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任老爺
“九叔，早啊。”
“早，早。”
九叔帶着徒弟四人，到了任家鎮上。
一處看起來頗爲精緻的院子的外面，搭着蘆棚，已經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看見九叔過來，許多人點頭打着招呼。
九叔是這一場白事的總管。
“哎呦，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這麼可愛？”
“瞧這孩子，眼睛多亮啊，真是一個小可憐。”
林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現在的林煜長得白白胖胖的，身軀也變得矯健有力。
明明是一個強壯的寶寶，卻仍舊惹人憐愛，不僅僅是因爲他長得可愛，同樣因爲早產兒惹人憐愛的特性。
只不過這種特性終究是有限的。
等林煜再長大一些，再健壯一些，早產兒的頭銜帶來的增益效果就要少的多了。
畢竟與事實出入太大，這個頭銜還不足以真正做到扭曲事實。
不過林煜可愛的模樣還是得了許多優待。
不少人拿着一些酥肉，乾果就往林煜懷裏塞。
林煜也是來者不拒，胃口極佳。
臉上笑着口裏甜，聲聲的叫着。
“謝謝阿公，謝謝阿婆，謝謝姐姐……”
僅僅只是簡單的道謝，就讓這些愚蠢的大人們歡喜極了。
九叔先到正堂靈棚旁，四處查看了一番。
秋姑正帶着一羣婦女在旁邊撕着白布。
白布分成不同的大小，有的做成重孝，有的縫成孝帽子。
偶爾會有一些人前來弔唁，主家的親戚也已經陸陸續續的報喪完畢。
只見那些前來弔唁的快進了門就開始哭。
一邊哭一邊唸叨着。
訴說着自己與死者的感情，哭喊着心中的不捨。
倒也真有幾分真情實意，但自然也有許多的規矩在其中。
對於白事來說自然都是要大哭的，哭的人越多越好，哭的越情真意切越好，哭的聲音越大越好。
這樣既代表活着的一家講究感情，重情重義，又孝順，也代表死者受人尊敬，受人喜歡。
如此一來纔不會被人笑話，被人瞧不起。
林煜跟在九叔的後面，兩隻小手拽着九叔的衣襬。
悄悄探出頭去，好奇的打量着那靈棚。
一些人在供桌前燒着黃紙。
一些人在靈棚中，分左右跪在地上，抹着眼淚在守靈。
可那靈棚裏面的場景卻有不同。
只見一張木牀上躺着一具屍體，卻沒有棺材，只用一張碩大的白紙將人從頭到尾蓋住。
這倒是真有幾分奇怪。
還好現在天氣不熱，要不然恐怕場景不會好看。
瞧這陣仗，應該屬於正常的白事流程，三天之內是可以將事情辦完的。
可是怎麼還沒有入棺呢？
“唉，我弟妹這一家可憐吶。”
長嘆一聲。
一個看起來帶着幾分儒雅氣質的鄉紳穿着一件綢緞馬褂，裏面疊着品質上佳的長袍垂到腳面兒，蓋住了那一雙精緻卻又顯得低調的黑色布鞋。
任老爺拄着一根油光水滑的柺棍站到了九叔的旁邊。
“任老爺。”
九叔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任老爺看了一眼藏在九叔身後的林煜，兩隻小眼似乎閃過了一抹驚訝，旋即又轉爲喜悅。
“呃……九叔啊，借一步說話。”
任老爺似乎想到了什麼，略作沉吟便下定了決心。
請九叔到了僻靜的角落。
九叔眉頭微皺，“任老爺有話不妨直說。”
“哈哈，也沒有旁的什麼事。”
任老爺笑了笑，掩飾着自己的真實情緒。
見九叔目光炯炯，他又繼續開口。
“我這弟妹一家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這樣走了，我這做兄長的實在是心裏悲痛啊。”
林煜藏在九叔的身後，乖乖的站着，也不露面，但卻支棱起了兩隻小耳朵，一句話也沒有落下。
顯然任老爺並不是爲了表達自己有多麼的善良來說這些廢話。
林煜也很好奇任老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任老爺，既然信任我林九，那我就直說了，這親人亡故，我看還是早早入棺的好，也免得在外面受人打攪，擾了死人的清淨。”
任老爺立刻拍着胸脯保證。
“九叔，放心，放心，我已讓人去備了上好的棺材，隨時能到。”
隨時能到？
這句話倒有意思了。
“只是我這弟妹一家頗爲不幸，人到中年莫名橫死，我有心爲他們找一處好穴，既讓他們死後享福，也好爲他們家後人積些陰德啊……”
“這也不難，其實只要不犯煞，都算是好穴，最起碼祖宗安穩，後輩也安穩。”
那任老爺卻又笑了笑。
“不知這橫死之人葬入墓中，是否會有一些妨礙？”
九叔搖了搖頭。
“人有旦夕禍福，生老病死，不過只是常事，人到中年雖然去世，這也未必稱得上是橫死，這白事做全，了卻亡者心願，再尋一處好穴，不僅不會有妨礙，反而還有益處呢。”
任老爺大鬆了一口氣。
臉上笑着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要說這好穴雖然也有，但到底不好找，不知這外姓之人若藏入我家祖地之中，是否可行？”
九叔聞言眉毛一挑，林煜藏在九叔的身後，兩個人都已經心頭明白了。
難怪這任老爺遲遲沒有將棺材送來。
沒有將這死者入棺。
看來還是怕還是進行的太順利，故意的遲滯，想要從中做些操作。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法子想讓這死人埋入好穴之中，爲後人帶來好處。
又怕這死的是個外姓，又是中年早死，怕不吉利，不敢沾邊兒。
得知了沒有妨礙，便想將這人遷入自家祖地之中。
即便是個外姓，即便是個小輩，任老爺也願意去祭祀供奉。
都是聽說那祖墳上香火越茂盛，積攢的陰德就越多，這去世的人就越能保護子孫後代。
“可先去貴家祖上墳前焚香一問，如果貴家的祖宗不反對，自然不無不可。”
“那這件事就勞九叔了。”
任老爺喜笑顏開。
“事成之後，任某一定有大禮奉上！”
那靈棚裏嘈雜的哭聲都顯得有些悅耳了。
“好說，好說。”
九叔臉上掛着客套的表情點着頭。
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想要依靠死人積陰德，還不如靠着活人做功德。
有心勸告一番，可最忌諱交淺言深。
做這樣的事情倒也不違背什麼道德法律。
人家花錢請人辦事兒，自然照做的好。
說不定兩家人都高興呢。
死者一家能將亡人葬入任家祖墳，自然覺得兩家愈發的親密起來，本來就依附在任家的親戚更覺得安心高興。
任老爺似乎覺得隨便花些錢財便得了一些神祕的好處自然也更爲開心。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個人有個人的因果，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兒，九叔自然也不會那麼食古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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