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處女地(四)

作者:午後方晴
第二百二十二章處女地(四)

  聽鄭朗說了好幾次,這裏會是一座很重要的城市。

  知道不如鄭州,可腦海裏也想,不如鄭州,最少有鄭州一半大。

  四兒到眼前一看,失望之極,大約不到兩千戶人家。很不錯了,整個蕪湖縣現在也不會超過七八千戶。有好房子,但大多數人家居住在草棚子裏面,斜斜的從雞毛山一直拖到青弋水口。

  天氣到了六月末,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光,大太陽白花花刺人眼睛,四周多湖澤河流,隨着烈烈炎日暴蒸,茫茫水汽蒸騰上來,又熱又悶,就象有人按住前後胸似的。

  這些破茅棚在太陽蒸曬下,茅草蔫蔫的趴在屋頂上,樹葉也蔫蔫的動都不動,又是中午,街上行人很少,除了一些知了在煩人的呱叫外,看上去了無生機。

  四兒又說道:“還不如鄭家莊!”

  “別亂說,還有城牆。”鄭朗道。

  原來蕪湖沿着當塗東北橫山一帶建造的,因爲湖沼草叢,鳩鳥雲集,取名鳩茲城。在它附近有一湖,蓄水不深而生蕪藻,豈不是很正常,一個小池塘裏還生有蕪藻呢,不過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蕪湖。到三國時,東吳與曹魏對峙於濡須河,爲了軍事上供給方便,孫權將鳩茲城遷到青弋水口雞毛山下,始成重鎮。東晉王敦於雞毛山上屯兵築城,這是蕪湖城的雛形。

  但僅是一個小城,地理位置也遠不如吳頭楚尾、南北津渡的當塗城重要。

  其實很重要,只要有一條青弋水,已經讓它變得重要起來。然而四周皆是湖澤環繞,人口基數少,失去當地農業基礎的支持,使它發展一直很緩慢,甚至戰火一催,頃刻變成一座廢墟。

  四兒看着一排東倒西歪的牆墩子,又道:“大郎,這是什麼城牆?還不如我們家的院牆。”

  “你看,城中有好多鋪子,是一無是處?”

  走進城去,城牆都只剩下一些斷壁,休想有城門了,但是有不少鋪子,一條長街,一路到頭大約有近兩百家店鋪,多是當地特產,生絲行與魚行爲多,也有米行,雜貨鋪,還有幾家酒樓,與兩家客棧,以及一樣少不了的東西,幾家勾欄。

  樂觀肯定是樂觀不起來的,也沒有那麼悲觀。

  看到這一羣人來了,一家絲行夥計吆喝道:“賣狀元帛呢,賣狀元帛。”

  狀元兩個字,讓大家一振,杏兒說:“鄭朗,進去看一看。”

  鄭朗也好奇啊,什麼狀元帛?

  一大羣人進去,差一點暈倒,所謂狀元帛就是染成緋色的生絲,四兒又不樂意地問:“爲什麼叫狀元帛?”

  換王知州在此,一定會起疑,夥計只是普通老百姓,傳得遠,傳聞已經遠遠的偏離了事實真相。聽出四兒是北方口音,可看着一臉沉穩的呂三叔,以爲他是家長,帶着一羣孩子下江南公幹,或者爲其他的事而來。夥計大咧咧地說道:“中了狀元紅不紅?”

  “紅啊。”

  “我們新知州是不是狀元?”

  “是啊。”

  “是不是五品官?”

  “是啊。”

  “五品官是不是穿緋?”

  “是啊。”

  “那麼狀元是不是整天穿着緋色衣服?”

  “不是,”四兒氣呼呼地道,那是官服,大郎很少穿的,到了南方後因爲天氣熱,白色衣服涼爽(反光,不懂的),於是一起穿了白色衣服。

  鄭朗拽了她一下,不要多說了,再說,別人起疑啦。

  走出來,四兒道:“爲什麼不管?”

  “爲什麼要管,他只想生意好一點,生意好,是不是好事?”

  剛說完,又有一家食鋪喊道:“賣狀元包子呢,賣狀元包子。”

  這一回連呂三叔都笑起來,司馬光道:“走,我們進去,嚐嚐狀元包子。”

  一行人走進去,點了幾十個狀元包子。

  呂公著咬開餡,差一點嗆着了,狀元包子也就是蝦醬包子,裏面一些紅色蝦肉,醬面,黃豆,豆腐乾子,以及一些調味品。

  四兒又問道:“掌櫃的,爲什麼叫它狀元包子?”

  “小師……”母字沒敢喊出來,司馬光又賊兮兮地道:“裏面有蝦肉,紅啊,所以叫狀元包子。”

  “這位小哥,錯也錯也。”

  “弄錯了?”

