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想到這裡,她先打发四儿去廊下等着。
又搜罗到一個书画摊,赶紧上前问道:“不知有沒有五代徐熙和徐崇嗣的画,若有黄筌的话那就更好了。”
那小贩笑道:“我這儿全都有。”
“不知价钱几许啊?”锦娘又不要真迹,得益于活字印刷术的出现,宋朝印刷便宜许多,画也算不上特别贵,如果是一個刚成名的画家,一幅六幅的山水画要价是绢一匹,钱两贯便成。
果然,小贩道:“您說的這画一册就是一钱。”
以前大概二百文,锦娘立马砍价:“這样吧,我三本都要了,你便宜些卖给我吧。”
一听砍价,小贩就苦着脸道:“姑娘,您看這都是新的呢?”
“都是新的沒错,客也只是仿本,纸张都沒对齐,且這样的纸张一两年几乎就不能用了,我也不多与你讲,三本一钱半,你若同意,我就直接拿下。”锦娘還想若他不卖,她就先去别的摊贩那裡买一本。
這小贩见锦娘拿钱出来,假装认命:“好好好,您拿去吧,我给您包上。”
三本书到手,锦娘欢喜极了,這三位都是沒骨画的开山之人,且都是花鸟派的大师,她擅长绣花鸟,有了這三本画册,至少未来两年她的绣活都让她能够脱颖而出。
何时能让她自己安心作画,能够自由创作衣裳就好了。
买完画册她才去喊四儿,虽說她收拢四儿,但不管怎么样留一手准沒错。逢人且說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有太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了,就连陈娘子都是指点她们一二,并不好全部教她们。
“走吧,累了吧,我一看书看的就忘形了。”锦娘笑道。
四儿摇头:“姐姐让我歇着,你自個儿忙活,都是为我好。”
锦娘又和她一道出去,請她吃了一碗绿豆雪泡水,二人方才去找匡三儿,一起回去。回去之后,先铺上草席,听方巧莲打趣:“去了這么久,就买了一床席子啊?”
“你们都有干娘疼着,给东西,我又沒有,都快热死了,再睡下去,都烧背烧的睡不着了。”锦娘铺完席子,才坐下来想着珠服怎么做,先数了数珍珠颗数,一共二十颗小珠子,若做领抹或者是对襟都少了,不若做在抹胸处。
珠服本就是富丽的,衣裳上应该绣牡丹,尤其是她的画册上有徐熙的《红牡丹》,实在是珠辉玉丽。既然抹胸上用牡丹,那对襟就用绶带鸟山茶纹,绶带鸟和牡丹一起拿便是长寿富贵,寓意也好。
然而亮点却在之后她做的牡丹形状的绶带鸟的荷包,荷包的扣子正好用珍珠。
想好了之后,她就先去找库房拿布,她们這些绣娘每日吃完早饭,睁开眼睛就是拿布做针线。不知不觉一日就過去了,四儿早已把热水提来了,锦娘笑道:“你以后就把盆儿拿来我這裡,洗了再回去也便宜。”
“嗯。”四儿笑眯眯的。
等方巧莲睡下,她才小声道:“锦娘姐姐,秦霜儿今儿认了二少爷的乳母林嬷嬷做了干娘。”
锦娘毫不意外,秦霜儿想做小娘,旁人提起二少爷她都脸红耳热,明显就是有意,但她并不好阻挡什么,只要秦霜儿别像以前那样背后下蛆說她的坏话,在针线房搞事,她也不会理会她。
所以,她也对四儿道:“這些事儿你不必管,随她去。”
四儿应下,锦娘又道:“這些日子我要替大姑娘做衣裳,你早些過来,我每日给你布置些针法,要勤加练习,知道么?”
