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作者:鯨嶼Freya
古人說,山中無日月。

  門派裏的生活十分閒散,雲別塵自己的身子不中用,對她的課業盯得也並不很緊,除去日常的講習、演練,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閒逛發呆,或是去暗室裏碰碰運氣。有那麼十之三四的機率,她的小道侶會在,會安靜地喫完她送去的飯,聽着她嘰嘰喳喳,想到什麼說什麼,然後憑藉那一張木桌子的篤篤聲,算作對她的應答。

  黎江雪覺得,日子像在指縫裏,一晃就溜走了。

  有些時候,她懷疑自己養了一隻貓,和她保持着投喂,互相喵喵叫,偶爾可以摸摸毛的關係。哦,這隻貓長什麼樣子,她還沒有見過呢。

  這天,唐止下山採買東西,看着他扛着大包小包,從山前那一條細細的藤橋上走過來,黎江雪對他的崇拜上升到了頂峯。

  “你這是真人不露相,庭前掃地僧啊。”她驚呼着迎上去,“你過那根藤橋的時候,就像一張紙一樣輕飄飄的,也太厲害了吧!”

  唐止擦着額上的汗,嘿嘿一笑:“少主快過來看,我買好喫的了。”

  她欣喜地湊過去,原來是一包酥糖。雖然在她原先的世界裏,年輕人多半不愛喫這個了,但在遠離城鎮,飲食過於原生態的山間,一包糖無疑是難得的美味。

  “你最好了。”她迫不及待往嘴裏塞了一塊,又拿一塊喂他,“你也嘗一個,啊——”

  結果把唐止鬧了個滿臉通紅。

  “我,我就不用了。”他慌亂擺手,“你喂師尊去吧。”

  “他?你看我有那個膽子嗎?算了,他那麼大的人了,估計也不愛喫糖的。”她一邊抿着舌尖上的糖塊,一邊好奇地往他包裹裏探頭,“你都買什麼了?”

  “米麪肉菜,皁角燈燭,哦,還有些手帕、髮帶之類的日常東西。”唐止低頭忙着整理,“少主你不用動手,等會兒我收拾好了,會送到你房裏的。”

  結果冷不防,還是被她搶走了幾件東西。

  “少主,你拿錯了,那是男子的髮帶!”

  “沒錯沒錯,就要男子的。”黎江雪掛着賊笑,手裏將用得上的都抱了一些,眼角不住地往暗室的方向瞟,“髮帶算我欠你的,其餘都從我的份額里扣,我不乾不淨的,我少用一點沒事。”

  “其實真沒有必要的……”

  “雖然他是道侶,日常的喫穿用度總也不能缺的。我們同星門是正派,正派就要給人做人的尊嚴。”

  “少主你先放下……”

  “不要小氣嘛,唐總管,我會努力振興門派給你賺錢的。好啦好啦,我先過去了啊。”

  她轉身往暗室走,就聽唐止在身後着急忙慌地喊:“少主,你真的不用特意去給他送東西!你走慢點!少主!”

  其動靜,不像是真爲了叫住她,反而像故意嚷給什麼人聽的一樣。正這樣想着,就聽雲別塵的房裏一陣響動,嚇得她拔腿就跑,一溜煙地就不見了。

  唐止這小東西,竟然還學會了虛張聲勢,喊她師尊來教訓她?唐總管,大大地壞了!

  只留唐止在原地跺腳,小小聲地嘀咕:“你還偏偏拿了最好看的一條髮帶,好了好了,這下浪費了。”

  ……

  黎江雪跑進暗室的時候,還喘着粗氣,嘴裏唸叨着:“還好還好,沒有追上來,嚇死我了。”

  這時候,就覺得面前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掀開帷帳,在她的手背上輕觸了一下。仍舊是微涼的,如玉一樣的肌膚,讓人跑出來的滿頭熱氣都降了下去,心裏忽然變得很平靜。

  “今天你也在呀?肯定是知道我給你帶東西了,對不對?”她像獻寶一樣,拉着他坐下,把懷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這是手帕,這是皁角,你平時洗漱總用得到的。哦,蠟燭我沒給你拿,我想着你這裏總不見光,就用不上了。”

  面前的人聽着她絮絮叨叨,只是一派安靜。原本嘛,他也不會說話,她給什麼,他拿着就是了。

  直到她摸出一條柔軟的東西,輕輕地放在他的掌心上。

  “你猜,這是什麼?”

