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訣別
從前他對她貓捉耗子般的戲耍,那喂藥時的狠心,出賣她時的無義,爲她找男人時的無情,都遠不如此刻給他的打擊來的深刻。
殘花敗柳……
原來,他就是這樣看她的!
雖然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但他畢竟沒有否認,不是嗎?
她張着嘴,無聲的笑了起來,眸底冰冷,蒼白的臉上再無半分情意,她擡腿,沿着那條帶着斑駁血痕的青石板,一步步的走了過去,從高高的瞭望臺下走過,順着一條小徑,腳步緩慢卻堅定。
那抹纖細卻挺得異常筆直的背影,漸漸的,快要融在四周那青翠的林間時,高臺上正在瘋狂律動的男子忽然一把推開身前的女子,縱身急急一躍,寬大飄忽的紅衣在虛空中劃出一道亮麗的色彩,旋即落在了雲芳菲的眼前。
“我的副門主大人,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絕殺漫不經心的拉了拉敞開的衣衫,在腰間合攏,一雙好看的鳳眸中卻閃動着晦澀難懂的光芒。
“我的男人走了,我自然是要尋他而去。”雲芳菲平靜的看着他,眼中無喜無悲,無怒無笑,彷彿對着一個陌生人一般,沒有半點情緒。
“你的男人?”絕殺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聲音也尖銳起來,很快就笑了起來,眉梢高挑,輕笑道:“沒想到啊,一向自視甚高的媚兒,居然看上了那麼一個白癡……”
似是沒有聽到他磨牙的聲音,雲芳菲淡淡道:“縱然是一個白癡,我也認了。”
這天下間,可有第二個白癡能爲她付出如許深情?
“你說了不算,你是我邪門中人,自然該知道,你的終身大事,需要我這個門主點頭才能作數。”劍眉倏地豎起,卷着那凌厲如刀的視線,似乎想要將她臉上那可惡的淡然給打碎,卻無論他怎樣使力,那股淡然始終靜靜的擱置在那張平靜的臉龐上,分毫沒有動容。
“昨天那一戰,我就脫離了邪門,從此我就是一個自由的人,這是你之前答應過我的。”雲芳菲擡眸直視着他,淡淡笑道:“絕門主若是忘了,我就再提醒你一次。”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我一日不答應,你一日便是我邪門的人,一日都要受我管教!”男子的鏗鏘有力,如刀劍相拼,擦出點點火花,隨即又柔了下來,如綿綿春風,吹拂着怒放百花,夾雜着一縷伴着晨風的低嘆聲,輕輕說道:“念在你對本門有着大功,又有傷在身,本座特許你下山養傷一年,一年之後,記得屆時自動歸來。”
“我說了,我已經脫離了邪門,你若不甘心,就一劍砍了我,否則就放我離開。”雲芳菲說完,閉上了眼,等了許久,也沒見動靜,再睜眼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他此刻既然不殺她,估計是默許了她叛出邪門的行徑了吧。
她忍着回望的衝動,決然向着山下慢慢走去,漸行漸遠,鬱蔥的山林,很快掩去了她嬌小的身影,叢林後緩緩走出一襲張狂卻透着寂寥的紅衣。
“她走的匆忙,就麻煩邪醫先生跑一趟,將她的藥送去吧。”一縷白影輕輕的向他走來,絕殺頭也不回,淡淡吩咐着。
“遵命。”邪醫皺了皺眉,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的背影,眸中快速閃過一抹算計的笑,轉身默默的領命而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既威脅我一次,那麼我也送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吧,至於是驚是喜,皆是自有分曉。
此刻的邪醫,壓根也沒有料到,他所謂的驚喜,在以後的生活中差點給雲芳菲帶來滅頂之災,但同時也帶給了絕殺極大的意外和真正的驚喜。
曲折的小道上,跌跌撞撞的奔來一個衣衫凌亂的女子,媚眼含淚,粉面帶羞,衝了上來,雙臂如藤,纏繞在絕殺的腰間,委屈的哽咽道:“門主好壞,做了一半就丟下人家跑了……”
“你若還沒盡興,門內多的是血氣方剛的男人。”紅袖一揮,絕殺冷冷的盯着跌坐在地上錯愕看着自己的女人,眉宇之間盡是不耐。
“薇兒……不敢……”女子被那寒意刺骨的目光看得渾身打了個寒顫,怎麼也不明白剛剛那個溫柔邪肆的男人,爲何在轉眼之間如此無情,但她卻也知道輕重,不敢詢問,忙乖巧的起身,退了下去,心中盤算着下次再想個新花樣,也許門主就不會再推開她了。
“你既然喜歡她,爲何要逼走她?”低啞的聲音中帶着些許憤怒,在絕殺身後喊了出來,絲絲心疼自那清秀的眉眼中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來。
女子白衣白裙,面色清理婉秀,正是她昨天適時的詢問絕殺,如何處理前任門主的屍身。
絕殺聞言臉色一僵,很快的被自嘲的笑意所代替,靜默半晌,他轉過了頭,昔日那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眸,此刻全然的黯淡下去,他靜靜的看着白衣女子,臉色似悲似痛,緩緩說道:“秀兒,我身邊只有你能全然信任了,你即刻下山,替我好好保護她吧,不要讓她察覺。”
“你喜歡了她那麼多年,爲什麼非要在能得到她的時候,卻把她推到別的男人身邊?”文秀激動的搖着他的雙臂,秀美的雙目中滾出串串淚珠,“絕哥哥,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啊,秀兒不想看到你這樣,我會害怕,會擔憂的……”
辦法?若是他能想出辦法來,又何至於此?那人是多麼的強大,縱觀大陸四個大國,也難以是那人的對手,以他現在這點微小的勢力,太過渺小,若是硬拼,絕無希望可言。
至於媚兒,他相信她是喜歡自己的,應該不會真的跟那白飛羽的吧?不,不會,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不愛的男人,她絕對不會嫁的!
