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陸姝八爪魚似的抱着陸妧,將醒未醒的時候,胖手抓了抓,又捏了捏,鼻子一嗅一嗅,猛地睜眼。
陸妧的側臉就在她眼前。
“啊——”
陸妧嚇得一激靈,驚醒,“嗚……”
隨即,陸姝的婢女掀開簾子走進內室,滿臉緊張地問:“姝姐兒,妧姐兒,怎麼了?”
陸妧的奶嬤嬤也着急忙慌地跟着進來。
陸姝方纔一下子躥到了炕尾,緩了緩神,指着陸妧問:“堂姐爲何在我炕上?”
陸妧還在哽咽,婢女連忙解釋緣由:“二夫人昨夜發動,院兒裏鬧鬧哄哄地,娘子就讓妧姐兒姐弟到東院來了。”
陸姝這才知道她大驚小怪了,撓撓臉,蹭過去,推推堂姐的肩,彆扭道:“我又不知道,妧姐兒你哭什麼?”
陸妧控制不住哭得一抽一抽地,轉身看向奶嬤嬤,問:“嬤嬤,我娘、我娘生了嗎?”
奶嬤嬤搖頭。
陸妧一聽,擔心地哭得更甚,“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婢女和奶嬤嬤一起勸她,她仍舊止不住地哭。
陸姝教她哭得皺臉咂舌,又離遠了些。
這時,宋婆子走進來,板着臉道:“姝姐兒、妧姐兒,請起來用早膳,三位小郎君已經起牀。”
連婢女都怕宋婆子,更遑論小孩子。
陸姝不敢跟宋婆子對着幹,陸妧打了個嗝,也不敢繼續哭。
但陸妧仍然掛念母親,早膳時,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回去看母親。
二房另外兩個小子也都一樣的神情。
宋婆子束手立在一側,直接拒絕:“二夫人仍在生產,暫無大礙,你們回去,除了教二夫人擔心,並無用處。”
二房三個孩子不敢反駁,蔫頭耷腦地喫。
陸姝眼睛轉來轉去,悄悄戳陸妧。
宋婆子眼利,一看便知她有鬼主意,嚴肅喝止:“姝姐兒。”
陸姝只得收斂,老老實實地喫飯。
祝婉君這一胎確實比前兩胎都要艱難,天亮了,仍然沒有生產的意思。
陸仲還得上值,便鄭重其事地拜託施晚意:“大嫂,我向上官請假後立即回來,勞煩大嫂幫我看顧婉君。”
施晚意坐在椅子上未動,輕點頭,“我盯着呢。”
陸仲又是一躬身,“謝過大嫂。”
施晚意擺擺手。
他走後,施晚意便到外頭轉了轉,涼風一吹,頭腦清晰許多,鼻尖也沒那股血腥味兒了。
算來從發動到現在,也才兩個多時辰,婦人生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還有的等。
施晚意有些餓了,便讓婢女給她和祝婉君準備些喫食。
與此同時,正院裏,老戚氏後半夜沒睡好,揉着太陽穴問道:“祝氏生產了嗎?”
“回老夫人,還沒有。”
“昨夜二房的人去尋施氏了?穩婆何時來的?”
龐嬤嬤稟道:“二房的婢女從正院離開就去了東院,大夫人早就準備了夜行文牒,立即便派馬車去接的穩婆,沒耽擱太久。”
老戚氏按壓額頭的手一停,對於二房沒生亂子,沒露出什麼來,只冷淡道:“你去東院吧。”
她們主僕兩個,到底生了兩分嫌隙。
龐嬤嬤兩邊都得罪不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是,老奴告退。”
而闔府都知道二夫人要生產,大夫人在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二房坐鎮。
戚春竹不樂意施晚意專美於前,也穿戴整齊,來到二房。
祝婉君陣痛暫歇,施晚意正在喫餛飩,見她過來,也不意外,隨口問道:“三弟妹吃了嗎?可要一起?”
