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五章 順天西行

作者:午後方晴
契丹的奠明其妙來訪,讓宋朝君臣大眼瞪小眼,但接下來的纔是真正啼笑皆非。

  還早,要等契丹使者到興慶府後纔會發生。

  先是龐籍上奏。

  他將李文貴弄到延州後軟禁起來,然後上奏,李文貴授西夏國主元昊意,想與我朝議和。

  奏上!許多大佬知道中間有花招,即便李元昊想議和,多半也不會在這時候議和,新敗之下,議和對他們西夏會有利嗎?況且也不會派滯留在環州的李文貴,而會另選一個人選。

  然而一個個就當不知,默準龐籍與李文貴商議和平之事宜。

  龐籍這才讓人將李文貴帶上來,對他說:“你們的先主與當今之主起初奉事本朝,皆不失臣節。你們這些做爲臣子的,蠱惑人心,無故妄加不應有的名份,使汝主不能爲臣,紛紛至今。你我百姓,戰至三年有餘,肝腦塗地,全部是你們的失誤。”

  李文貴一聽,心中樂開了花。

  西夏大敗,他在環州心生憂慮,省怕宋朝數路大軍北伐,使西夏滅亡。

  龐籍將他弄到延州來,他也不知爲了什麼。軟禁數天,一顆心如同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沒有想到聽到這個好消息,強壓着內心的狂喜,恭敬地說:“是,是。”

  弱國無外交,西夏是戰敗國,沒有強橫的本錢。

  龐籍又說:“你們西夏犯邊之初,我們大宋國家承平已久,民不習戰,故屢爲你們獲利。今天邊民益習戰,你們還能不能獲勝?以後每戰,你們西夏只能象定川寨那樣,必敗,自去年麟府一役後,二戰石門川,三戰定川寨,一次比一次敗得慘。我國富有天下,即便有小敗,也不會有大損。汝國一敗,則社稷可憂。若是我朝如今不顧大體,不顧百姓,再次舉軍對你們西夏征討,該是如何?”

  “是,是,天子仁愛,天下無人能及。”

  “所以我朝天子纔是天子也。天之立天子者,將博愛四海之民而安定之,非是必欲殘彼而取快。你回去對汝主說,若是能誠心悔過從善,稱臣歸款,以息彼此之民,朝廷待汝主,必禮過於以前。”

  李文貴狂喜,磕頭若搗米,一邊跪頭一邊說:“此乃西人日夜所願,龍圖學士能爲之言報朝廷,使彼此休兵,誰敢不受賜?”

  龐籍乃厚賜,將其送到西夏邊境上。

  李文貴飛快急奔興慶府,元昊此時在興慶府也是呆若木雞,打慘了!一個多月,還沒回過神。戰前他想和,此時更想和,可因爲戰敗,想和又抹不下面子。聽說李文貴還,連忙將他召見,聽到龐籍的話後,大喜過望。做了一件事,將王嵩,也就是光信大和尚從地牢裏放出來,同樣厚禮遇,讓他帶着國書與李文貴一道去延州。

  國書是嵬名環寫的,和議也交給了嵬名環主持。史上是野利旺榮主持此事,但因爲在范仲淹與鄭朗推動下,野利兄弟皆提前數月被殺,於是交給了嵬名環。似乎也不錯,雖敗,可是在幾十萬宋軍圍困中,居然奇蹟般地的從渭州大後方帶着一部人馬逃回國內,在國內缺少大將的情況下,李元昊對嵬名環益重。

  但這份國書很有問題,上面寫了一句,如日之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

  太陽是從東面升起來的,你們宋朝也風光一段時間,漸漸走下坡路了,這次要輪到我們西夏人風光,豈有將太陽再推回去,逆天東行的?