  “正是,今年春天新科狀元連中三元,是吃了京城第一包子鋪楊家的狀元包子,才得以連中三元,我家派人刻意前往京城,花重金向楊家買了配方回來,故稱它爲狀元包子。”

  楊九斤與楊八望兄弟倆差一點氣得趴在桌子上。

  就俺家那個小包子攤,還能稱爲京城第一包子鋪?

  就是第一包子鋪子,俺家只賣細沙包子、水晶包子、大肉包子、鵝鴨包子,或者羊肉鏝頭、太學饅頭、糖肉饅頭、四角饅頭,什麼時候賣過蝦醬包子?

  又辨解不得,只好悲憤的拿蝦醬包子出氣,我喫,我喫。

  其他幾人皆是大笑,掌櫃被他們笑得莫明其妙。

  等他離開後,丁勝道:“南人果然狡猾也。”

  鄭朗搖了搖頭:“未必是壞事。”

  “鄭大夫,何解?”

  “狡猾另一詞語就是精明。”簡單一個道理,就象帶學生,學生越聰明是不是越好教,嚴榮資質也不算差的,真大半天才識一個字,鄭朗會教他?或者將他帶出來?嚴掌櫃好意思央求?

  強悍南方人不如北方人,可經商腦袋南方人比北方人是要強一些。鄭朗來做什麼的?是建設的,不是來作戰的,要強悍做什麼?相反,百姓越精明,才越好發展。

  丁勝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鄭大夫想得對。”

  喫過飯後,繼續在街上走,又看到一家鋪子,上面寫着三個大字:狀元樓。

  又是什麼東東,一行人往上看去,正好看到幾個少女衣衫不整的從二樓欄杆上走出來,明白了,勾欄!

  差一點再次撲倒。勾欄與狀元又有什麼關係?

  走了十幾步路,司馬光忍不住,回過頭問裏面的一個龜奴,道:“爲什麼你們這家勾欄叫狀元樓?”

  “我們家是城裏最好的勾欄,爲什麼不叫狀元樓?”

  司馬光喃喃道:“這……也行啊。”

  今天總算長見識了,原來生意也可以這樣做的。

  上了雞毛山,山不高,也就是幾個小土山坡子,高度與鄭家那兩個土山相彷彿,但長着許多樹木。登上山頂,風大些,也涼快一起,麗兒說道:“天真熱啊。”

  京城也熱,但肯定沒有蕪湖熱。

  不僅是熱,地勢低窪,沒有全部開發,湖澤多,溼氣重,又熱又溼悶,這纔是北方人來南方不習慣的真正原因。

  幾個少女全部一身大汗,單薄的裙子都涔溼了,軟軟的貼在身上。

  山頂上陣陣涼風吹來,吹得江杏兒軟軟的坐在一塊石頭,不想起來。

  鄭朗道:“在此休息一會,等會兒我們找一家茶樓,再找一間客棧住下來,明後天再轉轉,就去州衙,天熱得厲害,久轉不起來了。”找茶樓不是喝茶的,一般茶樓後面都連着澡堂子。船大,在船上也能洗澡,但不是很方便,另外還有一些女兒家的私密褻衣也不大好涼曬。所以先尋一個澡堂子,好好沐浴一番再說。

  鄭朗站在山頂上向遠處眺望。

  近處是一個小圩,大約幾百畝面積,裏面有好幾種水稻,有的稻穗黃了,大約是早熟品種,還有稻蕙垂了下來,閃着綠油油的光澤,這是中熟品種。

  相比於唐朝,宋朝的耕作技術日益發達,從選種到浸種、施肥,對肥料的重視、漚熟,甚至到嫁枝、移載,種子的改良,生產工具的改進,等等,很接近後世的標準。

  但缺少至關重要的兩樣東西,雜交技術,與化肥,產量相比於唐朝,提高許多,可總體還不是很高。

  最高的地區就是圩區,畝產高者能達到六七石,少者也能達到三四石,平均五石以上。

  可圈圩也沒有成熟,眺望遠處,視線盡頭就是沼澤區,六月末,夏水始大,能看到白茫茫的澤水,但也能看到長得青蔥的蘆葦與茭白,堅強生長在茫茫無邊的洪水間。

  太陽西斜,鄭朗才帶着大家下山,沐浴了一下。

  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然後再度返回茶樓,茶樓後面是澡堂子,前面還是喝茶的地方,喝茶,顧名思義,三五個好友,一邊喝茶一邊拉家常子。通過他們聊天,能聽到當地的一些情況。

  但大半話題,卻是圍着自己轉的,首先是長相,貌如潘安宋玉,鄭朗不自信地對王安石低聲問道:“象不象?”

  王安石老實地回答:“一點都不象。”

  幾個少女一起低下頭竊笑。

  然後是才高八斗,天下無雙。鄭朗又問:“象不象?”

