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作者:張佳音
長壽坊在城西南,施家在城東北,來往幾乎跨越整個京城。

  施晚意走得頗早,懊惱一會兒,事兒已經出了,着急忙慌着實沒必要,是以路過東市時,她就讓馬車進去,找一家食肆用早膳。

  此時時辰尚早,市井長街,行人不多,食肆裏的湯鍋咕嘟咕嘟沸騰着,白霧繚繞,夥計站在門前高聲吆喝,喚客入門。

  施晚意喜歡這煙火氣,便叫停馬車,進了這家食肆的門。

  東市行走的達官顯貴頗多,夥計應是沒少招待貴人,半點兒不誠惶誠恐,對施晚意一行熱情備至,“小店有雅間兒,娘子您這邊兒請。”

  大堂裏有兩桌人,一桌幅巾布裘,讀書人模樣;一桌動作豪闊,高談論闊,早餐吃出推杯換盞的架勢。

  涇渭分明,又確是尋常生活。

  施晚意走過時瞥見那幾個讀書人,不由想起,似乎從來沒看見過書生用幅巾包發。

  不過只一念閃過,並不多想。

  而早膳極簡單,只是一碗湯麪。

  面揉得筋道,臊子做得也好喫,偶得意外之喜,施晚意心情一下子便暢快起來,專注於眼下一碗麪,其他全都拋到腦後。

  她下馬車便派人去施家知會了一聲,待到喫完回施家,一進去便對上孃家人的三堂會審。

  親爹施老爺,親孃施老夫人坐在上首,長嫂齊箏和姐姐施春濃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施老夫人板着臉,斥道:“站好,等一會兒宋婆子。”

  施晚意一人站在堂中,眼神詢問地望向長嫂。

  齊箏解釋道:“母親方纔派了人去陸家,請宋嬤嬤過來說話。”

  施晚意眼睛微動了動,對施老夫人笑道:“母親有事,何不直接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毫無保留。”

  施老夫人張口就要罵她兩句,“你翅膀硬了……”

  齊箏在一旁輕咳兩聲提醒。

  施老夫人醒過來,“你休想唬我!”

  說完她瞪施晚意一眼,閉緊嘴。

  施晚意哭笑不得,再次轉向齊箏,“大嫂,這是何意?”

  齊箏對她和顏悅色道:“二孃,稍後宋嬤嬤來,你不準使眼色,不準說話,老老實實待着。”

  施老爺則是一臉心疼道:“二孃,聽你娘和長嫂的,待宋婆子來了,就讓你坐下,累不到你的腳。”

  這哪裏是腳的問題。

  施晚意又轉向姐姐。

  施春濃略歉意地看她一眼,隨即默默扭開臉。

  施晚意越發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這是要鬧哪一齣。

  齊箏讓人將施晚意的婢女全都帶出去,幾人便誰都不搭理施晚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施晚意摸不着頭腦,可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許久之後,久到施晚意腳有些泛酸,婢女進來稟報:“老爺,老夫人,夫人,宋嬤嬤到了。”

  齊箏道:“請宋嬤嬤進來。”

  婢女退出去,施老夫人忽然發難,對施晚意厲聲喝道:“混賬!你給我滾進去!”

  施晚意一呆,記憶裏,施老夫人可從來沒對她這般叱罵過。

  宋婆子正好進來,亦是驚疑地頓住腳。

  而施春濃起身,扯着施晚意的手腕便走向內室,一進去便捂上她的嘴。

  施晚意茫然不解地看向她,“……”

  “你爲了陸仁病成那個樣子,母親本就一朝被蛇咬,格外着緊你,你還有事兒瞞着家裏……”施春濃極小聲道,“母親發話,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必須得問清楚,長嫂安排我看着你,我要是沒看住,要倒黴的。”

  施晚意只去信讓陸家人知道了她的傷情,施羽去瀛洲的時候她已經遮掩好,因此施家人不知道施晚意生病的真相,只當她是悲傷過度才病倒。

  除此之外,她瞞着孃家的事情不少,眼下他們這般,不知道要問出什麼來……

  施晚意被姐姐緊捂着嘴,動不得說不得,只能祈禱宋婆子與她心有靈犀,莫要什麼都說出來纔好。

  堂屋裏,施家老夫妻一臉嚴肅憤怒地看着宋婆子,婢女們全都低着頭作膽戰心驚狀,營造出極緊繃的氛圍。

  宋婆子心念翻轉,面上依舊是那般肅容。

  齊箏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方纔緩緩開口:“宋嬤嬤,不知昨日陸家發生了何事,急着叫二孃回去?”

