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8章 雜學登堂入室 作者:未知 “奪回來了?” 趙曙正在焦急不安,見沈安拿着一個布袋子進來,就起身問道。 “是。”沈安打開布袋子,裏面是一厚摞圖紙,“陛下,這便是青銅火炮的鑄造圖紙。” 趙曙走過來,一一翻看着圖紙。 “這是何意?” 他看着圖紙上的直徑等標註數據問道。 “陛下,這是直徑,您看看,這裏分爲內徑和外徑,它們之間的差距就是壁厚……還有這裏,您看,這是引火孔的直徑,這些必須要精確,否則……您知道,那些鐵彈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若是火炮的口子弄大了,那鐵彈進去就沒法保證氣密性,就是會漏氣,打不遠。” “漏氣……”趙曙問道:“漏氣打不遠,爲何?” “火炮發射全靠火藥燃燒膨脹氣體,若是漏氣,那些膨脹的氣體就從邊上跑了出去,而不是推動鐵彈出去。” “這個朕懂了。” “還有這個小,一小的話,鐵彈就放不進去。” 沈安一邊解說,一邊居心叵測的想着這羣棒槌會不會被鎮住。 “這裏您看,鑄造的要求頗高,弄不好裏面有了泡就作廢了。” “還有這裏,您看這裏,這是加強筋,沒有這個東西,火炮一旦起了裂縫,就有可能會炸開。” 趙曙一邊聽,一邊看着圖紙。 “這是什麼?” 他指着一個數據問道。 “這是……您看這裏有個加減號,就是尺寸公差,也就是說,這個孔徑大小最多允許那麼多誤差,一旦超過這個誤差,整個火炮就只能回爐重做。” “這般複雜嗎?”趙曙皺眉看着這些數據,“朝中的作坊看得懂嗎?” 來了啊! 沈安一臉惆悵的道:“看不懂,還得從頭教。” 哎! 趙曙嘆道:“是雜學裏的學識?” “是。”沈安看着很老實,但包拯發誓這廝此刻無比嘚瑟。 能強壯大宋的唯有雜學,這是沈安不斷在默默給出的暗示。 “那就教授吧。”趙曙也很惆悵,卻不知道原因。 “皇子可會?” 他突然問道。 “會。”沈安笑道:“大王對此頗爲好奇,學的不錯。” 趙曙莫名輕鬆了些,“朕在想啊!若是他們拿着這些圖紙去,這裏看不懂,那裏看不明白,耶律洪基怕是想殺人,哈哈哈哈!” 衆人都笑了起來。 那些古怪的符號誰都看不懂,但配方卻有,還有鑄造的法子,所以真落入敵手,他們若是有魄力,只需無數次試驗,最後就能弄出火炮來。 “雜學很是重要,朕在想啊!這門學識該如何讓更多的人學習。”趙曙終於不能漠視這門學識了。 沈安覺得心跳開始加速,但依舊是平靜的模樣。 趙曙在看着他,很滿意的道:“如此從明日開始,你每日進宮一個時辰,給朕說說雜學。” 韓琦愣住了,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按照華夏的傳統,你就算是帝王也得保持着學習的習慣,爲此一羣所謂的大儒打破頭也想爭奪爲帝王講學的資格。 可今日趙曙就把這個資格給了沈安。 這個不算什麼,因爲講學是講學,不是老師。 可沈安即將講的卻是雜學。 這個就是炸彈,一下就炸的宰輔們外焦裏嫩。 雜學的發展歷程堪稱是悄無聲息,從剛開始太學時的那十多個學生,到建立邙山書院爲止,雜學就像是一小片雜草,悄無聲息的生長着。 但趙曙竟然要學習雜學,這個消息傳出去,天下人都要震動了。 你說雜學不好、不行,那爲何官家要學? 只是這麼一個反問,就能擊潰所有大儒。 除非他們敢說官家有病,瘋了,否則這事兒沒法反駁。 有句話叫做登堂入室! 