“我知道,锦娘姐姐,你洗了,我替你倒水再走。”四儿笑。
锦娘才点头。
等锦娘洗完澡,准备歇息,秦霜儿从外面回来,点灯熬夜做针线,還好她们在裡间,她在外间,互相干擾不大。
早晨起来,四儿和小荷提着早点過来了,锦娘先用炭笔画了一片树叶,对四儿道:“今儿你用长短针,别总错了又喊我,自個儿一鼓作气的绣。”
四儿拿了针线在旁,陈娘子看在眼裡,她很清楚,蒋氏早就让她们教导四儿和小荷,日后她们走了,這俩孩子是要接班的。她也只和针线房众人說了一声,倒是只有锦娘开始教四儿,别的人都不理会這些小丫头子。
她想了一下,便对秦霜儿和方巧莲道:“小荷這裡,你们俩也多教她。”
总使唤人家,却什么都不教人家,這样也不地道。
小荷希冀的看着秦霜儿,在她眼中,方巧莲喜歡打扮,不太和气,魏锦娘人缘一般,口才太好太厉害,人胖乎乎的,只有秦霜儿人和气稳重,朋友特别多,和她玩儿有面子。
果然,秦霜儿笑道:“那我就教小荷吧。”
陈娘子赞许道:“這般很好,善姐走了,咱们這裡统共有你们三個,若是能教会四儿和小荷,咱们也多了两個帮手。”
方巧莲始终只是笑笑,不大吭声。
陈娘子看着她们三人,心中也有一番评价,在整個针线房裡,秦霜儿看起来人缘最好,人最端庄,可其实這個人有些聪明面孔笨肚肠,飞蛾扑火的事情也愿意做,方巧莲呢,表面上爱打扮,不好亲近,其实内心早有成算,但所谓成算退路,反而局限了自己。而锦娘,上次竹衣的事情,她都推說不会,偏她倒是修补成了。
平日与人争斗,却很少招恨,不媚上也不欺下,勤奋用功還伶俐,胸中又有一番丘壑,非常聪明。
却說陈娘子分派了小荷之后,绿缨過来问锦娘珠服的事情,還道:“大夫人還问你样子怎么沒送過去呢?”
锦娘笑道:“好,我這就送過去。”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别人改动她设计好的样子,完全是外行指导内行,但见绿缨這么說了,她也只好把图样拿過去。
若是有一日,她能去蜀绣阁就好了,自己设计的衣裳全部按照自己的风格来。
果然,這么拿過去,蒋氏看到锦娘的草图還有些不满:“怎么珠子只缝在抹胸处,這也太浪费了。”
锦娘深吸一口气,還要准备說服她:“回答夫人的话,如今的珠服十有八九都是绣在抹胸上,或者领抹处,可领抹太长,還得两边都缝,如此,至少要七八十颗珠子。其实依奴婢想,在抹胸上绣上红牡丹,抹胸用的是上好的缎子,這样更显雍容富丽却又不繁复。”
說完,她又把自己临摹的徐熙的红牡丹拿出来给蒋氏看,“這就是准备绣在抹胸处的,還有一处亮点是荷包,只不過那個是要等到衣裳做完再做,我就沒有画上去。”
见到這朵牡丹,蒋氏其实心中有几分首肯了,她把纸放在一旁道:“我听說上次二少爷的竹衣是你帮忙修的?”
“是,上次翠纤姐姐去针线房,原本找了几人,她们沒见過,正好我在一本书上见過,就姑且一试,沒想到還真的做成了。”锦娘倒也不居功自傲。
因为表现的太厉害了,人家直接强迫你做妾,榨干你的才能,還沒钱,年老色衰就赶你出门,她才沒那么傻呢?
蒋氏见锦娘條理清楚,也觉得靠谱:“那好,近来你旁的活都不必接了,就做這件。”
“是,奴婢遵命。”锦娘道。
等锦娘离开了,蒋氏才觉得自己英明的很,方才那繁复的绣技以及珠服,若是拿到外面去做,工钱至少要十五贯,可自家针线上的人做,一個月不過一两银子。
另外一边,姑太太也让善姐替女儿做衣裳,她如今手头宽绰许多,倒不是旁的,還是老太太贴补,就拿這匹栀子黄的罗,就是老太太拿過来的。
她唯一记挂的便是女儿的亲事,有了充足的银钱,老太太许诺帮女儿出一份嫁妆,她再让女儿施恩這些丫头子,哪個不是服服帖帖的。
“底下配湖蓝色的三涧裙,您看如何?”善姐曾经偶然瞥過一次锦娘的图册,她见锦娘這样搭配過。
姑太太暗自点头,她不花一文就给女儿弄来個刺绣的高手,俗话說人靠衣装马靠鞍,女儿打扮的好,将来出去见人,若是被哪家富贵之人看上就好了。
只是她沒想過她抢了蒋氏的人,蒋氏竟然那般翻脸无情,她的生辰,都不让女儿出去见人。老太太是她亲娘,但老太太早已不管事,也不怎么出门了,她客居于此,更无人請她,想到這裡气闷极了。
便是穿了好衣裳,沒法出门见客。
正想着,她又寻了几样不喜歡的点心,让人用盒子装了,去蒋氏那裡走动。不曾想,走到门口,见到两位少年一齐過来,大一点的少年,身材颀长,相貌俊美,锦袍紫金冠,天生一股富贵之气,另一個還小一些的少年,竟然更风流俊俏。
原来這二位都是蒋氏娘家侄儿,姑太太想着蒋家一门官宦,富贵极了,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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