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根弦
時弦回過神，擡手將柔軟的碎髮撩到耳後。
她繞過他的桌子，剛走到工具間門口，慵懶低沉的嗓音便被風送到耳邊。
“時弦同學，真巧，我也值日。”
時弦抿抿脣，並不在意的回道：“哦。”
語氣有些冷淡，聲音卻軟軟糯糯的，還帶着點鼻音。
顧寒晏有些煩躁，舌尖掃了掃口腔壁。
他擡起長腿，起身走到她面前，稍稍俯下身看着她。
工具間狹小逼仄，空氣流通不暢，時弦有些悶。
她看了顧寒晏一眼，遞了一把笤帚過去，淺笑着和他商量：“你掃走廊，我掃教室，可以嘛？”
她小心翼翼同他商量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像撒嬌，有一絲絲勾人。
顧寒晏脣角輕勾，左眼皮不自覺的跳了兩下。
不過他是過來拿掃帚的嗎？
顧寒晏蹙着眉從她手裏接過笤帚，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她溫軟的皮膚，他的眸色暗了暗，默不作聲。
他身形高大，堵着工具間的出口，時弦沒辦法出去。
時弦見他不說話也不走，只以爲他對她的分配不滿意。
她遲疑了下，弱弱的問：“要不我掃地，你把黑板擦了？”
顧寒晏嘴角輕扯，低低笑開，嗓音醇厚：“要不你全做了，嗯？”
“嗯”字的尾音被他拖得婉轉綿長，空氣無端曖昧起來。
時弦心想，這就有些過分了吧。
不過她不敢說出來，她低下頭輕輕嗯了聲。
顧寒晏壓下心底莫名的挫敗感，不帶一絲情緒的開口：“我選教室。”
時弦訝異的擡頭看他，發現他已經背對着她朝後門那邊走了。
少年踏着夕陽的餘暉，身影清瘦頎長，孤獨感油然而生。
時弦甩甩頭，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覺得顧寒晏孤獨。
他的朋友那麼多，喜歡他的女孩子那麼多。
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笤帚把手，時弦心無雜念的走出教室。
等她慢吞吞的掃完走廊回來，發現顧寒晏已經掃好教室，正在用溼抹布擦黑板。
他的動作懶洋洋的，幅度不大，然而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就擦完了。
顧寒晏回過身看到正在發呆的她，低笑一聲：“看什麼？”
“啊啊？”偷看別人被發現，時弦臉頰有些熱，腦袋有些懵。
愣了兩秒，她搖搖頭，輕聲說：“沒什麼。”
顧寒晏狹長的眼眸微眯，他放下抹布，走出了教室。
時弦吁了一口氣，把笤帚放回工具間，她拿着飯卡往外走。
她低着頭沒有看前面，差點撞上從外面進來的顧寒晏。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還在滴水。
時弦眸光閃了閃，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
軟綿綿補了句：“給你。”
她的視線始終沒有越過他的脖頸往上，與他的黑眸相視。
顧寒晏接過紙巾，慢條斯理的擦着手。
時弦捏着紙巾，正想繞過他，對方忽然開口喊了她一聲：“時弦”
她終於擡眸看他，清亮的眸子眨了眨，長而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上下撲閃着。
不等她說話，顧寒晏勾着脣，嗓音微啞：“手機借我一下？”
時弦別開眼睛，輕蹙着眉頭，脣微張着，半天也沒回復是借還是不借。
顧寒晏垂眸：“沒有手機？”
“有手機。”時弦咬了咬下脣，“沒有辦卡。”
時弦的手機是時詩用淘汰的老式機，上了高中時詩換了智能機，周雨嵐便把這個手機給了時弦。
時弦只用它來看時間和設置鬧鐘，有時候無聊也會玩裏面自帶的俄羅斯方塊。
她每個月的生活費不多，喫飯就花掉了大半，剩下一點還要買學習資料，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交話費。
顧寒晏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時弦微微泛黃的球鞋，他沉默了一下。
片刻，他恢復了一貫漫不經心的腔調，道了聲謝後給時弦讓路。
時弦剛走了兩步，又聽到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多喫點，豆芽菜。”
多喫點豆芽菜？
爲什麼？
時弦邊走邊想着。快走到食堂的時候，時弦終於明白過來他話的意思。
她腳步頓住，脣不悅的抿着。
他在說她是豆芽菜。
這個人怎麼這麼惡劣。
翌日清晨。
周明昊一邊抄着作業，一邊抱怨道：“某人言而不信，昨晚說好的一起去網吧開黑，結果一個人溜回了家。”