戚春竹離她遠些還來不及,怎會和她一同用膳,“不必了,大嫂自個兒喫吧,我只是來看看二嫂。”
施晚意舀了一顆小巧的餛飩,一口喫下,而後慢條斯理道:“我勸你還是回去。”
“我是來看二嫂的,大嫂管得也太寬了。”
戚春竹坐下,一副要待下去,你奈我何的架勢。
施晚意擡手隨意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她隨意。
戚春竹驕矜地擡下巴,喊二房的婢女:“怎麼還未上茶?”
二房的下人,三個孩子帶走一些,粗使的婆子婢女進不得屋,剩下都在忙。
施晚意瞧她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放下勺子,單手拎起茶壺起身,另一隻手拿起一隻反扣在茶盤的茶杯,小指一挑便杯口朝上。
“我給三弟妹倒一杯茶吧。”
施晚意邊說邊走向戚春竹。
戚春竹向後一蹭,背緊貼着椅背上,警惕道:“你別過來。”
施晚意偏要過去。
茶杯“噠”地放在她手邊方几上,提起茶壺緩緩傾倒,茶水順着壺嘴,水流入杯的聲音清脆。
她手腕向上揚,杯滿水停的一瞬,內室裏又響起輕淺的呻|吟。
戚春竹一哆嗦,下意識回頭。
祝婉君生過三個孩子,知道要保存體力,所以除了疼得厲害,其他時候呼痛的聲音都很剋制。
可戚春竹才頭胎,一般人家都不準閨中的娘子靠近產房,她第一次正面見到生產,不由自主地緊繃。
“三弟妹,不喝茶嗎?”施晚意放下茶壺,“水溫正好。”
戚春竹笑不出,全副心神都在內室,也終於從餛飩的香氣中嗅出絲絲血腥氣,臉色微微泛白。
施晚意道:“還在開指,正式生的時候,叫得更慘。”
而且血水一盆一盆端出來……
沒生產過,興許要嚇得不敢生。
施晚意膈應人也是光明正大地膈應,沒打算嚇唬壞一個孕婦,便又道:“三弟妹還是回去吧。”
她話音落下,內室裏祝婉君忽然尖銳地“啊”了一聲。
戚春竹嚇得起身,再顧不上跟施晚意別苗頭,打了個晃就要走。
施晚意退開一步,悠然地吩咐:“扶好三夫人。”
戚春竹的婢女不敢輕忽,一邊兒一個扶着她,匆匆往外走。
施晚意披上披風跟出去,環胸靠在二房院門前醒神兒,看着她們的身影消失,忽然有一種感覺:戚春竹可能要安分些時日。
老太太病了,祝婉君生產後又要坐月子,戚春竹再縮在院子裏養胎,府裏豈不是太過安靜了……
寂寞如斯。
施晚意一隻手託着手肘,另一隻手手指輕點下脣,若有所思。
她那顆不安分的心又有點兒想搞事情。
午後,陸仲趕回來,祝婉君已經開三指,陣痛越發頻繁。
不過胎位經過穩婆輔助,正了很多。
施晚意坐久了不舒服,時不時就要到外面醒神。
陸仲比她熬得更久,精神萎靡,心情焦躁,自然也沒辦法一直待在屋裏。
施晚意少有機會碰到他,便與他閒說了些話。
分分神,時間也就過得快些。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期間,老戚氏只派了個嬤嬤過來問了聲,其他一概不管。
及至日西斜,屋裏祝婉君喊叫地越發厲害,動靜也大起來。
施晚意被勾的想起原身生產時的記憶,便又派人去請了個擅長婦人科的老大夫。
也虧得大夫守在二房,酉時末,孩子終於生下來,祝婉君便有些出血過多。
穩婆是懂一些醫理,但總歸不如正經大夫專業。
而陸仲重視祝婉君勝過一些莫須有的名聲損害,當即請大夫入了產房救治祝婉君。
施晚意坐在堂屋,看着襁褓中皺巴巴的紅皮小老太,“你運氣不錯,我所做也不算多餘……”
二房還是有點兒討喜的。
大夫醫治後,祝婉君有驚無險。
陸仲終於有添了個小女兒的喜氣,賞了不少喜錢。
施晚意將所有花銷,全都算在公賬上,便起身回東院。
