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子嬌藏後 第46節 作者:未知 天知道他當初得知婉秀有孕時,心中有多麼高興,他當時仔細算着,他們的孩子會在春日降生,彼時暖意襲來,孩子一定也會健康平安。 不想,上天終究還是生生要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婉秀她還是沒能看見第二年的春天,也沒能陪他和女兒走完一個完整的冬日。 他不是沒懷疑過府中人暗中動手腳,可他沒有證據,產婆也不知去了何處,縱是心中有疑惑也無從查起。 他曾派大夫檢查過婉秀生前所用的安胎藥,大夫們個個皆說沒有問題,後來他靜下心來思考,總覺得那名產婆有問題,又派人去尋她的蹤跡,最後也是一無所獲。 婉秀生前與人爲善,從不與人結仇,若說意圖害她的,除了那毒婦,他再也想不到第二人。 可苦於沒有證據,曹氏一族又不斷向他施壓,他只得把一切苦痛都埋在心裏,暗中尋找事情的真相。 今日皇上突然向他問起了這事,他倒是有些驚訝,隱隱覺得他這位皇帝女婿可能知道些什麼。 “岳父大人養虎爲患,這些年怕是一直被矇在鼓裏”,宋寒之輕嘆一聲,擡眸望着那畫中人,說出了真相,“雪蠶當年早產是拜大夫人曹氏所賜。” “朕派人尋到了當年那名產婆,又找到了一位江湖郎中,他們二人皆指認大夫人在岳母大人懷胎三月之時暗下毒手,計謀失敗後又在其即將生產之時動手腳,令其難產而亡。”他垂下眸子,眼底悲傷難以掩藏。 丞相其實並不是沒有假想過這些,他原本以爲那毒婦只是喜歡逞口舌之快,心思還不至於如此狠毒,沒想到,竟是他低估了她。 “朕原本也是猜測,沒想到……” 宋寒之尾音有些顫抖,不經意扭頭,發現身邊人也同他一樣,眼前的悲傷與痛苦清晰可見。 “若是……若是我沒有去到孃親的肚子裏,孃親是不是就不會遭受這些?”淚珠不受控制地一串串落下,姜雪蠶低着頭自言自語,語氣裏滿是自責。 丞相哪裏見過女兒這個模樣,揉了揉眼睛,立馬走到女兒身邊拍着她的手背:“女兒,這不關你的事,那毒婦心思狠厲,如果沒有這事,她也一定不會讓你孃親好過,都怪爹爹當時太過懦弱,沒有保護好你孃親。” 說着,他心頭恨意燃燒,音調也冷下幾分:“敢問皇上可知那毒婦如今在何處?” “在刑部大牢”,宋寒之答道,“昨日審了一夜,也用了刑,如今已經認罪畫押,一切按我朝律法處置。” 丞相自然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那毒婦罪有應得,他只嫌不夠解恨。 “老臣想親自去瞧瞧,還請皇上允准。”他正準備跪地請求,一雙有力的大手卻把他給扶將了起來。 “朕允了,明日一早,朕會派人來接岳父大人。”說罷,他又回過頭,擔憂地看着眼前人。 直到坐上回宮的馬車,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告訴心上人這個殘忍的真相…… 馬車外極爲熱鬧,原本極愛熱鬧的人此刻卻垂着腦袋,時不時嗚咽兩聲,揉揉眼睛,而後又陷入沉默。 宋寒之哪裏能忍心看下去,馬車剛行幾步他便坐到對面那人兒身邊將其擁入懷中,緊緊摟住她瘦削的肩膀,薄脣輕啓,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仍舊選擇了沉默,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夫君,我想孃親了。” 耳畔傳來一聲帶着哭腔的呢喃,他心疼不已,將人摟得更緊。 從前他只常聽懷中人提起百般疼愛她的爹爹,卻極少聽到她說起自己的孃親,他以爲是母女兩個親緣淺,今日他才明白,懷中人只是將這份情意藏在了心底。 午夜夢迴之時,她也是流淚,也會思念,嘴裏唸叨着的大抵還是孃親。 宋寒之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宮裏的女人日子都難捱,他母后也不例外,父皇的寵愛分給了許多人,母后只佔那麼一點。 自宋寒之出生,太后便對他極爲疼愛,太子的身份雖尊貴,但不代表他就不會受小人暗害,甚至更易招來災禍。 奈何太后護他護得好,連試毒的銀針都是隨身攜帶,二十多年裏,只有一次,太后臥病在牀,實在沒有精力看顧這個兒子,便將他交給了當時的姜嬪,也就是在那段日子,他被幾次下毒,好在姜嬪機警良善,幾次救他於水火之中,令他性命無虛。 姜嬪就像是他的第二位母親。 