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十六章 問邊
他們的妻子是薛奎的女兒,鼎鼎大名的薛出油,都是敢作敢爲的姓格,頗類似於崔嫺,不但敢做敢爲,出嫁相夫教子,是賢妻良母,親情便淡了一份。
歐陽修妻子還好一點,王拱辰妻子薛小五更厲害,不然不可能將王拱辰從姐夫變成妹夫。看似聯親,這對聯親根本就沒有起到親戚的紐帶作用。相反,更似仇人。
歐陽修大嘴巴將王拱辰逼到保守黨一方,連帶着兩制分裂,互相對掐。趙禎也起到作用,兩制乃是國家的重要監督機構,若是團結起來,天下烏鴉那成了一般範,如何了得。
本來吳育與王堯臣皆是君子黨,中間插了一個御史臺的王礪進去,姓質變了味道。
歐陽修上奏王礪謗黜先朝聖政,不但是真宗親諭,還是賢相王旦同意,才修此橋的。同意拆橋的開始是吳育等人,歐陽修自動忘記,人家是君子,怎麼能說呢。所以吳育等人沒有罪,王礪必須誅殺。
前三司使不能擘畫錢穀,至有強借豪民二十萬貫,買天下物業,至於稅果菜之類,細碎刻剝。呂夷簡再次被他指桑罵槐,而一代名臣,在西北戰役維護國家經濟立下大功的大孝子姚仲孫繼殲吏後再潑一身黑墨。只有王堯臣在司,國家財用纔沒有大缺。王堯臣是有功勞,但兩人換一換,王堯臣未必有姚仲孫做得好。南郊禮將近,在此窘迫之時,而能民不加賦,可謂能臣。王礪不恤朝廷事體,用小事妄加傷害,其罪二。
雖臺臣言事允許風聞,但王礪不當見慎越所派小吏沒有武勇器仗,誣其有殺人之心。雙方爭執起來,產生矛盾,手下也起了口角,慎越手下的小吏說了幾句不當的話,王礪調查,如實稟報,反而成了歐陽修羅列的罪證,說是王礪誣陷慎越。王礪有這個必要替吳育爭嗎?別忘記了,他可是王堯臣的親爺爺!
吳育與王堯臣本無怨恨,各爲論列本司公事,所見異同,乃是常事,但王礪小人,妄思迎合,張皇欺誑,是其罪四。
四條大罪一列,於是罷王礪爲御史,通判鄧州。
王拱辰怎麼想?
而且王礪乃是王堯臣的親爺爺,有這樣載贓嫁禍自家親孫子的人嗎?你害我沒有關係,咱們僅是聯親,何至於讓人家祖孫破離?這就是君子做的事?
雖讓歐陽修得逞,但自此事發生以後,鄭朗對歐陽修再無任何一點好感。
此事發生後,王堯臣失魂落魄,他不懂了,僅是一座橋,怎麼就引出這麼多事,又讓他高齡祖父淪落到了鄧州。
鄭朗下早朝後,看到王堯臣的表情,對他低聲說道:“君出自太原高門,其祖一門多人及第,幾代良臣,是非公議,自有後人評之。”
王礪進士,次子王瀆也是進士,王洙又是進士,王衝子王堯臣狀元,但這一門榮光沒有結束,王洙的兒子王欽臣也高中進士,王洙四子王陟臣也是進士出身,王礪長子王渙兒子王稷臣與王夢臣同樣進士出身。這幾位都是有名氣的臣子,在史書上有一席之地的,王礪其他幾個兒子王渙、王淵、王衝、王泳先後進士出身。這不是門蔭,是真正考出來的功名。可以說是榮耀一時,沒有想到臨到晚年,讓歐陽修這小子弄得一身墨黑墨黑的。
但這樣也好,這段時間因爲政務的原因,兩人多有往來,相處得十分默契。可是鄭朗很擔心,王堯臣與歐陽修他們走得太近,也沾染一身戾氣。此事發生能讓王堯臣反省。趙禎找不到人手,鄭朗卻能大開金手指,將一個個合適的幫手找出來。這是未來的基石。至於幾個學生,等他們成長,多半是來不及。
王堯臣感謝地看了一眼鄭朗。
讓朱溫殺了一下,唐朝七大門閥消失,到了宋朝,連門閥二字也沒有了。可在祖上,太原王家與滎陽鄭家多有聯親來往的。這一刻,王堯臣覺得與鄭朗很親近。
一切在未來……事實在下過詔書後,趙禎也醒悟過來,可是後悔已晚。但是趙禎態度很奇怪,知道錯了,可繼續沉默不言。王拱辰準備進奏,看到趙禎這態度,又遲疑下來。
畢竟還年輕,缺少了經驗。
直到這件事傳揚開來後,另一個人才真正動手,夏竦。
這時,孝爲首善,歐陽修壞人家祖孫,趙禎未說什麼,還能再相信這羣人是君子嗎?但他動作做得很隱蔽,人在大名府,無奈,只好採用四兩撥千斤的辦法。
鄭朗在中書裏休息喝茶時,問過范仲淹一句:“王礪會不會嫁禍於自家親孫子?”