陸仲親送她,接二連三地道謝。
施晚意只彎了彎脣,一副長嫂模樣,別有意味地關心道:“二弟膝下四個子女,早晚要獨立門戶,此時不爭一爭,日後恐怕爭不到多少了……”
她說完便走,留下陸仲陷入沉思。
翌日,長壽坊,施晚意的私宅——
姜嶼起牀後,看庭前枯樹生意盎然,望天上雲捲雲舒也自由,心情抑制不住地疏朗開闊。
他先去隔壁處理好今日的公務,又練了一套拳,舒展筋骨,方纔回來,含笑坐在書案後讀書。
一刻鐘後,僕人按時端來早膳,乍然見到一個郎君竟然面若桃花,忍不住一呆。
但他只呆了一瞬便回神,恭敬道:“郎君請用。”
姜嶼早已查到,這僕人雖自稱“僕人”,事實上並非施晚意的陪嫁。
而這些時日,對方面對他都太過理所當然。
今日姜嶼起了些談興,閒問一句:“屈六,你待在二孃身邊多久了?”
屈六得了吩咐,只要不透露刺史夫人的真實身份,其他皆可言及。
是以他規規矩矩地回答:“半年。”
半年便能教施晚意放心安排在私宅裏……
姜嶼不經意地問:“如何到二孃身邊的?”
“娘子善心,救過小的。”屈六道,“小的以前是廚子,廚藝不錯,手腳麻利,就跟在娘子身邊了。”
他對刺史夫人自然極忠心,刺史夫人做什麼,他都不會有任何非議,哪怕只是心裏想一想也不會有。
他甚至覺得,這郎君就該長得一等一的好,才值得刺史夫人養他。
屈六悄悄擡眼瞄姜嶼的相貌身材,心下極認可,越發恭敬道:“小的下去準備午膳,郎君有事便招呼小的。”
姜嶼頷首,擡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早膳。
屈六確實如他所說,廚藝不錯,面揉得筋道,荷包蛋也圓潤。
雖然不如世家的珍饈美味精緻,但姜嶼從來沒覺着不好。
早膳後,姜嶼手持從姜家書庫帶出來的五行機關之書,慢慢看。
他尋常做事極專注,甚少分神,今日卻情不自禁地總是望向窗外,沒有動靜,收回的視線便會落到書案上的梅枝上。
梅花早就幹了,他尋了一個白瓷罐密封保存,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一枝。
這梅枝插在白釉瓶中,他初看自覺仍有雅韻。
但日頭越升越高,送花的人依舊沒來。
姜嶼看梅枝的眼神便越來越涼,枯枝的雅韻彷彿是他的幻覺。
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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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他被失望和酸澀啃噬心臟。
姜嶼溫潤如水的雙眸漸漸侵染上黑色。
胸腔裏某種情緒氤氳而生,即將按捺不住。
果然,只有兩個人知道的曖昧關係,名不正,言不順。
她最好今日還會來,否則……
而陸家東院,施晚意睡得發懵,頂着一頭亂糟糟地發坐起來,迷糊地問:“什麼時辰了。”
婢女回答:“娘子,巳時末了。”
“巳時末……”施晚意含混地跟着唸叨,倏地睜大雙眼,“巳時末?!”
中午了?
婢女點頭,“是啊。”
她一邊倒了杯溫水送過來,一邊說:“宋嬤嬤說,你身體不好,昨日爲了二房生產的事兒,勞累那麼久,合該多睡一會兒,便沒打擾您。”
施晚意捂臉,埋進厚實的錦被。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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