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宝刹歇养 作者:未知 北国的确是出大事了。北国皇帝耶律述律日日饮酒,不理政事,而且嗜好杀人。不但杀朝廷大员,身边的庖人、养鹿人、养狼人、近侍,稍有不悦更是动辄屠杀,以致人心渐丧。 大臣萧思温见此情景,趁机联络了一班朝中贵族,买通他身边惶惶不可终日的庖人近侍,暗藏利刃潜进他的寝帐,将其毙杀。但是朝中忠于耶律述律的权贵族酋仍大有人在,闻讯大为不满,纷纷集结兵力欲讨伐叛逆,北国内乱,自然无暇南顾。 北人匆匆撤兵时,广原将军程世雄還道其中有诈,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他一面严密防范,一面派出探马打听消息,直至两日前,消息才送回来。如今许多广原百姓還不知其中詳情,空空大师因与广原权贵交厚,這两日又恰有一户权贵人家入寺进香,這才得知詳情。 丁玉落得到這個喜讯,欢喜不能自禁,热泪簌簌落下,两個大和尚惊讶不已,问明其中原委,便是一番安慰,然后便請丁大小姐暂地客房住下,丁玉落自然不肯,尽管北寇已退,但是他们的粮草已迟了五日,纵是太平时节,這也是违约之举,多拖一日便多一天责罚,粮食自然還是尽快送到的好。 当下丁玉落說明自己苦衷,大队人马只在普济寺稍做歇息,就要继续赶路。为免大家懈怠,有关北寇已退的消息她对谁也沒有透露,只去看望丁浩时,对他详详细细說了一遍,丁浩听了也是大喜。 因丁浩病情刚见好转,而车队至少還有一天路程好赶,是以丁玉落便把他留在了普济寺静养。车队临行前,丁玉落又找到空空大师,再捐五百两香油钱,請大师好生照顾丁浩。 空空大师欣然应允,沒口子地答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是沒有女施主吩咐,老衲也会尽心照料他的。我這寺中,有一桩好处,后寺有一处泉眼,四季喷涌,泉水如沸,以之沐浴可祛风寒。丁施主留驻寺中静养,老衲可安排他住在热泉附近,内施药济,再沐热泉,当可尽快痊愈,女施主尽管放心。” 见老和尚答应的热诚,丁玉落這才放下心来,又去见了丁浩一面,然后便亲自指挥车队继续向广原城进发。 普济寺受了人家偌大一笔银两,嘴上不說,心裡对這位留治的客人也是十分着紧的。送走了丁大小姐一行人,首座空智便让知客僧玄法带人把丁浩搬到后寺去住。丁浩进了寺院,既挡风又挡寒,两碗糖水姜汤配着祛寒热的药服下,浑身就轻松了许多,這时已颇有精神了。当下便有两個小沙弥陪着他,一路绕過几重巍峨的殿宇,到了清静幽雅、红梅绽开的后寺。 后院中有亭有塔,红梅处处,一道池水,蜿蜒曲折,水面上還升腾着袅袅雾气,好像仙境一般。丁浩沒想到寺庙中也有這样悠雅的所在,不由大为惊奇。 玄法带着他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小院儿,打开了房门,令小沙弥铺好被褥,生起炭炉,对他笑吟吟地道:“丁施主,且請在此静养。一日三餐,煎服汤药,贫僧都会使人送来。這后边一间房子,内有暗河,便是热泉贯通之处,若觉得身子好些了,可在其中沐浴。” “多谢大师指点关照。”丁浩入乡随俗,双手合什,向他揖了一礼。 玄法回了一礼,笑道:“少礼,少礼,這寺后风景优雅,正宜静养,只是,出了這门往右,池水莲桥那边,還請施主切勿闯入,那裡有本寺一位护法檀越的家眷及其仆从在此暂住,不宜使人打扰。” 丁浩连忙道:“大师放心,小可只在此处养病,宝刹之内,小可不会胡乱走动。” “呵呵,如此,贫僧告辞了。”肥头大耳的贫僧說完,便带着两個小沙弥退了出去。