如今,她的清白給了自己,就絕不可能和那白飛羽有什麼發展前途,要發展早在山下那倆月時就發展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所以,他很放心的讓她追隨着那白飛羽的腳印,一路奔下了山,也很放心那個姓白那小子會將她保護的很好,直到……完璧歸趙的那一天。
可惜的是,此刻的絕殺忘記了,雲芳菲壓根不知她的清白給了他,還以爲是白飛羽……
等到他以後想起這一點的時候,曾不止一次的懊惱後悔,但隨即又自我安慰道,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不會因爲身子給了誰,就一定要嫁給誰,她又不愛那個白癡,她愛的是我。
他猜的半分不錯,只不過天算不如人算,原本篤定的事情也會偶爾出現了那麼一點點的偏差,偏偏這個小小的偏差,卻不可思議的扭轉了整個局面,推動着事情向着他不可掌控的地步發展下去,卻是讓他差點陷入瘋狂絕望的境地,更是丟下手頭所有重於她的一切事物,馬不停蹄的往着她所在的方向趕去。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現在的他可絕不會想到不久後的那一切脫離他掌控的事情,反而對自己的男人魅力充滿了極具膨脹的自戀。
“別胡說,誰喜歡她了?”絕殺一根根的掰開了那緊攥着袖子的手指,轉過身去,脣角噙着一抹自得又自信的笑意,淡淡說道:“縱然從前對她是有那麼一點心思,但她現在可是殘花敗柳,我又豈會再喜歡她?不過是看在她是本門中人,又立了大功,不想她被外人欺負,有辱本門聲望。”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文秀瞪大了眼,震驚的看着他平靜的側臉,想要看出些什麼來,卻失望的發覺自己什麼也看不到,難道說她的感覺有誤?
“快去吧,別被她察覺了,免得她想入非非,你也知道,她喜歡我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男人對她好,可別讓她把心思又打在我身上,我對她……已經沒有半分興趣了!”絕殺揮了揮衣袖,語無倫次地說着,隱在袖中的手,捏的緊緊的,長而銳利的指甲,狠狠的掐入了掌心,帶出了心底的疼痛。
“你……我倒是看錯了你,原來你是這樣狹隘的男人!”文秀跺了跺腳,眼圈微紅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感覺他是那樣的陌生。
原來,自己從小就崇拜就喜歡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狹隘自私,和世間男人分明沒什麼兩樣!
可恨的是,爲什麼自己失望的同時,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雀躍?
若是他真的對媚殺不再感興趣,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將有那麼一線機會?
“放心,你的吩咐,我會做的很好!”文秀深深的看了一眼絕殺,帶着異常複雜的心情,疾快地向山下掠去。
絕殺靜靜的佇立那裏,高大挺拔的身軀化爲一尊石雕,久久保持着同一姿勢,凝望着那前方空蕩的小徑,眼前不斷閃現着雲芳菲的一笑一顰。
山風撩起了他的漆黑的髮絲,掀起了他寬鬆的袍角,在半空中翩然舞動着,發出簌簌的響聲,混着清風的呢喃,夾雜着這兩旁橫伸的枝葉在低低的嘆息,一點點的訴說着他心底無法言明的話語。
媚兒,一年後,待我平定一切,無論你願不願意,無論你藏在天涯海角,哪怕我挖地三尺,也定會將你給翻找出來!
呼,今天總共更了差不多七千字,累死個人嘞,終於搞定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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