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夠本纔行
“也是，難爲你這麼小的孩子，吃了這麼多苦……”陳嘉旭伸手輕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放心吧，以後我照顧你。”
“前面的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道深夜禁止出城嗎？”車外，一到粗獷的聲音響起，馬車隨即停了下來。
雲芳菲心中一緊，陳嘉旭安慰的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伸出了車門，車伕慌忙接過，又摸出一塊銀子，不着痕跡的塞入了城門侍衛的手中，“官爺，慕將軍派小的出城辦事，還望官爺通融一下。”
“哦，原來是慕將軍的人，去吧去吧。”侍衛看了一眼令牌，揮手下令手下開門放行，口中喃喃說道：“奇怪了，怎麼都在今夜出城……”
馬車緩緩啓動，轉眼施出京城，雲芳菲看着那塊黑幽幽的令牌，臉色僵硬，默默不語，陳嘉旭見狀，笑着解釋道：“慕將軍是我的姑父，平日對我頗多照顧，給了我一個令牌，以備不時之需。”
雲芳菲自然猜到了這一層，只是孃親之死將軍府脫不了干係，想不到的是，讓她出城的竟然是將軍府的令牌，這世間的事啊，真可謂一個難料！
掀開車簾，外面明月當空，羣星閃爍，車外微風掃過，帶着絲絲的涼意，稍稍沖淡了雲芳菲心中的恨意，只是一陣大煞風景的嗷嗷叫聲從遠處傳來，那叫聲兇狠無比，帶着一股隱隱的興奮和嗜血，她心中猛然一縮，指甲掐入了掌心，傳聞古代亂葬崗上多野狗雄鷹，專門喫死屍，莫非這叫聲就是……
“別怕，我會保護你。”陳嘉旭湊了過來，攬住她的肩膀，皺眉看向遠處。
“主子，前面就是亂葬崗了，要奴才將車直接行過去嗎？”車伕在車外問道。
陳嘉旭沉吟着說道：“不用，前面火把點點，有不少人，你把車再施近一些，尋個隱蔽的地方，我們下車先看看再說。”
“是。”車伕領命輕催馬兒，馬車緩慢的順着一條小徑往樹林外圍行去。
將馬車停在幾棵大樹下，幾人閃身鑽入叢林，朝着火把處小心而行，走得近了，剛在影影叢叢的樹影下藏好身形，便聽到附近有人聲傳來：
“姜管家，這將軍府的人都已經將雲香香的屍體給帶走了，爲何還要我們守在這裏？”
“噓……小聲點，夫人剛纔派人傳話過來，說是那個孽種也往這裏來了，要我們在這裏守株待兔。”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矮胖老頭看了一眼四周，低聲狠厲說道：“待會只要看到那孽種，立刻上去亂棍打死，切忌，不許聲張，今晚之事，若有外漏，大傢伙也都知道我姜某人的手段，都聽到了沒？”
“聽到了！”衆人立刻小聲附和着，更有一人嘿嘿笑道：“放心吧，姜管家，只要我小五一看到大小姐出現，保證一拳頭下去就讓她斷氣！嘿嘿，也不知道她被那些野狗吃了之後，魂魄還能不能去地府和她娘團聚……”
“哈哈……”衆人鬨笑，姜管家低斥一聲，揮手讓他們四下查看。
“豈有此理，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裏竟是如此不值錢，說殺就殺，這京城就沒有王法了嗎？”聞言，雲芳菲差點氣破肚皮，這羣喪盡天良的人渣，居然對一個七歲小孩也如此狠毒。
“民不告，官不糾，再說這陳京上至宮室，下至朝廷官員，富貴商人，又有誰家沒有幾條屈死的冤魂？就連我平日也是慎言謹行，若非如此，只怕早也已……”樹影下，陳嘉旭的臉龐被火光照得斑駁一片，伴隨着微風，忽明忽暗，看不清是什麼表情，雲芳菲只覺得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掌握的生疼，卻不敢出聲。
“對了，聽他們話裏意思，你娘已被我姑父的人給帶走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節外生枝。”片刻之後，陳嘉旭長吁一口氣，拉着她就要往回走。
“好，只是不知慕將軍爲何要如此做？”雲芳菲怎麼也想不明白，難道是將軍良心發現，要將她娘好好安葬不成？他那樣跋扈的人，也會有良心嗎？
