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序章（6）
——是萬王之王的魔法！、
這個念頭剛一產生，格里高利的身體就被拋入了那充滿了烈焰、旋風和暴雨的雲層。那裏隱藏着一座天上的宮殿。他看到無數千奇百怪、可怖至極的活物遊走於風暴和閃電之中，它們的形狀如車輪、如火把、如黑炭，又於車輪中套着車輪、於火把中套着火把、於黑炭中套着黑炭，它們周身上下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遊動時，那成千上萬顆眼珠咕嚕嚕地滾動着，漫無目的地看着四面八方，可一旦和其中的任何一顆對上視線，渾身上下就會止不住地滾起一股惡寒！
可這並非終點，因爲雲層之上還有云層，天宮之上還有天空！格里高利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不停上升的身體，一層層的暴雨、烈焰和旋風輪流地侵犯着他的全身，而他的魔力，在這個過程中正不可抑止地迅速地流逝！
直到他衝破第七層天宮後，上升之勢才終於停了下來。格里高利連喘了幾口大氣，他看到在更高的蒼穹之上隱隱有一個王座，那王座上彷彿坐着一個人，可是，那王座被無盡的火焰和彩虹般的光輝所籠罩，讓人根本看不清上方那人的模樣。
那人開口了，可那聲音中卻不包含任何能爲人所理解的信息，就彷彿只是響了一聲驚天的巨雷。伴隨着那陣雷聲，烈焰、旋風和暴雨又從四面八方撲向了格里高利；還有那以千百萬計的可怕活物，也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地從天上、地上涌來！
魔力被迅速地抽走，靈魂更是每一秒都在遭受千刀萬剮般的疼痛。更爲可怕的是，格里高利發現自己完全施展不了魔法——他將自己敏銳的觸覺伸向四方列國，可四方列國卻似乎都已經隕滅。在這裏，他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的存在，整個世界空空蕩蕩，就彷彿回到了上帝造物之前的混沌原初。
他意識到，自己已不再是使徒了。
他因成爲了使徒而擁有了魔法，那此刻，失去魔法，也是理所應當。
他看到自己的身軀被烈火所焚燬，看到自己的灰塵被那些詭異的活物所吞噬，緊接着，就連痛楚都完全消失了，他的意識昏昏沉沉地從第七層天宮朝着地面墜落了下去。
這一下子，就連他自己本人是否還存在，都成了一個問題。
——不，不對。
既然他還在思考，那他就必定還存在於此。
格里高利睜開那已不存在的眼睛，盯着天上的王座與光輝。
——仔細想想，即便被收走力量，那又如何？
——就算沒有教會的賜予，難道他自己，就不能去丈量那無限的神明瞭嗎？
昏昏沉沉的意識幽而復明。他的觸覺於一瞬間突破了那空無一物的空間，感知到了空間之外的大千世界。
——果然，這裏僅僅只是幻象，而非現實。
被烈火焚燬的身軀於那一瞬間重鑄，而下一秒，他的身體就從那幻象之中消失了。
同一時間，他的腳堅實地踏在了一坐圓頂王宮的大理石地板上。
空無一物的漆黑的房間，有一團篝火在正中妖嬈地舞動。而在那火焰的陰影處，擺着一個王座、坐着一個人。
格里高利把袖子一揮，那團火就向前移動了幾分，把坐在王座上的那人給照亮。
那人臉上戴着一個由黃金打製的木訥面具，一圈一圈的荊棘將他的身體緊緊纏繞在王座上，使他無法輕易離開王座半步。
這，就是天方帝國的萬王之王。這一任的萬王之王，年紀和艾拉相仿。
他開口，聲音就像是從墓穴中爬出來的死屍：
“格里高利，我明明已收回了神賜予你的權能，你爲何還能來到這裏？你果然是受了誘惑，得到了撒旦的力量嗎？”
“與其質問我，不如來質問一下你自己吧。”
格里高利緊緊盯着那王座上的男人、問道：
“萬王之王！你是天方帝國的皇帝、亞伯拉罕正教會的領袖、更是四大使徒之首，可爲何你剛剛使用的魔法，卻是亞伯拉罕古教會的？”
那木訥的面具，讓萬王之王的情緒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波動。
“亞伯拉罕古教會的魔法？格里高利，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在這裏胡言亂語。”
“選擇了隱瞞嗎？這讓我不由得開始好奇，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祕密了。”
格里高利一步一步地走向王座，整個宮殿都回響着他的空曠的腳步聲。
“數年前，我和一名亞伯拉罕古教會的魔法師交過手。我能夠明顯地感知到，你今天施展的魔法，和他的魔法是出自同一系——是吧？是亞伯拉罕古教會的《戰車登天技法》！”
看着不停地朝着自己靠近的格里高利，萬王之王的表情依舊木訥、聲音也依舊是那樣，沒有任何的波動：
“是——那又如何？”
“穿過層層的考驗，我抵達了那第七重天，看到了神的王座與光輝。”
“我踏入了那道光輝，揭開了神的幕簾。”
“在那裏，我看到了憤怒的軍旅，烈火般的西那寧，火炬般的基路伯，火炭般的俄凡寧，閃電般的塞拉弗。還有那永恆的光——它讓我站在那裏，使我的肉身化爲烈焰，血管化爲火，睫毛化爲閃電，眼球化爲火炬。它將我整個人化爲了聖容天使。”
“我理解了神的‘王國’（Malkhuth）；”
“我理解了神的‘基礎’（Yesod）；”
“我理解了神的‘威嚴’（Hod）；”
“我理解了神的‘永恆’（Netsah）；”
“我理解了神的‘憐憫’（Rahamim）；”
“我理解了神的‘嚴厲’（Gevurah）；”
“我理解了神的‘慈愛’（Hesed）；”
“我理解了神的‘理性’（Binah）；”
“我理解了神的‘智慧’（Hokhmah）；”
“最後，我獨立在深淵之上，望見了那頂至高無上的‘冠冕’（Ketherelyon）。”
下一刻，王座熊熊燃燒了起來。無煙的烈火焚燒着王座上的荊棘，卻怎麼都燒不斷。而萬王之王的模樣，也在烈火中迅速地變化着。他的頭顱一半變成了骷髏、一半變成了荊棘，而在他的背後，更是伸出了六道光輝豐滿的羽翼。
“格里高利——吾以雷霆之力，賜汝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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