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榜生也可以很厉害
這個消息一出,别說刘培德一家子人,整個大刘庄都轰动了!
一個中午,来道喜的人不绝于耳,找上门来私下裡說媒的人更是踏破门槛。就這样一直闹哄哄的直到下午两三点,一家人的脸都要笑僵了,村民们才渐渐散去。
至于县裡的领导,来慰问了一番,留下了二百元现金和一朵合影时的大红花,就突突突走了。嗯,两轮摩托走的。
走的时候,刘培文兄弟俩和叔叔刘环一起去送,刘培文心中几次想问话,到了嘴边,觉得不合适,還是憋住了。
弟弟這大学肯定稳了,毕竟去年全县還有四個人考上了大学呢,总不能他今年全市第一還上不了学吧。
至于自己,根据前身的记忆,考上的机会着实渺茫。
在這個参加高考要先参加预考的年代,能参加高考的,那有一個算一個,都算是成绩還不错的了。
刘培文当年上完初中去下乡当了两年知青,等再回来上学,正赶上跟小自己两岁的刘培德一年高考,被迫中断的学习经历让他后来的学习成绩并不优异。
以如今高考千军万马過独木桥的态势,這种放到上一世怎么也是個二本的水平,如今真就是陪太子读书、拉低录取率的角色。
回来的路上,他就思忖着,沒考上的话,自己怎么办?
继续考嗎?目前政策当然允许,可是自己這两年已经是吃用在叔叔家,给他们一家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弟弟刘培德报考的可是水木大学的重点专业,虽說现在大学不交学费,甚至還有补贴和粮票,但是去燕京上学,一晃就是五六年,生活费用恐怕也少不了。要不是县裡送来的這二百块钱,恐怕刘环家還得去拆借一些钱来,才能供得起這么一個大学生。
而自己再学一年,就一定能考上嗎?
心中盘算了一下两世为人所积累的知识储备,用一句上一世流行的话来說,那就是tan90°——不存在的。
前路渺茫啊!刘培文叹了口气。
家裡依旧是访客不断,刘培文干脆拿着本杂志去了后塘边上乘凉,等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回来。
此时,刘培德已经冷静下来了,而刘环和刘英父女俩還是欣喜若狂的状态。而婶子黄友蓉则是投身灶屋裡,跟饭菜搏斗去了。
“哥!”刘培德叫了一声,沒多說什么,此时此刻,他是能明白自己哥哥心中的失落感的,只不過一贯性格直来直去的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哥哥。
总不能說:“虽然我考了全市第一,但是大概率落榜的你其实也不差吧?”
這跟小小的也很可爱、一分钟也很棒了,有什么区别?
“我沒事儿,就是不知道成绩,心裡总惦记着。”刘培文看出刘培德心裡的纠结,挤出笑容,“对了,田小云呢,她那裡有消息了嗎?”
“也沒有。”刘培德摇了摇头,“不過她中午就找人搭车去水寨了,快的话也许晚上就有消息,我嘱咐她一定帮你问问。”
“哦……那就行。”刘培文心绪不宁,随口应付了一句,就走进了屋裡。
刚才還沉浸在全市第一名這個巨大喜讯裡不能自拔的刘环父女俩也终于回過神来,看着刘培文走进屋裡的身影,面面相觑。
坏了,光顾着庆祝,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参加高考的了。
就這样過了几分钟,几人依旧无言。
“我进去看看。”刘培德忍不住撂下一句话,走进屋裡。
进了屋,只见刘培文正在一张稿纸上奋笔疾书。刘培德扶着酒瓶底的眼镜,凑過头去,分明看见了1981商业规划可行性分析几個字。
什么意思?刘培德根本摸不着头脑——他扶着眼镜呢。
不過看起来大哥是在想挣钱的办法。
挣钱嘛,不寒碜。
带着我大哥究竟還是我大哥的想法,刘培德把大哥此时的心态判定为稳定。他也沒吭声,又回到院子裡,跟父女俩递了個眼神,聊起天来。
直到下午快五点钟,心烦意乱的刘培文出来冲了個凉,抖擞精神,准备和刘培德下象棋的时候,又听见巷子口有小孩边跑边喊:“牵狗的大大来啦!牵狗的大大来啦!”
刘培文闻言,就知道是自己舅舅张竹来了。
舅舅因为在县治安大队工作,来刘培文這裡时,常常一身警服。有一次治安大队去乡裡巡查,舅舅牵了一條警犬来家裡,神气得不行,可把邻居家的李金梁這個小屁孩羡慕坏了,于是从此他成了李金梁口中“牵狗的大大”,跟“瞧病的大大”、“放牛的大大”之类的并列。
他赶忙迎到大门外,就见一個身穿草绿制服,戴着红色领章的中年人推着自行车往這走過来,车把上還挂着一袋子东西。
“舅!”刘培文叫了一声,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昨天我听說你病得要死了,把我吓得不清,所以今天過来看看。你這……咋弄嘞”张竹跟着刘培文往裡走,此刻心情轻松了不少,只是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刘培文一边拉他在院子裡坐下,一边又把這两天的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一個星期之前,穷极无聊的田小云提议三人去村裡后塘摸泥巴龙。
彼时刚下過雨,池塘裡水也涨上来了,正是摸泥巴龙的好時間,于是刘家两兄弟砸吧砸吧嘴,在心中回味了一番泥巴龙滑嫩的口感,当时就同意了。
到了后塘,仨人扎在塘边摸泥巴龙,可谁成想刘培德直愣愣地追着一條泥巴龙就跑到了池塘中间去,结果他水性一般,塘底又是淤泥,三弄两弄就有点回不来了。
這时站在岸边的田小云直接吓傻了,而刘培文则是从岸边游過来,费了半天劲,才把刘培德拉回了岸边。
本来事情就此结束,可是刘培德一摸眼前,坏了,眼镜掉塘裡了,当时就要冲进去再找。刘培文哪能再让他去,只好自己扎进后塘裡踅摸。
好在平常刘培德就怕眼镜掉了,在镜腿后面穿了個绳子套在后颈,以免脱落,刘培文扎下去几次,在塘底的淤泥裡摸了半天,终于是挂住了绳子把眼镜捞了上来。
虽說后塘水深不過两米,可是這连番下水、潜水,刘培文的身板也遭不住了,上岸后直接一個缺氧躺在了那裡。
刘培文也是此时重生的。
当时田小云被吓得六神无主,還是刘培德探了探呼吸,发现哥哥還喘着气,就跑回村裡找人,正见到打算去相亲的刘全有,于是二人就把刘培文抬回了家。结果被好事儿的九婶看到。一句“我哥哥昏死過去了,”愣是让她给传成“我哥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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