  宋婆子答道:“老奴不知。”

  齊箏隨意點點頭,也不追問,自顧自道:“陸老夫人派人來找二孃,可二孃不在施家,我們幫着遮掩過去,自然要找找二孃在何處。”

  宋婆子垂眼,沒有露出太多異常。

  齊箏注視着她的神色,忽地重重撂下茶杯。

  “哐當”一聲後,施老夫人得信兒,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宋嬤嬤!你還幫她瞞着我們!若非既清替我們去查,我們都不知道她竟然還置辦了私宅!”

  “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內室裏,施晚意睜大眼睛,側頭眼露疑問地看向姐姐。

  施春濃在她耳邊低聲道:“陸家來找你,我們不能大張旗鼓地尋你,只能借方既清的便利。”

  施晚意:“……?”

  他們知道她在哪兒?

  那昨夜怎麼沒去找她?

  而昨日護衛回去稟報宋婆子後,順帶帶回了施晚意的換洗衣物,陸老夫人派人去東院找施晚意,宋婆子又讓人去私宅那邊知會了一聲。

  之後雙方便再沒有聯繫。

  宋婆子自然不知道施晚意是什麼時候來的施家,聽了這話,也下意識以爲施家昨日就找到了她。

  那便是直接逮到了。

  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宋婆子只能據實回答:“上元燈會後,那位郎君才住進娘子的私宅,但娘子昨日是第一次留宿……”

  “郎君?!”

  “留宿?!”

  莫說施家老夫妻,穩重如齊箏,都驚出聲。

  若不是切切實實地聽到,他們完全無法相信,這種事情竟然發生在他們家柔弱又執拗的二孃身上。

  內室裏,施春濃亦是控制不住聲音,不敢置信地驚問:“什麼郎君?!”

  太過喫驚,捂施晚意嘴的手都鬆開了。

  一裏一外,施晚意和宋婆子主僕皆失語:“……”

  這反應……他們不知道?!

  堂屋的宋婆子意識到失言,抿嘴,臉色越發冷。

  而內室裏,施春濃追問:“二孃,你養了個男人?!”

  聲音傳到堂屋,施家衆人全都側耳去聽。

  “……”

  施晚意臉上空白,無力地反問:“不是說姐夫查到我的私宅……”

  施春濃嘟囔:“方既清只說你買了私宅,宵禁了,我們又不能找過去,怎麼會知道你竟然在宅子裏養男人?”

  施晚意閉眼。

  合着是詐她們,竟然還詐出來了……

  這一看就是大嫂齊箏的主意。

  施晚意憋悶地朝外喊:“大嫂~”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看僧面,好歹也看在那些金子的份兒上,站在她這一邊兒啊。

  堂屋裏,齊箏尷尬地清清嗓子,緊接着不講情面道:“捂上。”

  施春濃極聽話,抱緊施晚意,再次捂上。

  施晚意向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但這事兒暴露了,她回京後也沒什麼不能對家裏說的事兒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唔唔……”

  施晚意擡手指軟榻,示意姐姐帶她去榻上坐。

  施春濃便帶着她過去,姐妹倆肩並肩坐在榻上。

  外頭,齊箏警告下人們管住嘴,便讓她們退下。

  施老夫人質問宋婆子:“宋嬤嬤,這郎君是怎麼回事兒?你說清楚。”

  宋婆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施老爺更生氣,“到底是誰哄騙了二孃?宋嬤嬤,你是施家的人,莫要胳膊往外拐。”

  宋婆子道:“老奴如今是娘子的人。”

  施老夫人捂胸口,“誒呦,誒呦呦~氣死我了……”

  齊箏匆忙走過去,邊輕輕拍撫她的胸口,邊瞥向內室,對宋婆子道:“宋嬤嬤,都已經說出來了,還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宋婆子還是不說話,她已經輕率失言一次,不能再第二次。

  左右她不說話,誰也拿她沒有辦法。

  施老夫人一見她這模樣,“誒呦呦”地更大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施晚意,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內室,施春濃聞言,緩緩鬆開手。

  施晚意卻不動。

  果然只要做了,瞞過一時,瞞不了一世,必定會留下痕跡。

  暴露都暴露了,施晚意微微提高聲音道:“嬤嬤,咱們回京後的事兒,父親母親他們想知道什麼,你就說吧。”

  宋婆子明白了,便一板一眼道:“回老夫人,是個俊俏的落魄書生,娘子有些喜歡,便花些錢養在私宅裏。”