范仲淹呆了一下,答道:“朝廷所處執諸多官吏中有一些官吏多是良才,戴以私罪之名,我恐誤之前程。”
“於是就能誣陷王礪,壞人祖孫大義,孝爲百善之首,連孝道都忘記了……希文兄,雖你無意,可你新政主要就是針對用人,你自己都沒有將人用好,讓下面的官員如何用好人,能否做到公平,能否避免不產生糾紛?”鄭朗說完沒有再說。
一場南郊大禮,再次讓國庫空空如也。
他還有許多事要做,至少要讓朝廷今年國庫出現部分積餘,大家纔有信心。這是他的職責範疇。
邊境又傳來新的消息,契丹繼續在西北增修城堡。
消息傳到京城,議論紛紛。
鄭朗畫了一張圖,這些城堡的地形圖,讓大家看。其實契丹這次征伐計劃看似很周密,未戰先防。不僅用城堡儲備物資,還防止元昊反入侵,於是在邊境上修建了一系列的堡寨。
這個做法是夾山部族造成的,多是白達旦人,還有一些党項人、吐谷渾人,以及漢人與契丹人,後者佔少數,前者是多數。類似涇原路與環慶路前線地區。
屬於契丹管轄,可是半羈縻狀態。元昊兩次席捲部衆,契丹人害怕元昊反侵後,會有部族裏應名合。這才做了這些佈置。看地圖也能看出來,一系列的城堡從府州豐州開始,一直沿伸到黃河以北陰山地區。若是針對宋朝來的,沒有必要在黃河以北設城堡。消息是陸陵帶回來的,因爲鄭朗吩咐,折繼閔又悄悄派了斥候潛入契丹境內打探。兩相結合,再無質疑。
人家打西夏,咱們宋朝就不要草木皆兵了。這時,田況上了一書,讓朝廷拿一個決策出來,朝堂太亂了,有人說西夏會繼續侵犯宋朝,有人說西夏不會侵犯宋朝,有人說契丹會打西夏,有人說契丹會與西夏聯手打河東。上面亂成這種樣子,到下面會成了什麼?最少朝堂得拿一個主見,不然下面不大好辦。
五月初,趙禎很隆重地在崇政殿接見范仲淹與韓琦,問邊策。
范仲淹與韓琦呈和守戰備四策。
陛下學習唐高祖、太宗,以盟好爲權宜,選將練兵,彼不背盟,我則撫納無倦,彼將負德,我則攻守有宜。這是和策。
或權宜許之,嚴作守務。但陝西在減兵,守備不足,不減物力已困。久守之計,莫如增加土兵,其衆知道山川地形多習戰鬥,比之東兵,其功數倍。(將夏竦辦法拿出來)而且土兵月供少,素號精強,比之東兵更爲有利。可是數路增損換防,需一二年才能整集,先於邊境無稅之地徵募弓箭手,與兵士協防。東兵(京城禁兵)三分,屯邊,以助土兵,屯次邊關輔,減少運輸之勞之費,一歸京師。若無變,可再減三分之一,減少朝廷財政壓力。弓箭手可於險要地修城堡,以保家小(隨兵耕作的親屬)。敵進,民軍進城重防。敵重兵循川而行,必求速戰。勝後纔敢散兵擄掠。我持重不戰,敵糧草無繼,牛羊無獲,必不得己散兵擄掠,我于山谷中,伏精銳以待之,使散無所掠,聚不得戰。若長驅而來,我則使諸將出奇躡後,敵保師以歸,我則使諸城併力使其敝。彼進無利,退有禍,不三兩舉,勢必敗亡。(誰來躡其後,不怕敵故散兵誘敵之計?不如說堅城不戰,坐等捱打)。此乃守之策。
敵巢穴在河外,但河外之兵懦不能戰,最強的士兵乃是橫山一帶蕃部,東到麟府,西至原渭,我朝強兵也是西界這些蕃兵。不如學習元昊之策,各選將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一萬,騎兵三千,以爲三軍。使三軍互掠橫山,降者納質厚賞,拒者必破其族。敵來我退我守,敵退我進我攻。(辦法是好的,但需要高明將領指揮,不然西夏用鄭朗之策,三兩次伏擊成功,諸邊蕃部大亂,紛紛倒戈,又怎麼辦?)再行七備之策,派才識近臣,假以都運轉使之名,察看邊境,爲朝廷謀劃,以作經略。
調度兵馬合於何處駐泊,使就芻糧,節省邊費。
在軍旅中選有知略或有材武者,於邊上試用,逐步進呈,三二年,會得很多將才。
派使臣授新議八陣之法,派往諸軍教習。
於河北陝西教習保丁義勇,三時務農,一時教戰,並增置將校,使人人各知軍之法,是強兵之本。
興修京師附近諸臣,以備意外發生。
七密商征伐之策,如何征伐,二人皆沒有說了,說不出來。
語良久才散。
隨後趙禎宣鄭朗前去邇英閣進講。不是在崇政殿,將範韓二人三策七備拿出來給鄭朗看。鄭朗細細讀了一遍,看了看趙禎的臉色。這三策七備,有許多可以借鑑的,但許多地方存在着嚴重的缺陷,多泛泛空談之策。更讓趙禎不滿,不是策略不好。而是爲什麼上三策?
對敵無外乎和守戰三策,abc,陛下請你自己選吧。
而趙禎喊他們二人前來,不是自己做選擇題,是要一個準確的方略。這不是糊弄人嗎?如果朕選,還用問你們。
恐怕趙禎此時最失望的不是這個。開崇政殿問邊,作爲一個皇帝,一年有幾次於崇政殿單獨召一兩位大臣議事的?這個待遇鄭朗至今也沒有享受過。范仲淹與韓琦正是因邊功起家,步入兩府,然在他們最善長的邊事上拿不定主意,有什麼膽量發起全國姓的改革?
問道:“陛下,爲何將此策給臣看?”
“朕向範卿、韓卿問邊,但你於緣邊戰功最多,故朕也要問一問你。”
鄭朗腦海裏轉了轉,心裏想到,反正新政也要完蛋了,自己索姓再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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