雜學若是能讓帝王學習,那就算是登堂入室了。 富弼突然低聲對包拯說道:“遼人沒有火藥配方,他們拿了圖紙去也沒用,弄出來的火炮打不遠,估摸着神威弩就能教訓他們。” 包拯乾咳一聲,不搭話。 宰輔們都不是傻子,把趙曙的決斷和先前急心火燎去追圖紙的事兒一對上,就發現了貓膩。 合着打造火炮不易啊! 合着把火炮打造出來了依舊沒卵用,因爲你沒有最好的火藥配方,那鐵彈裝進去,估摸着還不能打到對手的陣列前。 沈安定然知情,但前面卻一字不提,顯然就是故意的。 但官家呢? 官家難道傻? 當然不傻。 唯一的解釋就是官家在配合沈安。 嘖嘖! 君臣聯手來了這麼一出,把宰輔們都蒙在了鼓裏,真是了得啊! 趙曙乾咳一聲,“圖紙拿了回來,隨後就看好些。” 這話他說的有些底氣不足。 沈安也覺得宰輔們之間的氣氛不大對。 這是被發現了吧。 韓琦出班道:“陛下,學了雜學倒是無礙,可臣卻擔心無法說服那些人,到時候天下物議沸騰,不利於新政的推行。” 曾公亮也暗自點頭,覺得老韓這話再沒錯了。 那些人反對新政屢屢被打擊,那麼狙擊雜學登堂入室就成了他們最大的目標。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啊! 到時候誰能扛得住那些人的瘋狂攻擊? 趙曙在沉思。他是帝王,做決定並非輕率…… 他沉聲道:“雜學之道,朕這些年算是見識過不少,說是利國利民一點都不爲過。雜學裏也沒有什麼關乎於朝堂之上的學問,朕要了解一番,不能嗎?” 那些人最緊張的不就是雜學會提出治國主張嗎?可沒有啊!雜學裏全是發前人未發的學識,治國的那些東西一個字都沒有。 韓琦苦笑道:“那些人怕是不會聽從。” 他看了沈安一眼,“雜學蟄伏這些年老夫一直在看着,覺着你知道分寸,這很好。如今官家若是學了這個,雜學就會成爲許多人的眼中釘,你可能擋住?” 這是告誡,讓沈安勸說趙曙打消這個念頭。 沈安微笑道:“雜學如何,某說了不算,學生們說了也不算。某深信一句話,千言萬語不如一錘定音,正好出雲觀最近在弄新火炮,若是陛下有暇,還請前去一觀。” “新火炮?”趙曙一聽就歡喜,“好,這便去。” 這位帝王對於新興事物的接受能力還是很強,此次算是助攻了雜學一把,但何嘗沒有讓雜學站出來,成爲新政之外的第二個靶子的想法。 如此新政的壓力自然就更小了。 這等手腕一般人壓根看不出,但卻瞞不過宰輔們,所以韓琦纔會出來告誡沈安。 在後面更衣時,陳忠珩勸道:“官家,雜學此事怕是會被人詬病呢!” 這事兒連陳忠珩都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可趙曙卻只是平靜的道:“沈安太懶,太閒了些。” 陳忠珩仔細一琢磨,不禁爲好基友默哀一瞬。 官家這是覺着沈安無所事事,給他找事做呢! 衆人一路出了皇城,往出雲觀去了。 到了出雲觀後,能看到外面有幾個閒漢,其中一個竟然躺在屋頂上,敞胸露懷的,頗爲不雅。 “那是誰?”趙曙見了不禁有些生氣,“方外清淨地,不像話!” “轟!” 他話音未落,出雲觀的後面就傳來了一聲轟鳴,衆人的馬都被驚了一下,然後趕緊控制。 曾公亮的馬最近才換,被這聲轟鳴嚇趴下了,糞便一坨坨的拉出來。 曾公亮趴在馬身上,一臉黑線的看着前方。 官家,您纔將說了方外清淨地,怎地就打雷了? 不,是放炮了。 韓琦是坐馬車來的,他得意洋洋的下了馬車,說道:“這是火炮吧,聽着有力。” 趙曙下馬,指着屋頂問道:“那是誰?