  “略象那麼一點兒。”

  鄭朗道:“也不象。”

  八個小婢再次低下頭竊笑。

  又說了,頭長瑞角,腳踩祥雲,鄭朗問:“你們有沒有看到?”

  王安石再次老實的答道:“根本就沒有看到。”

  這一回連呂公著都低頭笑起來。

  有一點聽到了,這些百姓準備在鄭朗接任時,去當塗縣城看一看鄭朗。

  “爲什麼要看他?”鄭朗託着腮問。

  “那是狀元,小傢伙,你懂什麼,爲什麼不看!”一箇中年人不客氣斥責道。

  幾個少年與小婢再次趴下來悶頭大笑。

  鄭朗鬱悶了,第二天船沿着青弋江向上流航行,再往青弋江折向句溪水,又叫水陽江,到達丹陽湖,這一行就結束了。但是鄭朗一直站在船頭,江杏兒擔心的說:“鄭郎,太陽大,進船艙吧。”

  “曬一曬,曬黑一點,看上去歲數會更大。”

  司馬光一合什,念道:“阿彌陀佛,鄭施主,你着相了。”

  一起呵呵樂起來。

  但這一行,能看到更多太平洲的真面目。有一些山區,不多,山也不高大,長着許多樹木、竹子,還有許多小圩,多是沿着這些山區築堤而建,大者幾百畝,小者幾十畝,偶爾能看到上千畝的大圩,很突出了。太平州的糧食多是來自這大大小小圩區。

  除了這些零碎的圩區外,高處多種有桑麻,也是太平州生絲的主要來源。

  更廣大的地方就是湖澤,多被洪水淹沒,水面露出大叢大叢的蘆葦、茭白、蓮藕、蓴菜,甚至可以看到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葑田。就着蘆菰絞在一起的根部,在上面鋪竹架,擔浮泥,大者幾畝,小者幾分,然後在上面種水稻,種着一些瓜豆。不過得用繩子繫好,否則第二天早上水一淌,有可能漂到幾十裏開外去,找都找不到。

  江杏兒看着這種葑田,嘖嘖驚奇。又看着一排排長勢很好的茭白,順手掰了一個下來,忽然不遠處一個漁民喊道:“小娘子,不能動啊,這些都是張大戶家的,他家可小氣啦,看到一定與你羅嗦。”

  僅一句,鄭朗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他腦海裏浮現出了幾段文字。

  “各地豪紳佔錮山澤,歲旱之年,一勺水不與人也。”佔水。

  “民間有古溪澗溝渠泉源連接山江,多被豪富之家漸次施工填築,作田耕種,無力之人,田畝連接,或遏水旱,並不約水溉田,以茲害莊稼。”指豪強劣霸強佔山澤的。

  “諸處陂澤本是停蓄水潦,豪勢人家耕犁高阜處土木,侵疊陂澤之地,爲田於其間,官司並不檢察,或起稅賦請射廣佔耕種,致每年大雨時行之際,陂澤填塞,無以容蓄,遂至氾濫,頗爲民患。”豪強兼併水利,不顧貧困百姓死活,破壞水利。

  “於河港要害之處,建立私圩,水流壅遏,不能暢通,以致鄰圩受侵害也。”爲一己之利,濫墾導致氾濫成災。

  “縱許豪強富有力之家輸早,佔固專據其利,馴使貧窶鈿民頓失採取蓮荷蒲藕菱芡魚鱉蝦蜆螺蚌之類,不能餬口營生。若非供納厚利於豪戶,則無由肯放漁採。”佔有國家的陂澤,也就是眼前這種情況,斷絕貧民百姓生路。

  “豪強兼併之家瀕湖圍田,隔絕水出之地,六七月間天不雨,望洋興嘆,秋潦至,眼看漂盡萬家。壑鄰罔利一家優,水旱無妨衆戶愁。”更是害諸人,謀一己。

  盜湖爲田。與官府勾結,使盜湖合法化,諸多用來蓄洪用的湖泊湮滅。

  貪吏。修建時與豪強勾結起來,貪墨修建經費,致使持函之田,十歲九潦,殆成沮洳。

  阻礙。豪強刻意授使愚頑之民,於修水利時糾率,或以幼小應數,靳出食力,乃用水之際,奮臂交爭。

  膽大妄爲,製造水災。有豪民貪芻茭之利,誘姦民潛穴河堤,仍歲決溢,民家破,數民死。

  宋朝大修水利,與天鬥,與海鬥,與江鬥,與山斗,與湖鬥,這個悲壯激昂的奮鬥史中,大戶人家扮演的十大光榮角色!

  沒有想到提前碰上。

  江杏兒不服氣地說:“憑什麼,這是朝廷的湖澤!”