  但她也沒打算真的讓他回答,只是笑眯眯地自己解釋:“是髮帶。唐止買回來的所有髮帶裏,我就覺得這一條最好看,我搶了就跑,還好沒讓他追上。”

  想了想,又道:“你是能在黑暗中視物的對吧?但我也不知道你能看得多清楚,那我就給你描述一下好了。它是比竹葉再淺一點的青色,寬只有二指,上面有流雲的暗紋,我覺得會特別適合你。”

  說完,自己滿足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但就是覺得很適合你。”

  她沒有說謊。

  雖然她都沒有真正地看見過他,但憑着先前那一次親密接觸的印象,她就能知道他身形清瘦,骨架小,抱在懷裏的時候,肩頭和手臂瘦得讓人有些心疼,而腰腹卻柔軟,抱起來格外舒服。他應該還挺高挑的,環着她的腿很長,下巴有一些尖,埋在她肩頭顫抖的時候,硌得她的鎖骨都有點疼,但卻又顯得很可愛。

  如果要說那個身形像誰,可能有點像雲別塵,雖然她的師尊要知道她這種聯想,可能會被氣得吐血。

  總之,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確確實實要過面前這個男人,達成了共修的事實。也因此,她總是忍不住想對他好一點,多照顧他一點。

  也說不清是出於愧疚,還是某些其他的東西。

  “哎,對了,還有別的呢。”她忽然想起來,聲音裏帶着幾分雀躍,“你張嘴,我給你喫個東西。”

  甜甜的酥糖,喂到他的脣邊。他的嘴脣很軟,帶着微微的熱意,舌尖一卷,就喫掉了,徒留下她指尖麻麻的觸感,令人心癢。

  真的像貓一樣。

  “好喫嗎?”她問。

  桌子被輕輕敲響了一聲,清脆的,悅耳的,像是帶着歡喜的。

  於是她也高興了,把糖袋子痛快地遞到他手裏,“喏,都給你。”

  他的手推讓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接受,只換來她加大力度,不由分說地往他手裏塞,“你不用在意的,我也沒有很愛喫糖,你喜歡,就多喫一點。”

  對面沉默片刻,好像接受了,她聽見手指輕輕攥緊紙袋子的窸窣聲,然後,有一隻手慢慢地覆上了她的手背。輕緩,溫柔,像是在迴應她的好意。

  她忽然間覺得她的小道侶真是可愛,又惹人心疼,令她忍不住地有些上頭。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啊。”她按捺着心裏的衝動,“我這些天來找你,很多時候你都不在,唐止和我師尊都說,並沒有限制你的行動,但我總不信,我擔心他們背地裏欺負你。你在我面前不用怕,你說實話,他們有沒有害你?”

  篤篤,沒有。

  “沒有嗎?所以,真的是你自己出門的?”

  篤,是的。

  “那也就是說,你不用總是待在這個暗室裏,就算出門走一走,也不要緊的對不對?”

  面前的人沉默了。

  他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許是心裏在糾結什麼,黎江雪只聽見裝酥糖的紙袋子被捏得越來越緊,在他手中發出響亮的被揉皺的聲音。

  其實她並不急於弄清楚,他爲什麼神神祕祕,行蹤不定,在這個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門派裏又能躲到哪兒去,此刻的她只有一個非常單純的想法——她想看看他長什麼模樣。

  她想帶着他,走到太陽底下。

  如果說她還有什麼私心,就是她希望他能勇敢地走出這間暗室,像她、像唐止、像雲別塵一樣,在這個門派里正大光明地活着,好爲有一天將他放走做打算。

  她肯定是要放他走的,但她不能放一個畏縮恐懼,不能自立生活的人。

  所以她一下牽住了他的手,感受着他在她掌心裏微微僵硬着。

  “來吧,外面太陽可好了,就曬一會兒太陽,不會有事的。”

  小道侶沒有動,反而還暗暗使力與她對抗着,顯然是不願意。

  她不想嚇到他,只循循善誘:“你既然能自己出去,那和我一起出去也沒什麼不可以呀。你是怕我師尊或者唐止看見了,轉頭來責罰你嗎?你不用怕他們的。要是你很擔心的話,我帶你繞到小溪那邊去,他們肯定發現不了。”

  面前的人還是不動,也不表示同不同意,只是被她握住的手緊了緊,像是在掙扎擔憂一樣。

  黎江雪覺得有戲,也不想逼迫他,只是溫和道:“要不然這樣吧,我們也不用急,就走到房間門口,我打開門讓陽光照進來一點,好不好?要是你覺得不舒服了,隨時可以退回來,不用勉強的。”

  說完,就拉着他往外走,還微笑着補了一句:“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你。”

  不料,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突然觸到了他的痛處,她只覺得他的手一下從掌心滑脫,整個人猛地向後退去,幾乎可以稱得上倉皇。

  “你怎麼了?”她驚得要去拉他。

  他卻好像避她不及,一味地向後掙脫,拉扯之間,也不知道是絆到了哪裏,黎江雪只聽見他摔倒下去,重重磕上了桌子,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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