拿下!” 跟來的張八年看了一眼,眼中的鬼火都黯淡了一瞬。 “嗯?”趙曙見他不動手,就怒了。 你個刁奴,竟然敢抗命? 張八年低頭道:“官家,那是……皇城司的密諜。” 趙曙的眼角抽搐着,覺得今日出門不利。 “官家竟然親臨,出雲觀上下不勝歡喜。” 舍情帶着人出來了,他笑的和閒雲野鶴沒半點關係,很是諂媚,“難怪貧道今日的早課做的格外的好,在入靜時覺着出雲觀的上空有云氣涌動,原來竟然是應在了官家的身上。” 這廝就是道門之恥啊! 沈安沒法聽下去了,“我等來看看火炮,帶路。” 舍情幽怨的看了沈安一眼,覺得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 兩人並肩進去,舍情低聲道:“道兄,不能拆臺啊!” “你想作甚?”沈安覺得這貨就是個官迷,舍慧早該把他趕出師門。 “某在想,若是能把官家伺候的舒坦些,會不會給貧道一個真人的號?” 真人啊! 一旦得了這等封號,堪稱就是道門領袖。 舍情陶醉了一會兒,見沈安木然,就問道:“道兄不說話,難道也覺着有理?” “你這等人,若是得了真人的頭銜,遲早是禍國殃民的妖道,回頭舍慧怒了,把你投進爐子裏去,和鐵水融爲一體。” 舍情打個寒顫,“道兄莫要胡說,上次有個道人就是腳滑了,一下就進去了,結果……什麼都沒了。” “當然,就是那爐鋼鐵的碳含量多一些罷了。” “碳含量?” “對,烤肉烤糊了,像是什麼?” “像是……炭。” 舍情乾嘔了一下,沈安惡作劇的笑了笑。 先前舍情的馬屁讓他噁心了一下,這下就算是反擊。 屋頂上的那個密諜見到趙曙時,不禁喊道:“官家來了。” 這個蠢貨! 張八年恨不能一爪抓死那個密諜。 “哎喲!” 那密諜卻不用他抓,腳下一滑,就這麼滑溜了下來。 屋檐下有大水缸,用於觀中滅火。 那密諜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水缸裏。 呯! 水花四濺,接着水缸炸裂。 沈安擋在了趙曙的身前,就差喊一聲護駕了。 水花飛濺在他的身上,趙曙卻安然無恙。 “沈卿忠心,朕知道了。” 呵呵! 雖然只是擋水,但沈安的反應太快了,所以趙曙不禁有些感動。 張八年渾身是水,面色鐵青。 等趙曙等人進去後,他會留下來懲罰這些蠢人。 一路進了後面,就見一門火炮在試射。 “那是……” 趙曙眯眼看着那門火炮,突然驚喜的道:“是鋼鐵鑄的嗎?” 大宋缺銅,沈安說過以後會用鋼鐵鑄炮,所有趙曙一直在等着這個好消息。 “是。”沈安淡淡的道:“出雲觀一直在測試鑄造鋼炮,只是多番失敗,錢花銷了無數,近日纔有了氣色。” “好!” 韓琦不禁讚道:“如此能節省許多銅料,這個堪稱是利國利民!” 衆人看着沈安,不禁暗自讚許。 包拯說道:“他不說,但並不代表沒做。這一件件的事,哪一件他不是默默無聞的做了?做出來之後,有人攻擊他也不吭聲,堪稱是忍辱負重啊!” 沈安配合的做出了黯然神傷的模樣。 曾公亮想起了那些被打斷的腿,不禁覺得忍辱負重這個詞以後不能用了。 趙曙顯然也想到了這個,眼角抽抽了幾下,說道:“沈卿乃是君子。” 韓琦想吐。 若說旁人是君子也就罷了,沈安……這廝他坑了多少人,也配稱君子? 曾公亮的臉漲得通紅,卻是覺得這個君子的評價實在是讓人無語。 難道以後君子這個詞也用不得了? …… 雙倍月票最後一天,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