學初立,想從軍的學生們就像是久旱逢甘露,可士大夫們給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竟然沒幾個人敢報名。以至於范仲淹建議關門大吉,然後發兵書給想讀武學的學生,讓他們悄然讀書。 注意,是讓他們悄然讀書! 可見當時對武人的打壓有多重。 慶曆年的事兒大家還記憶猶新,所以呂誨的反駁大部分人都沒什麼反應,理所當然的模樣。 常建仁側身看着呂誨,老鼠眼裏全是不解,“敢問呂知雜,下官曾聽聞你說過一番話,人不讀書不知理,呂知雜此言何意?” 呂誨皺眉道:“武人讀書,讀兵書即可,某記得慶曆年間,武學廢除之後,不是發了兵書給那些學生嘛。難道還不夠?” 打壓武人就是政治正確,這是長久以來大宋的國策。常建仁以前沒有深刻體會過這個國策的荒謬之處,此刻卻深深的感到了悲哀。 “下官原先在翰林院,那時下官也人云亦云,對武人多有鄙夷。後來下官去了水軍。” 常建仁的經歷堪稱是傳奇,人人皆知。 “在水軍之中,下官是個新人,必須要勤加操練。” 有幾個官員面露不屑之色,有人甚至笑了起來。 文官進軍中誰去操練?傻子纔去。 咱們就是去指揮武人的,讓武人去拼命,咱們學謝安就好了。 比如說打了勝仗,咱們下個棋,淡淡的說一句:賊配軍破敵了? 如此逼格絕對直衝雲霄。 “和下官一起操練的那些將士們……在水裏把肌膚泡的發白,全是皺紋,可卻無人叫苦。第一次出戰時,下官慌亂不堪,最後只知道拎着長刀砍殺,不管不顧……若非是那些袍澤在邊上護着,下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在和交趾水軍大戰時,有交趾悍卒把火油倒在身上,點火之後猛衝而來……” 衆人的腦海中不禁出現了一個慘烈的畫面:無數艨艟正在捉對廝殺,其中一艘交趾戰船靠近了大宋戰船,一個交趾悍卒點燃了自己,變成了火人。火人撲向大宋戰船,所有人都驚呆了。 “雙方此刻正在膠着,弓箭手無暇,於是此人就上了甲板,就在此時,一個軍士大喊一聲就衝了過去。下官當時眼睜睜的看着他撲倒了那個敵軍,隨後火頭罩住了他,他抱着那個交趾人起身,下官見到他張開嘴吶喊,可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最後他看了下官一眼,隨後抱着那個交趾人跌落下去,那一眼……下官記一輩子!” 常建仁走近一步,問道:“敢問呂知雜,這樣的忠勇之士,爲何不能讀書? 你定然想說前唐武人的無恥,可那是前唐!” 文武之爭的傷疤就這麼被常建仁給揭開了。 趙曙木然。 呂誨冷冷的道:“以文抑武,這是祖宗規矩!” 常建仁憤怒的道:“可祖宗還說過,爲官要清正,爲官要爲民做主,誰做到了?誰?” 他本是文人,半路從軍,殺戮無數,那些殺戮早已刻入骨髓,此刻被激發出來,眼睛都紅了。 “誰!”他盯着呂誨,“敢問呂知雜,你爲大宋做了什麼?” 呂誨淡淡的道:“某爲……” “你爲大宋做了什麼?從對西南攻伐以來,你做什麼?”常建仁漲紅着臉,“如今交趾束手,西北平復,你做了什麼?哪怕你只是搖旗吶喊,某也要讚一聲好漢子,可你做了什麼?” 殿內靜悄悄的。 趙曙微微擡頭看着虛空。 韓琦低頭。 宰輔們都在低頭。 在這個安靜的時刻,有人卻在哽咽。 趙曙低頭看去,竟然是陳忠珩。 陳忠珩的身體顫抖着,說道:“陛下,臣當年……臣家鄉大旱,饑民橫行,臣跟隨母親被圍住,那些人要吃了臣……喫人,那就是畜生啊!” “那些人呢?” 陳忠珩的出身一直很明確,家裏原先有母親,只是母親後來病故,之後幼小的陳忠珩無處可去,也無人收留,最後因爲身家清白,被送進了宮中。 “那些人。”陳忠珩木然道:“那些人……臣的娘說,我的肉好喫……臣就看着娘走向了那些饑民……後來有官兵送了些糧食來,臣的娘這才保住了一命。” 絕望! 他擡頭看着呂誨,“呂知雜,大宋這般,你做了什麼?” 沒有人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進宮當內侍,每一個內侍的身上幾乎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 這些故事聽多了,人會發瘋。 實則內侍就是畜生。 從割掉那個東西開始,他們在這個世間就是畜生,沒有誰會把他們當人看。 呂誨低頭。 常建仁怒道:“武人難道也是畜生嗎?” 這個喊聲震動了大宋君臣。 一旦這個喊聲被武人們聽到,反叛的種子就會被種下。 趙曙怒道:“大膽!” 常建仁此刻戾氣纏身,不管不顧的道:“陛下,將士們被壓制多年,早就有了怨氣,如今一個武學竟然也要被欺壓,那還學什麼?不如不學!” 我去! 常建仁竟然發飆了? 大宋帝王的權威比不上漢唐的同行,可也不是隨意就能褻瀆的。 常建仁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他跪下道:“陛下,臣不忿呂知雜的話,臣……” “什麼?”趙曙盯着他,淡淡的道:“說來朕聽。” 這語氣……呂誨心中微喜,覺得常建仁要倒黴了。 常建仁擡頭,含淚道:“陛下,不能再這麼打壓武人了,否則大宋再無出頭之日!” “臣在軍中這幾年,看到的是忠心耿耿的將士,不能冷了那些將士們的心啊!” 他用力口頭,呯呯有聲。 趙曙看着他,目光幽幽,“朕……知道了。” 大宋官家很少在文武之間表態,可趙曙今日卻破例了。 趙曙淡淡的道:“朕說了,重建武學。有人不滿,那就站出來。” 韓琦出班道:“大宋的下一步必然就是北伐,呂誨之言,臣以爲有挑撥之嫌。” 呂誨擡頭,“韓相這話何意?以文抑武這是祖宗規矩!” “朕以後也是祖宗!” 趙曙真的不耐煩了,起身道:“散了吧。” 哦嚯! 衆人看着呂誨,知道此人從此刻起,再也無法染指政事堂。 朕以後也是祖宗,這句話稍後傳遍了京城。 沈安笑道:“官家竟然當着滿朝文武說了出來,這是心中主意已定,以後武人會越來越輕鬆了。” 正在沈家的蘇軾問道;“那若是武人造反呢?” “制度何在?”沈安不屑的道:“大宋需要武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因噎廢食。” 他隨即歡喜的道:“官家當衆說出了這番話,武人要興奮了,對武學也是個利好。那個……老實,讓人去告訴韓相,晚上某請他喝酒!” 蘇軾皺眉道:“還喝啊!” “當然,不過此次無需裝醉。” 蘇軾嘆息一聲,“某以前不知道陳忠珩有這等身世,安北,你和他交好,好歹勸慰一番罷了。” 沈安點頭,“某知道。” …… 五更,求月票。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