“發生這樣的事，我姑父應該是心下有愧吧，其實他個性耿直，倒是個很好想與的人，只是平日被我姑姑壓制的很了，所以出來說話總想找回面子罷了。”陳嘉旭低笑一聲，正待再說些什麼，腳下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直直向前栽去，連帶着雲芳菲也跟着栽了下去。
隨着“砰”的一聲輕響，陳嘉旭悶哼出聲，月光下，但見他額頭滲出滴滴汗珠，一張臉慘白滲人，雲芳菲顧不得爬起，慌忙問道：“你怎樣？”
“沒事，只是扭了腳，見鬼，這是什麼路，這麼崎嶇難走……”陳嘉旭在車伕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罵道。
“什麼人，出來！”前方兩人舉着火把正搜尋到這邊，聽到動靜立刻叫道，隨即大聲呼道：“這邊有人，大夥快過來！”
語畢，但見十幾把人舉着火把齊齊衝了過來，後面還陸續有人過來，雲芳菲一看這架勢，知道今晚是躲不過去了，扭頭向身後看去，卻見陳嘉旭猶豫的看向雲芳菲，似有什麼話想說，而那車伕正跪在他的面前，低聲說道：“主子，奴才帶您回宮吧，萬一暴露了您的身份……再說，主子幫她到這個份上，也夠了！”
樹林外，火光點點，人頭攢動，腳步聲斥罵聲亂成一片，陳嘉旭猶疑不決，面帶難色，“這……”
看了一眼三十步開外的一羣惡僕，雲芳菲臉色不變，心卻已經沉了下去，事已至此，五皇子會如何選擇？
不可否認的是，自己的身上有着這個窘迫皇子處境相似的影子，正是因爲這個影子才讓他對自己破多照顧，甚至還說出來保護她的話。
可今晚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雖說能救她一命，但同時也會給他惹上不小麻煩，而他會不會願意爲她背上這個麻煩呢，她拿不準，但不管他如何選擇，單憑今晚他今夜冒險偷溜出宮，帶她出城，已經讓她感激萬分了。
“主子，奴才冒犯了。”隨着車伕話音剛落，雲芳菲豁然扭頭看去，卻見車伕一指點中陳嘉旭的穴道，將其夾在腋下，單手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匕，遞給雲芳菲，鄭重說道：“情勢危急，還望小姐恕老奴顧不得其他，這把匕首鋒利無比，贈與小姐，珍重！”
說完，那車伕帶着陳嘉旭縱身一躍，反向林中掠去，幾個起伏之下，已尋得半點蹤跡。
此刻，已有四五人結伴搜尋至雲芳菲周圍十餘步遠，那高舉的火把被林間寒風一吹，燃得愈加急旺，在簌簌而動的樹影中發出森森幽光，那腳踩落葉的碎碎聲響，那噼啪的火把聲，還有胸中急跳如雷的心跳聲，聲聲都鞭笞着雲芳菲的意識。
她該怎麼辦？來人如此多，以她七歲的瘦弱身軀，又能做的了什麼呢？
匍匐在雜草叢中，雲芳菲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額上，鼻尖上都正緩緩流淌着細密的汗水，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陡然驚覺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就連後背都涼颼颼的，雙手在身上擦了擦，心中突然有了主意，用一種不大不小的聲音笑道：“多謝慕將軍，待你派人將這羣歹人殺淨，我就答應做你的兒媳。”
“啊啊，慕將軍也在這裏，他要殺我們？快逃啊……”外圍幾人聽見此話，均是一怔，隨即一人大喊着扭頭就跑，其他人也跟着急逃而出。
見狀，雲芳菲鬆了口氣，立刻起身，弓着腰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急速竄行，耳際還隱隱傳來姜管家厲聲的呵斥聲，以及更多更重向她追來的腳步聲，那催命般的聲音，就如死亡的陰影一樣，陰魂不散似地始終籠罩在她的頭頂，讓她心中暗暗發急，方纔那個雕蟲小技只能暫緩片刻，而自己身量嬌小，步伐不大，再怎麼也跑不過那些壯漢，遲早會被追上，難道老天讓她穿越而來，就是要讓她這麼窩囊的死去嗎？
不！即便要死，她也絕不能是如此的死法，最起碼也要夠本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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