  說着氣憤的拿出菜刀一路順着船舷一路砍過去。書呆子正氣感發作,不服氣的。

  那個漁民一聽外地口音更急,道:“不能砍啦,那個張大戶家有六個兒子,是方圓數十里的六頭猛虎。惹不起啊,外鄉小娘子。”

  鄭朗忽然說道:“王三郎,司馬三郎,呂三郎,一起砍,或者掰,小心了別失足掉到水裏。”

  搞破壞嘛,誰都喜歡。

  呂三叔也沒有阻攔,他知道鄭朗意思了,是想會一會這個張家六虎,轉頭對丁勝低聲吩咐了幾句。

  折騰了一大片茭白,幾個少年也沒有了力氣,坐在船艙裏興奮的喘着粗氣。

  不遠處就是丹陽湖口,鄭朗仔細的回味一下,看到許多,聽到許多,看到的情況有好的地方,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比如太平州象張大戶這樣的惡霸會有多少。

  聽到最多是自己的事,也聽到一些其他的情況,並且有幾個情況讓他很爲注意,刻意低聲讓呂三叔詢問一下。自己不大好出面詢問的,總會有聰明人,若事事自己領頭,會讓人產生懷疑。

  這幾個情況也有有利的,有害的,還有幾件事模糊不清的,比如那個臨江寺!

  求個屁的子!

  不完全是處女地,但大半算是處女地,只有一些少量的痕跡,不能自由勾畫,可有了大幅度的勾畫空間。

  正想着的時候,十幾艘船從他身邊急駛而過,上面站着許多漁民,一個個喊道:“打他大娘孃的。”

  有的人拿着木棍子,有的人拿着土製射野鴨的弓箭,有的人甚至手拿着大砍刀。

  “跟上去。”鄭朗低聲道。

  一會兒到了丹陽湖,湖中心有許多漁船在對峙,還有一些衙役士兵站在小舟上調解,岸邊也站着許多人。鄭朗道:“將船泊過去。”

  孫叔將船停在岸邊,上了岸,站着一些官員,臉色一臉擔心,還有許多圍觀的百姓。忽然王安石往鄭朗身後躲,躲也來不及了,王益竄過來道:“你這個小兔崽子!”

  在江寧聽到消息後,將王益活活氣瘋了,太遠,又沒有辦法找過去教訓,如今送上門,不教訓是什麼時候。司馬光呵呵大樂,中,終於扯平了。

  李若谷問:“王通判,你打的是誰啊?”

  “不孝的三兒子!”李若谷耳朵有些背,王益大聲答道。

  刷!眼光一起聚集過來,王知州熱情的撲過來,掃了掃,有些皺眉頭,太小啦。但不得己,同樣是知州,可那是差官,沒有品階的,那怕差宰相一樣。職官纔是實職,就象包拯後來判開封府尹,官似乎很大,其實不大,職官僅是刑部郎中、尚書右司郎中,可能比鄭朗還小了半級,不過館閣品級比鄭朗此時高,龍圖閣直學士。所以有的權貴讓他折騰得仙仙欲死之後,氣憤說了一句:“你這個小包拯!”

  不是指他歲數,也不是指他的差官小,誰敢說開封府尹是小官,正是指他職官很小。

  同樣的差官,職官王知州小,即便鄭朗歲數很小,還得王知州先來見過他,同樣,鄭朗也要參見集賢院學士、江寧知府李若谷。

  狀元來了,岸上所有人行注目禮,鄭朗有意去曬,哪裏來得及,諸人一看,皆不知如何說好。

  鄭朗不管,還是正事要緊,雙方對峙着的船隻大約近兩百艘,最少五六百人,一旦真開打起來,又是刀又棍,又是弓的,不出人命罷,一出人命恐怕非是一條兩條,問道:“王知州,發生了什麼事?”

  王知州簡單的將經過說了一遍。

  鄭朗道:“給我船。”

  孫叔的船太大,不適合。王知州擔心地問:“狀元,你要做什麼?”

  “解決問題!誰來馭船?”

  王益丟下了王安石,道:“我來。”

  自家兒子受人家的恩惠,無從無報,怎麼報,要錢,人家有錢,要名人家有名,要地位,自己能給他什麼地位?於是自告奮勇要替鄭朗馭船,況且這本來就是兩州的職責。

  “好。”

  楊家兄弟要跳上小舟保護。

  “勿用。”鄭朗道,這時候人越少,誤會越小,持着兵器,帶着隨從,一旦發生誤會,反而很危險,道:“王通判,馭船。”

  大家這才正視起來。

  如此果斷乾淨的做事,豈是外表所能看到的。

  王益馭船,小舟漸漸逼近對峙地帶,鄭朗揹着手站在船頭,任湖風吹動,一動不動,長髮捲起,白衣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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