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我去见他 作者:未知 那县尉取出文书,向裡长保正们說明了自己身份,原来此人姓赵名杰,是刚刚调来本地的县尉,一路跋涉赶来上任,不想却在這店裡丢了官印。 丁玉落在一旁向冯大掌鞭问清从這儿到临清县衙再赶回来,纵是快马奔驰也得一天,如果等那县尊老爷点齐三班衙役捕快,再施施然的赶到這儿来,可就不是三天两夜的事了,她如何等得起? 眼见那位赵县尉让人把整個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她便与柳十一、陈锋,杨夜、李守银等几個管事计议了一番,這些人对付些乡间小吏還成,真见了朝廷的正式官员先就怯了,哪還想得出好主意,无奈之下,丁玉落便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自己赶去求见赵杰赵县尉。 赵县尉召来镇中民壮,正让他们逐间客房进行搜索,细致得连一只蟑螂也不许放過,自己咬着牙,鼓着腮帮子坐在客房裡运气,及至听說丁玉落請见,一时不明她的用意,便让人把她放了进来。 丁玉落见了赵县尉,连忙上前抱拳参见,恭声說道:“县尉大人,小民人乃霸州丁氏家人,此次押运粮食到广原是充作军粮之用的,事情十分紧要。大人丢了印信之事,小民敢保证我丁家上下不会涉及其中。丁家贩运军粮,也是为朝廷效力,還請大人多多体恤,能高抬贵手让我丁家车马上路,丁某愿以霸州丁氏身家作保,同时留下人来听候大人垂询,直至案情真相大白。”說着一张银票就悄悄递了過去。 赵杰丢了印信,眼看连县尉都做不成了,此时简直看谁都像是贼,如何肯就此罢手,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拿广原军来压我么?他广原军再大,也管不到我临清县尉头上。霸州丁家我倒是听說過的,若是寻常事,本官卖你個面子帮本并无不可,可是本官的官印丢了,本官的前程都将不保,如今自顾不暇,你想让我放過你们?我這印信一刻找不到,便不得一人离开,沒得商量。” 丁玉落再三相求,心烦意乱的赵县尉暴躁起来,拍案喝道:“丁家财大势大,怎么竟使一個女子运粮?我看你女扮男装,又裹胁這许多壮汉同行,就可疑的很,再要聒噪,本县尉就扣了你的粮车,把你下了大狱,什么时候查得明白再放你出来!” 丁玉落无奈,只得唯唯而退,见了柳十一等执事期望的眼神,黯然摇了摇头。此时镇上民壮正在后面逐屋搜查,已经被搜過身的人都在饭馆裡等着消息,饭馆裡一片静谧,過了半晌,长风酒馆的掌柜愁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大家连忙问道:“裘掌柜的,东西找到了么?” 裘老实摇摇头,叹道:“還沒呢,仍在搜查,赵大人那脸色可怕的很,小老儿不敢在后面呆着了。听赵大人那口气,势要等来官差,直至此案查個明白了。” 旁边座位上那桃花眼的年轻人正在吃包子,闻声阴阳怪气地道:“都說你裘老实憨厚,我看也不尽然。要說耽搁了行程,我們這裡人人着急,只有你這店主,那可是巴不得的事情,瞧瞧,瞧瞧,這一盘包子,都赶得上昨晚四個菜贵了,你這价儿涨的還真及时。” 裘老实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壁客官,你可真是冤枉小老儿了。昨夜镇上一下子住进上千号人来,把小店储备的肉、菜都吃光了,今儿早上实在沒别的东西了,就這包子,蒸了一屉又一屉,也供不上趟儿,這個這個……提价也是无奈之举。” 這时那個青布棉袍的年青人沉不住气了,他“啪”地一拍桌子,起身說道:“岂有此理,为官一任,牧守一方,本该造福百姓。可他這位县尉還未上任,倒摆起官老爷架子来了,他一個小小县尉丢了官印,就要全客栈的人都在這裡等着?這官印一天找不到,本公子就要在這裡候一天,要是一世找不到,本公子還要在這裡娶妻生子不成?”說罢拂袖而起,举步就要出店。 他刚到店门口,两個握着梭枪的民壮一下子拦在门口,冷喝道:“站住,奉县尉大人令,官印沒有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滚开!”那青布棉袍的汉子把眉一扬,昂然道:“本公子是太原秦家的秦逸云秦公子,這西北地面上,不管什么地方,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拦我?” 在座的人但凡出過远门儿的,還沒有不知道太原秦家的,一听他是秦家公子,酒馆中顿时一阵骚动,但是仔细瞧瞧他的打扮,众人又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太原秦家富比王侯,秦家公子出门儿会這般寒酸?会连一個家仆小厮都不带? 那把门的户长一惊之后瞧他模样,也是冷笑连连,显然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的。