當初聽聞姜嬪被打入冷宮,他極其震驚,當即便跑去和父皇理論,奈何在父皇心裏,情之一字並沒有江山社稷重要,這事就不了了之。 姜嬪出冷宮那日,是宋寒之親自去迎接的,那也是像這樣的深秋,寒風凜冽,姜嬪就站在風裏,衣衫單薄,嘴角再無往日那抹溫和的笑意。 她死在了第二年,那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年幼的宋寒之就站在門口,扶着門框,任大雪落了滿肩。 他的第二位母親就這樣去世了,鬱鬱而終。 當時他有多麼傷心,哭得有多撕心裂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僅僅撫養過自己小半年的人尚且如此,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自然更甚。 他不喜歡想那些壞事,也儘可能地在多多陪伴母后。 此刻他見到懷中人哭得梨花帶雨,心裏也甚是難過,鼻頭也跟着酸澀起來。 不過所幸他查出了真相,岳母大人在天有靈,怕是也能心安了。 “一會回宮,我們去一趟母后宮裏吧”,許久,宋寒之拍了拍懷中人的後背,於她耳邊溫聲低語,“今日我離宮前母后便派人來過了,說是想和我倆一起用膳。” 聽了這話,懷中人才終於有了動靜,她吸了吸鼻子,乖乖點了點頭,依舊靠在他胸腔裏,抽泣聲卻比方纔小了許多。 * 慈寧宮。 太后這回沒和上次一樣指責她兒子不務正業,反而還歡歡喜喜地把小夫妻兩個給迎了進來。 “來,雪蠶,哀家好久都沒和你們一起同桌喫過飯了,上回中秋家宴,哀家又偶感風寒沒去成,今日可要連上回的一起補上。” 太后滿臉笑意,不經意扭頭卻剛好瞥到了她兒媳眼角半乾的淚痕,佯裝不悅地看向自己兒子:“是不是你這臭小子欺負哀家的乖兒媳來着?” 突如其來的問罪讓正在淨手的宋寒之眉頭一挑,思索過後低聲回了句“不是”。 太后懶得與他鬥嘴,正欲說什麼,卻發現自家兒媳正擡着小臉瞅着她,眼裏氤氳着水色,眼尾又微紅,叫人好生心疼。 “太后娘娘的身子如今是否安康?”姜雪蠶皺着彎眉,關切地問了句。 太后聽罷倒有些受寵若驚,原本她這乖兒媳是在關心她。 “都好了,一切都好”,她嘴角笑意更深,拍了拍她乖兒媳的小手,又壞笑着補了句,“若是能有皇孫抱,哀家就更好了。” 不想,聽了這話,身邊人還真陷入了沉思。 “先用膳,御膳房新做了一道烤鴨,外焦裏嫩,哀家甚是喜歡,你們也嚐嚐”,太后自顧自拉着身邊的人兒到了飯桌邊,又親自給她盛了碗湯,“這道鯽魚湯也好喝,哀家記得你最喜歡喫魚了。” 不知道是哪處字眼觸動了身邊人的心絃,原本被哄好的人兒又忽地落起了金豆子,倒把太后嚇了一大跳,慌忙拿出乾淨的手帕爲她擦了擦眼淚。 “沒事了啊,心裏有委屈就不要憋着,告訴哀家,哀家去給乖兒媳做主。”太后輕輕拍着她的背,話語極其溫柔,外人若不知情,還以爲這是一對母女。 母親。 這也是姜雪蠶此時的感受,她想,若是孃親還在世,大概也會像太后娘娘一樣,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着她。 “母親……”這樣想着,她也忍不住小聲呢喃了句。 沒想到,太后耳朵尖,聽到了這一句,眼角眉梢又綻開笑意:“哎,乖兒媳再喚一聲,哀家愛聽。” “母親。”眼前人倒是聽話,淚水也漸漸止住,擡起小臉看着這位慈愛的母親,心中有了暖意。 “以後就這麼喚,不必叫母后,就叫母親,哀家愛聽。”太后替她拂了拂額前碎髮,眼底盡是喜悅和欣慰。 宋寒之站在一旁,見到二人心情愉悅,自己也不禁揚了揚嘴角,眉頭也跟着舒展開。 “擦擦小臉,以後不許哭了”,太后直起身子,又替自己的乖兒媳擦了擦眼淚,又把盛着鯽魚湯的碗放在她手邊,“湯要趁熱喝。” 姜雪蠶乖乖點點頭,接過了那隻碗。 她向來愛喫魚,可是今日不知怎的,聞着這味道胃裏卻是翻天倒海,腦子也脹脹的,湯勺到了嘴邊,不適感愈發加重…… “嘔——” 第50章 有孕之身 “別哭,小心孩子也成了愛哭…… 姜雪蠶自小體弱多病, 久病成醫,自己也懂一點脈象之學。 如盤走珠,脈象滑利,這是喜脈。 前一晚在丞相府她無意摸到了自己的脈象, 驚訝的是, 這與所謂的喜脈極其相像。 作爲一個“半吊子”大夫, 她也不大相信自己的判斷, 而且她與夫君成婚還是上上月的事,怎麼會這麼快就…… 她紅着小臉蒙着錦被, 心想還是要回宮裏找御醫瞧瞧,想着想着,睏意襲來, 這事便被拋之腦後,直到在慈寧宮裏聽太后提起,她才重新想起這事,不過還未等到她親口說出,魚腥味傳入鼻腔,嘔吐的行爲便爲她解釋了一切。 