  施家老夫妻和齊箏聽到準話,心裏依舊震驚荒唐大過其他情緒。

  但施家人都巴不得施晚意忘掉陸仁,施老夫人當即便道:“落魄書生也無妨,先帶回來教我們瞧一瞧,若是人品尚可,二孃便離了陸家,另行改嫁。”

  施老夫人越想越覺得可行,甚至有幾分迫不及待,“落魄書生好,有施家做倚靠,晾他也不敢欺負二孃。”

  施老爺不贊成,“好兒郎怎會無媒無聘住進二孃的宅子,我看這書生就不是個好德行的。”

  施老夫人反駁:“怎麼也強過那陸仁吧?”

  施老爺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齊箏問道:“二孃是如何打算的?”

  內室裏,施春濃緊盯着妹妹。

  施晚意道:“我覺得,保持現狀便好。”

  他們說得輕巧,可有施家倚靠,陸家和陸仁還不是沒有善待原身。

  再說她現下局面大好,在陸家怎麼肆意怎麼來,玩兒得也開心,何必回來爲這些事煩擾?

  若是她能自立門戶倒也無妨,可以孃家父母的緊張程度,恐怕輕易不會允許,還不如繼續按照她自己的打算走。

  然而施老夫人聽不得她此話,立即道:“不行!你名聲不要了?”

  施晚意要是怕名聲不好,也幹不出置宅子養人的事兒。

  她既然沒有作惡損害別人,除了擔心弄出人命會有麻煩,其他都沒有她高興來得重要。

  施家是真心關心女兒,跟陸家不同,施晚意並不想跟他們爭吵,惹得大家不開心。

  但她也不會因此便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罔顧自身的意願而順從長輩。

  氣氛稍有凝滯。

  施春濃悄悄附在施晚意耳邊道:“二孃,這事兒阿姐不反對,你高興就行。可阿姐在咱家沒地位,幫不了你。”

  施晚意嘴角微微抽動,無語地看向她極有自知之明的姐姐,小聲回道:“虧阿姐你巾幗不讓鬚眉,怎麼這樣。”

  施春濃瞧一眼門,幽幽地嘆道:“我縱是百鍊鋼,也敵不過家裏的山大王啊。”

  施晚意:“……”

  誰是山大王,敢不敢大聲些說?

  而外頭施老夫人久未得到迴音,喝道:“你們兩個,出來說話!”

  片刻後,施春濃先一步踏出內室門,施晚意低垂着頭,隨其後。

  施老夫人直接道:“必須將人帶回來,你也回孃家來。”

  施晚意趁人不注意,掐大腿肉,聲音低沉壓抑道:“娘,既然我倚靠陸家,憑什麼是我改嫁?”

  施老夫人一怔,“什、什麼?”

  其他人亦是訝然。

  施晚意手掐得重了點,擡起頭,眼圈泛紅,似有幾分癲狂道:“入贅,徹底依附於我,不好嗎?”

  在場幾人霎時震驚不已。

  大鄴不是沒有女戶,但那是極少有的,且女子頂立門戶頗多艱難,若是沒有兒子,大多是過繼宗族的男嗣才能保住家財,不受歧視欺辱。

  她、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施晚意掃過他們的臉,作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漠然道:“算了……”

  她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飛快地打手勢。

  宋婆子適時上前,“老爺、老夫人,娘子如今管家,陸家離不得娘子太久,得回去了。”

  施晚意便一臉寡淡地告辭。

  她和宋婆子退出去後,施家人才有了反應。

  施老夫人大罵:“都是那個陸仁!若不是他,我的二孃怎會受那麼多苦!”

  施老爺也附和着她罵人,反正全都是陸家和陸仁的錯,不是他女兒不對。

  齊箏則是問道:“那二孃養在宅子裏的書生,該如何是好?”

  施春濃倒是大喇喇,“入贅便入贅,咱家又不是養不起。”

  施老爺和施老夫人對視一眼,皆有意動。

  齊箏一見,及時打住,“不是養不養得起的問題……”

  他們這樣的人家,牽一髮而動全身,瞧着是二孃一人之舉,可萬一有人效仿或者以此來生事,損害那些宗族的利益,恐怕要攻訐施家和施晚意。

  而施晚意唱完一樁戲,只要孃家不再揪着書生和改嫁的事不放,她是片刻不停留,趕緊跑路。

  馬車上,她邊揉掐疼的大腿肉,邊再次懊惱地反省——

  下次得長記性,狡兔三窟千萬不能實名。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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