  李元昊高興歸高興,但很有心機。

  龐籍一議和,他立即判斷出來許多事。與戰爭無關,自己日子不大好過,宋朝日子也不好過,別看龐籍說我國富有天下,越這樣說越是證明宋朝財政同樣喫緊。

  於是做出這辮嘴臉,咱窮咱橫咱不要命,大不了再戰,咱滅亡了,你們宋朝也差不多要結束了。虛張聲勢,好在接下來談判上掌握話語權。

  龐籍看了這行文字後,差一點輪起拳頭要往桌子上砸,但他如崔嫺所言,非是幾年前那個熱血好青年,這幾年在官場上浮浮沉沉,城府已經變得很深。沒有顯露於色,也不敢回覆。

  別的不說,范仲淹有一個前例,自己同樣害怕言臣羅嗦。上書說了此事,西夏人有些麻煩,國書出語不遜,將這一句話寫上去,咱沒有欺騙朝廷。但豈止是這句話,整篇國書多充斥了不遜的話語。

  這一招美其名曰,偷樑換柱。

  但說了西夏人和是肯定想和的,不然也不會將王嵩放回來

  趙禎下了一旨,讓他主持和議,允其嵬名環爲太尉,進行拉攏。又下詔讓王嵩赴京,這個大和尚讓趙禎充滿了好奇。

  龐籍惺惺作態,再次上書,太尉,天子上公,非陪臣得稱,使環當之,則元昊不可復臣矣。今其書自寧令謨寧,皆虜官,中國不能知其義,稱之無嫌也。

  一個盜賊去偷鈴,害怕鈴聲響,讓人聽到,於是將耳朵捂上。

  龐籍的做法便是如此。

  也不是龐籍不知道,是害怕言官彈劾,遮一遮,那怕是一縷薄紗,好歹也是穿着衣服的。

  龐籍忙得不亦樂乎,鄭朗就當不知道。他也在忙,屯田、閉路、建營與練軍、撫卹家屬,論功行賞。

  但接到一條意外的消息。

  還是馬引起的。

  但先是從鹽開始。

  鹽實際成本不高,就是宋朝的煮鹽以及物價昂貴,一斤鹽煮出來的成本也不過兩三文錢。宋朝之所以鹽貴,是專營引起的。也不是宋朝斂財,這是中唐後的舊制。趙匡胤說永不加賦,不太現實,但至少做一個樣子,國家開支又大,只好尋找一些所謂的開源之道。鹽酒茶礬香專營正是這種制度的產物。

  西夏與契丹想學也學不來,宋朝專營都出現無數弊端,這兩個國家想學,準得出大事,也明智的沒有學。於是宋朝鹽貴,西夏與契丹的鹽向宋朝倒流。

  可是夾山地區不產鹽。而且道路難走,路途遙遠,同樣鹽很貴。

  鄭朗在賣馬牛騾子,俺對皮毛興趣不大,只要是這些能耕地的大牲畜,是活的,弄到涇原路,全部給予優惠政策,於是西夏許多牲畜向宋朝倒流。再從渭州流運到關中後方。

  價格之便宜,讓朝中君臣咋舌。

  琦說得不過,許多牧監已讓權貴侵佔,名存實亡。但步子邁得很小,取消三分之一牧監,其他破壞力度很小的牧監繼續保留,也準備逐步減少朝廷購馬數量。最終是什麼,要看,看西北的馬匹數量會不會增加,死亡率是多少,長得是否健壯,才能真正考慮韓琦與鄭朗的上奏。

  元昊一看有些慌神,下令禁止。

  可他新近大敗,也不敢過份得罪權貴,無奈之下,加快了向夾山地區買馬的步伐。

  與鹽一樣,單論供肉量,馬與黃牛相差無幾,爲什麼馬價比牛價高上近十倍,也是西夏與契丹聯手打壓造成的。不讓宋朝擁有更多的騎兵。想法有些錯誤,即便放開馬的交易,宋朝也無法弄出幾十萬精騎,無他,缺少優良牧場,養不出好馬,頂多象現在這樣,在緣邊四地選一些牧場,再擠,數量也有限,十萬匹是極限所在。但起到一步部分作用,宋朝九成五以上是步軍,於是戰爭來臨,勝不能大勝,敗則會全軍覆沒。