也是從這一刻起,她漸漸緩過神來——自己可能真的要當孃親了。 然而此時她並不是最最開心的那一個。 太后是過來人, 又極其渴望抱上皇孫,自然對這種事極其敏感,見自己的乖兒媳胃氣上涌犯了噁心, 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希望的那事, 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保險起見, 她還是請了宮裏她最信得過的太醫過來,這位老太醫資歷深,也是當年診出她喜脈之人, 她能平安生下兒子,少不了這位老太醫的功勞。 診脈時,她比旁邊的兒子都要心焦,上好的蘇繡手帕都被她捏得皺皺巴巴,反觀宋寒之,挺直了腰板坐在一旁,神色看似也無異,不過若仔細瞧,便能發現他藏在玄色寬袖下泛白的指尖和紅紫的掐痕。 他其實比誰都激動緊張。 “恭喜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這確實是喜脈無疑。”老太醫拱手道喜。 尾音未落,太后便一個箭步衝過去拉住了她兒媳的小手,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面上明明是欣喜之色,眼角卻似有晶瑩將溢未溢。 “雪蠶啊,你有喜了,真好,哀家今日這嘴真是開了光,哀家真要有皇孫可以抱了。”太后摸了摸兒媳白淨透着些紅的小臉,語氣裏的欣喜與激動難以隱藏。 “讓太醫院暫時停下手裏一切非要緊的事苴,全心全意照顧好皇后這一胎。”她吸了吸鼻子,對着老太醫溫聲吩咐,目光卻是未離她乖兒媳一步。 “是,老臣這就去爲皇后娘娘準備安胎藥。”太醫恭敬跪安,偌大的暖閣便只剩下了這一家人。 姜雪蠶被太后照顧得妥帖,慈寧宮常年四季如春,暖閣更是密不透風,即使即將入冬也極其暖和,但太后不放心,怕她兒媳着涼,又用鵝絨錦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將人給裹得嚴嚴實實,只容得人乖乖躺在榻上。 “雪蠶,哀家這兒有不少補品,都是外國使節進貢來的,你身子骨弱,還是得多補補,哀家稍後便令人送其送到你宮裏去……不行,要不你還是搬到慈寧宮來吧,哀家得親自看顧着你才安心。”太后來回踱步,皺着眉頭沉思。 姜雪蠶躺在榻上,眨巴着眼睛瞧着太后緊張欣喜的模樣,心裏也是滿滿的暖意,若是孃親還在世,聽到她有喜的消息後,興許也會是太后娘娘這副模樣。 “母后”,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太后身旁響起,尾音輕顫,似乎也在險忍着什麼,“朕會照顧好雪蠶的。” 太后聞言,半側過身瞅了眼自己初爲人父的兒子,見他神色全然不似方纔冷靜,心中亦是感慨,她這兒子是個情種,平日裏看似待人待事冷冰冰,可一遇到心上人的事,便像換了一個人,對其無微不至,眼底愛意畢現。 話雖如此,她兒子剛剛那一句她卻也是讀懂了,他要親自照頓自己媳婦,不需要她這老母親。 她倒不擔心別的,只是她兒子畢竟是男子,這又是第一胎,他們小夫妻兩個都沒有經驗,若是掉以輕心,難免釀成大禍。 她是過來人,在這方面經驗還是比較豐富的,最重要的,她是真的想親眼瞧着她的乖皇孫降生,不想讓這一胎出一丁點差錯。 想了半天,她一擡頭,無意瞥見這小夫妻正在她前頭眉來眼去,那目光幾乎就是粘在了一起,蜜裏調油的氛圍讓她這位老母親覺得自己極其多餘。 這回她連咳都沒咳,直接自顧自從屋子裏溜了出去,順便還帶上了門,她可沒功夫管一些有的沒的,只琢磨着要給乖兒媳燉鍋什麼補湯,母雞湯?還是人蔘湯? 這會兒偌大的暖閣又只剩下了這一家三口。 “夫君……”姜雪蠶在厚厚的錦被下掙扎着起身,一雙大手卻極快地扶住了她的肩膀,隔着層層鵝絨,她探不到這雙大手的溫度,只知道大手覆上她肩膀的一瞬間,她覺得無比心安,眼眶卻漸漸溼潤。 見懷中人眸光裏有了水色,宋寒之第一次覺得有些慌亂,初爲人父,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哪一種心情,但最後都應歸於喜悅。 “別哭,小心孩子也成了愛哭鬼。”宋寒之第一回 說如此幼稚的話語,心裏卻無半分不樂意,相反,他還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對妻子,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