顧寒晏背靠在牆上，閉着眼睛打着盹兒，渾身上下散發着慵懶的氣息，聽到周明昊的話，眼皮只動了一下。
陳天南也在抄作業，跟着附和：“是啊，某人竟然做出瞭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周明昊憤憤點頭：“某人都不寫作業，也不知道回家幹嘛。”
陳天南側眸看了顧寒晏一眼，賊兮兮的說道：“是啊，回家幹嘛，不如留在學校上晚自習呢。”
顧寒晏猛地睜開眼睛，染着戾氣的黑眸鋒利的掃過兩人，冷聲道：“你倆相聲說的沒完了是吧？”
周明昊和陳天南覷了一眼對方，識相的閉上了嘴。
過了會兒，周明昊抄累了，伸了一個懶腰，湊到顧寒晏身邊。
“昨天下午你讓我和老陳先走了，你幹活了嗎？兄弟，跟我說實話，你沒有把所有活都推到人家小姑娘身上吧？”
嘴上這麼問，心裏已經篤定顧少爺沒有幹活，周明昊撇撇嘴：“你就知道欺負人家小姑娘。”
顧寒晏沒有理會聒噪的周明昊，只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前方人兒的背影。
周明昊看顧少爺臉上沒有絲毫悔改之意，搖頭晃腦的說：“不行，我要單獨給你排一週，不能讓你老這麼欺負時弦妹妹。”
他怎麼欺負她了？
顧寒晏終於偏頭看周明昊，黑眸微眯着，神情不悅：“周明昊，你腦袋不想要了是嗎？”
爲了妹子的權益，不畏強權的周明昊一溜煙跑到了黑板前面，將值日表拿了下來。
他躥到時弦和楊三朵桌前，笑眯眯的看着正低頭寫題的時弦，“時弦妹妹，昨天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沒事兒，哥哥幫你換個搭檔。”
昨天的數學作業，時弦最後一道大題不會寫，正埋頭苦思冥想着。
她剛剛沒怎麼在意後面的動靜，此刻聽到周明昊的話，才茫然擡頭：“欺負？”
提到欺負，不知道怎麼的，她想到顧寒晏昨天喊她豆芽菜。
猶豫了一下，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嗓音軟糯：“沒有呀。”
周明昊安慰道：“別怕，儘管說，哥哥罩着你。”
時弦淺淺的笑了一下，白皙的臉頰上出現兩道漣漪，她側頭瞧了一眼顧寒晏。
他好像感應到她看過來，兩人視線撞在了一起。
顧寒晏狹長的桃花眼上挑，清俊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戲謔的壞笑：“我欺負你了嗎？”
她正想說沒有欺負，卻看見眼前的人接着用嘴型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
豆芽菜。
時弦下意識想到了這三個字。
要不……還是換個搭檔吧？
她微微咬着脣，臉上的笑容收斂，有些爲難的看着周明昊。
周明昊拿值日表朝顧寒晏的方向點了點，“你少威脅人家小姑娘，都把人家嚇得不敢說話了。”
陳天南聞言，呸了兩聲，嘲諷道：“你他媽說得不會是你自己吧？”
顧寒晏嗤笑了聲，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周明昊，面無表情地開口：“加個定語，斷手斷腳。”
周明昊渾身一抖，他走到顧寒晏身邊，下巴指了指班長蔣媛媛的方向，諂媚的說：“別說兄弟我不夠意思，我可都是爲了你啊。”
他頓了下，壞笑了兩聲，賊眉鼠眼的靠過去：“你難道不想和班長一組？”
沒等顧寒晏說話，他又語重心長的勸道：“不過你這眼光不太行啊，我覺着你小青梅的好朋友無論是身材還是顏值都秒殺咱班班長，你到底看上班長啥了？”
顧寒晏舌尖抵着後槽牙，臉上已經很不耐煩了，幾乎是在強忍怒氣：“周明昊，你再瞎幾把多說一句，老子送你去死信不信？”
周明昊捂着嘴，縮着脖子點頭。
陳天南鄙夷的看了眼周明昊，每次都能把阿晏點着，這傻子還真是厲害。
時弦垂着眼又看了一會題，還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她抿抿脣，輕輕拍了拍正在做手賬的楊三朵。
楊三朵眨眨眼：“怎麼啦？”
時弦將卷子移過去了點，蔥白的指尖點着最後一題，問道：“朵朵，你這題寫了嗎？”
看到最後那道數列題，楊三朵兩眼一抹黑，她搖頭：“沒有唉。”
時弦點點頭，剛想收起卷子背語文課文，後桌男生磁性微啞的嗓音響起來：“這題老賀少分析了一種情況。”
周明昊正想把賀佳年的答案往自己卷子上搬，卷子就被旁邊無所事事的人抽走了。
他放下筆，星星眼看着顧寒晏：“少了哪種情況？”
周明昊面上崇拜，心裏忍不住吐槽，那你倒是寫出來給我抄啊。
然後他就看見顧少爺從語文書上撕下來一張紙，拿了只筆，真的開始寫了。
周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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