  但這時元昊都快要亡國了,誰顧誰,那怕是一杯毒酒也要喝。爲了使國內不缺少馬匹,自認爲契丹人會容忍自己,大肆向夾山出口積壓的青鹽,帶回戰馬。

  可許多戰馬又再次涌向宋朝,遼興宗一聽氣着了,你這小子是暈了頭。親自下詔,不準西夏人前來夾山購馬。

  鄭朗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對王勇二人以及陸陵傳了一道命令。

  先是讓尊勇勾動西夏的商人挑唆呆兒等党項與吐谷渾部族。馬在我們這裏不值錢,不讓我們賣給宋人,爲什麼不讓我們賣給西夏人?

  又讓陸陵密告羅漢奴,說呆兒等部族又要準備叛逃西夏。

  羅漢奴一聽大驚失色,上次屈烈叛逃一事,還遮着捂着,省怕皇上知道處罰自己,這個元昊膽子這麼大,居然又來勾結呆兒族。相信啊,有過一例,並且元昊重創,損兵折將,更需要人口充實國內。立即派兵前去鎮壓。

  再讓王勇挑動西夏憤憤不平的商人,蠱惑呆兒等部族反抗。暴動開始後,王真二人就要立即回國。剩下來的便交給陸陵了。

  就在這時,契丹使者終於奔向西夏,遼興宗派知析津府事耶律敵烈、樞密院都承旨王惟吉諭夏國與宋和。

  元昊氣得臉安青。

  奶奶的,俺們打得這各苦廠你們契丹人倒好,不顧大局,得了小便宜。和今你們說和便和啊,俺是什麼人,是你家的奴才?但西夏現在日子不大好過,讓鄭朗弄了一着後,在匹粗絹生生從一貫五漲到近十貫錢。人心搖動,更不敢得罪契丹使者。

  耶律敵烈與王惟吉哪裏感受元昊的心情,不用鞭子抽你就算不錯,說完後恥高氣昂的訓斥李元昊:“聽說你從夾山購馬,又將這些馬匹售給宋朝,此舉何爲!”

  “我國從未向宋朝售馬,除非私境而售,我國新敗,軍民沮喪,私售或許有之。就是上國不是同樣也有私馬售往宋朝嗎?”元昊反問了一句。心中說道,我忍,我忍。

  耶律敵烈繼續訓斥。

  元昊越聽越想扭頭便走,氣得全身就要冒青煙。這時,常明德與劉軒睿從渭州風塵撲撲的趕到興慶府。他們是鄭朗手下的謀士,如今元昊一心想求和,聞聽後不敢不放行,讓他們抵達興慶府。

  但二人指名道姓要見契丹使者。

  元昊不知道什麼事,心中其實很害怕鄭朗,真的打怕了,能慢怠龐籍,能打范仲淹的馬虎眼,不敢在鄭朗身上打什麼主意。又不知道鄭朗此舉是有什麼用意,要說當面說,省得背下里使什麼陰謀詭計,直接放進來。

  劉常二人見到耶律敵烈與王惟吉,施禮後從容說道:“我家相公聽聞二位使者來到興慶府,特地命我邀請二位使者等出使任務完成後,前往渭州一敘。”

  耶律敵烈臉上表情十分精彩,噎了噎口水,說道:“二位,不行啊,於禮制不合。”

  自己作爲調停人身份出使西夏的,如果去了渭州與鄭朗把酒言歡,偏心氣味很濃,元昊也不會服氣啊。

  “是嗎?”常明德打開摺扇,輕輕搖動,摺扇上什麼也沒有,只有四個大字,耶律虎古!

  開婷耶律敵烈與王惟吉沒有注意,可是常明德搖啊搖的,扇面子都快搖到他們眼皮底下,怎能看不到?然後二人盯着這四個字,常明德搖一次,二人額頭上汗珠就冒出一份。搖到最後,二人臉上表情恐怖,眼光呆滯,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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