二人在门口争执,丁浩冷眼旁观,向冯大掌鞭低声问道:“老爷子,太原秦家很有势力么?” 冯大掌鞭道:“那是自然,太原府的秦家,广原府的李家、平原府的折家和唐家,那是西北四大世家,秦家在四大世家之中排名第三,以贩马为主业,富可敌国,结交的都是王侯将相一流人物,如果這人真是秦家公子,就是咱霸州知府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待以上宾,不過……看他模样,這谎扯得实在是大了点儿。” 丁浩听了,转目望向那自称秦逸云的秦公子,目中露出思索之意。 此时,那位秦公子和门口的户长已经吵翻了,户长大怒,让两個民壮上前拿人,秦逸云满脸冷笑,忽地退开一步,从袍下摸出两個小扫子来,双手翻飞,把两個小扫子舞得风车一般,沒几下就突进二人的枪阵,一矮身,小扫子重重地敲在两個民壮的胫骨上,疼得他们惨呼倒地。 秦公子长身又起,利落地腾身一跃,收過势子,手腕一翻,两支小扫子“刷”地一下往肋下一挟,昂然站定,那姿势动作看得丁浩两眼一直:不得了啊,這位秦公子要是嘴裡再“咿咿呀呀”的叫上几声,简直就是李小龙再世。 原来這秦公子所用的小扫子就是双截棍。扫子是西北民间的俗称,当时正式的官名叫盘龙棍。分大小两种,大扫子叫大盘龙棍,小扫子叫小盘龙棍,只不過這时候的盘龙棍不像后来的双截棍一样两截一般长,而是一截稍长、一截稍短。 這武器是大宋当今皇帝,刚刚坐了天下不足十年的赵匡胤所创,自他做了天子,他独创的武器盘龙棍和他擅使的一套拳法便在天下间流行起来,许多年轻人习武,都要练练赵氏长拳和盘龙棍,不過练得像此人這么地道的,可着实不多。 一见手下吃了大亏,那户长呼哨一声,门口立即又涌来七八個民壮,头前几個持着梭枪,后面几個居然张弓搭箭。西北地区民风剽悍,青壮個個习武。如果在這么近的距离让他们把箭射出来,這秦公子可沒有把握躲开,一见這般情形他顿时僵在那儿,有些进退两难。 五杆长枪趁机攒刺過来,把他团团围住,然后那户长上前缴了他的扫子。赵县尉闻讯从后边出来,他根本不信這秦逸云自报的身份,只是冷笑道:“你急着要走,又随身携有凶器,最是可疑,把他给我抓起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怒不可遏的秦公子被几個民壮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赵县尉看看坐在酒馆裡的人,說道:“你们這些人,最好都给本官安份一些。谁若不识好歹犯在本官手上,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一旦落了案底,我让你从此以后寸步难行!”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丁玉落坐在桌前,看看六神无主的一众执事,绝望地自语道:“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爹爹把如此大事托附于我,可我……竟然出了這档子事。再耽搁下去,丁家……丁家就要毁在我的身上了……”說着,两行清泪涔涔而下。 另一张桌上,那個长了一双桃花眼的清秀公子苦笑道:“大過年的,竟然遇上這样的倒霉事,罢了罢了,看来我得打谱在這长住下去了。瞧這一屋子的苦瓜脸,哪還有胃口吃饭呀。” 他起身端起那盘包子,扬声道:“小二,给我房裡送壶茶来。” “坐下,往哪儿走,后院還沒查完呢。”一個民壮立时喝道,那人只得无奈地又坐了回去。 丁浩冷静地观察着饭馆裡的人,看到這裡目光微微一闪,正欲回头說些什么,忽地瞧见丁玉落珠泪双垂,不由为之一怔,他正要說话,丁玉落已一咬牙站起身来,丁浩忙也随之站起,问道:“大小姐,你要去哪裡?” “我,再去见那赵县尉。” “大小姐,那官印关乎赵县尉的官位前程,你可有把握說服他,让我們丁家這千来号人先行离开?” “我……我……”,丁玉落讷讷半晌,忽地双腿一软,跌坐回凳上。 丁浩凝视着她绝望的脸庞,忽地說道:“大小姐,不如让我去见见他好了!” “你?”丁玉落、柳十一、李守银等人都抬起头来,讶然看向丁浩。冯大掌鞭和臊猪儿更是一脸震惊,臊猪儿悄悄扯扯他衣襟,小声道:“阿呆,那……那可是县尉老爷,大小姐都不成,你去顶什么用,惹恼了他是要挨板子的……” 冯大掌鞭也道:“小丁,你去了怕是不济事的,不要强出头了。现在只盼那個什么秦公子真是偷官印的贼,那么咱们也就耽搁不了多少時間……” 丁浩摇摇头,轻轻一笑:“問題是,那位秦公子有九成是真的秦公子。咱们如果什么也不做,就這么一直等下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們也不必再去广原了,直接回霸州等死還差不多。” 丁浩說完,整整衣衫,从容地走到那看守饭馆后门的小户长面前,微微一揖,朗声說道:“烦劳户长向县尉大人通禀一声,就說霸州丁浩,有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