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轉移（3）
在遞給蘇的那一疊紙裏，哈特曼爾刻意省去了好幾個關鍵的步驟，但爲了能讓蘇“自發”地想到這些步驟，他又小心翼翼地用了兩倍的紙張來進行暗示。可即便如此，蘇依舊不能很輕易地想到那些關鍵地方，每當如此，哈特曼爾就需要用自己的言語在一旁進行進一步的提醒，同時，他又要小心提示太過明顯，已被蘇發現……這是一項頗爲耗費腦力的工作，當蘇終於在他的引導下把這一疊“難題”正確地解完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幾名士兵將蘇的晚餐端了上來。要塞裏可供選擇的食物不多——事實上，由於之前的戰鬥耗費了太多的豬，爲了能夠讓有限的軍糧儘可能地多支撐幾天，這幾天要塞裏提供的食物就僅有烤焦了的豬肉一種了。即便是蘇，也就只是能夠拿到稍微不那麼焦的豬肉而已。
蘇已經從哈特曼爾的報告中瞭解了當前糧食的困難，倒也沒有抱怨。而哈特曼爾則在告退之後，離開了房間。
他並沒有找大臣去擬定被蘇修改後的文件，也沒有直接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在漆黑的要塞漫無目的地徘徊着——直到他看到有一隻白鴿從倏地從要塞的窗外飛過。他當即抓緊腳步，朝着白鴿的飛去的方向走去。
如他預料的那樣，奧索爾正站在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讀着被白鴿帶來的信件。察覺哈特曼爾朝他走來，奧索爾倒不怎麼感到驚訝，只是若無其事地把信捏成球，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哈特曼爾也同樣若無其事地朝着奧索爾走去：“居然被我這個老頭子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你們的警惕心，看起來不是很夠啊。”
“偷偷摸摸、避人耳目雖然是我業務中的一個內容，但卻不是全部。”奧索爾冷冷地笑了一聲，“大多數時候，比起隱瞞自己，還是直接把目擊者幹掉要更爲輕鬆。”
“哪怕對方是一位總理大臣，而巴塞勒斯早已在懷疑你們的存在？”
“我再怎麼樣也是巴塞勒斯的近衛，你白天和巴塞勒斯說了什麼我還是知道的。以我目前的判斷，你不是我的敵人——至於會不會成爲敵人，那要看你接下來說些什麼了。”
“安排我和你們的老闆見一面。”哈特曼爾淡淡地說道，“我有話要和他談。”
“我們老闆可不會這麼輕易出來見人。”奧索爾搖了搖頭，“你不妨把要說的話告訴我，由我去進行轉達。”
“你恐怕沒法替我進行談判。”哈特曼爾正色道，“我懂你們的規矩，矇住我的眼睛，或者下藥把我迷暈，方便你們行事就好。”
奧索爾笑了一聲：“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的部下可不是喫素的，如果你安排了什麼人在半路跟蹤，最先會沒命的就是你。”
“如果是那樣的計劃，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會是我了。”哈特曼爾面不改色，“我是帝國的總理大臣，可不會來當什麼誘餌。”
奧索爾搖了搖頭：“世事難料啊。很多時候，事情敗露，就是因爲這個‘可不會’。”
“那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
“相信你？不，我相信的只是我自己。只要讓你安排的人手追不上我們，那就可以避免一切麻煩，只是，你值不值得讓我去犯這個險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踱着步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哈特曼爾。冷不其然間，他忽地轉身，一把扭住了哈特曼爾，並用一塊布死死地捂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哈特曼爾只感到一股濃郁的氣味順着布鑽入了他的鼻子，隨即，意識就開始恍惚。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奧索爾似是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就有兩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從外面躍入了要塞……
當哈特曼爾再度睜開雙眼時，奧索爾已經不見了。他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在他的前後左右，四個男人坐或站、或蹲或靠地圍着他，和蘇描述中的那樣，其中有三個人看起來像是海盜，而第四個人就是之前安娜公主帶回來的那個混混、達斯特。
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狼橫臥在他的面前。它的那雙眼睛在黑夜中冒着幽光，直勾勾地盯着哈特曼爾的軀體，血紅的舌頭不住地舔舐着嘴角，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將哈特曼爾撕碎。而制止它的動作的是一隻女人的手。手的主人正倚靠在巨狼鬆軟的毛髮上，安撫地摸着巨狼的頭。
那女人很年輕。她的身上穿着以哈特曼爾從沒見過的動物毛皮所縫製的衣服，佩戴着以綠色爲基調的、琳琅滿目的寶石。只是，她似乎受了些傷，嘴脣和臉頰都是慘白的，背靠巨狼時的姿勢也略顯無力。
“總理大臣。聽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發現哈特曼爾醒來後，那女人便開口這樣說道。只是她的語氣，十分中倒有九分的冰冷。
哈特曼爾年紀大了，花了好久才從地上站起來。
“剛剛那一句話，略微帶着一分亞美尼亞口音。”他說道，“沒想到小姑娘你看起來像是外邦人，實際上竟也是七丘帝國人。”
艾米微微一驚。她確實是出生在亞美尼亞，但在康斯坦丁尼耶生活久了，口音已和和當地人相差無幾。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被說“帶有亞美尼亞口音。”
這種被看清底細的感覺，讓她微微感到有些不悅。她拍了拍芬里爾的腦袋，芬里爾立刻衝着哈特曼爾嘶吼起來。那巨大的響聲，甚至壓彎了哈特曼爾身後的樹梢。已經七十多歲的哈特曼爾哪裏受得了這個，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兩步後，他的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卻聽艾米說道：“總理大臣，我這次請你來，可不是來讓你分析我的口音的。你有什麼話最好抓緊時間說。我的芬里爾已經餓了很久了，它可等不了太多時間。”
哈特曼爾憋着勁努力地要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爬一邊說道：“我這次來是來見你們的老闆的，我有話要和她親自談。”
“我就是老闆。”艾米說道。
“不要騙我了。”哈特曼爾終於又爬了起來，大喘了幾口氣，“我要見的人，是艾拉.科爾涅利烏斯.西庇阿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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