丁浩把炭炉往炕边挪了挪,躺到炕上拉過被子盖在身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人的需求总是因时因势而变的,在丁家的时候,他盼着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舒心惬意地過一辈子,在大雪苍原中奔波多日,又是大病未食愈的时候,一碗热汤、一只火炉、一床软软的被子就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空见和尚的药很管用,喝的时候苦的让人想要呕吐,现在身上的热度却在渐渐降下来,丁浩枕着手臂思忖:“北人因内乱退却,這一场恶仗沒有打起来,丁家的大难算是過去了。不過,迟了几天才到,险些酿成大患,广原军方难免后怕,受其刁难那是在所再免。丁庭训白手起家打下這片家业,心智非同一般,這些事他不会想不到,应该早对丁玉落有所交待了。我只是丁家的下人,這些迎来送往交结权贵的事轮不到我出头,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就好好在這将养一下身子吧。” 丁浩在房间裡想着心事,知客僧带着两個小沙弥往前殿走,经過一個小亭,忽地看见路旁青松林中一角灰色僧衣一闪,不禁站住脚步,定睛再看,就见矮松前边露出一個佛光普照的大光头,清洁溜溜,沒有一丝瑕疵。 玄法不禁沒好气地道:“壁宿,你在那裡做什么?” 青松后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跳出来道:“原来是玄法师傅,呵呵,小和尚沒干什么,刚刚有几只老鼠偷灯油,被我轰了出来,正往远处赶呢。” 那人正是壁宿,他在洹水坑了丁家车队一把,然后便向广原而去,比丁浩他们早走了近六個时辰。路上,遇到了普济寺的空闻带着两個徒弟,壁宿孤身一人,便想与他们结伴同行。 這回壁宿学了個乖,他自知对佛学固然是一窍不通,就是对佛家许多规矩也完全不知,所以便自称刚随师父出家,不料路遇劫匪,打死师傅,独自一人流浪江湖云云,說的涕泪横流,凄惨无比,空闻和尚恻隐之心大起,便携他一起上路。他们在路上也遭遇了暴风雪,因为他们是轻身步行,空虚又是走熟了的路,所以比丁家粮队早到了两天。 壁宿一路花言巧语,只是想有人照料着走出旷野罢了,一到普济寺他便想偷偷离开去广原城中快活,不想在這寺中得知后院住了一位贵人,乃是本寺护法檀越程世雄程将军的女眷,這次入驻普济寺,光香资就捐了足足一万两,顿时贪心大起,想着此人富贵,如能捞他一票,說不定可以就此洗手,做個富家翁。 因为存了這份心思,他才装出一副出家之心至诚的模样,先在寺中做了一個小沙弥,寻找机会窃那位护法居士的钱财。丁家那桩事,早被他抛诸脑后了,如今听說丁家车队已走,他却不知曾经在清水坏他好事的那個冤家還留在這裡。 玄法翻了個白眼道:“功德殿打扫干净了么,灯油可都添满了。” 壁宿赔着笑脸道:“都洒扫干净了,灯油也添满了。” 玄法哼了一声道:“那就回去好生待着,這后寺也是你随便闯的?此处住着贵人,莫要惊扰了人家。” “是是是,壁宿這就回去。” 玄法做为知客僧,最计较寺中的得失,对這個白吃饭的小沙弥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這小沙弥是空闻师叔大发慈悲带回来的,又不好往外赶,便把大袖一拂,扬长而去。 望着知客僧玄法的背影,壁宿把笑脸一收,狠狠骂道:“奶奶的,想我‘浑身手’壁宿,也是响当当的一條汉子,却被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秃驴呼来唤去。哼,早晚老子要你好看。” 說完,他贼头贼脑地瞄了一眼池水莲桥对面,黠笑一声,這才哼着小调儿摇回了功德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