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画饼)
六岁,已经是懂些事的年岁了,端看想不想懂罢了。
陆姝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能够无限纵容她肆意妄为的人,她的肆意妄为還会牵连到别人。
施晚意满意她的“乖巧”,打发人带他们各自去安置。
宋婆子早就给三人安排好了住处,陆一钊住在外院偏房,陆姝住在二院偏房,丁姨娘住在后罩房。
等屋裡沒了其他人,施晚意细眉眼尾便飞扬起来,账本一卷,一下一下敲手心。
狗狗翘尾巴是個什么德性,她就是個什么德性。
活灵活现的。
但沒办法,施晚意觉着自個儿刚才气场两丈八。
果然外表的娇软只是迷惑人的假象,她的灵魂依旧那么高大威猛。
宋婆子送客回来,瞧见背影都透着愉悦的施晚意,一怔之后,眉眼就舒展开。
她生得一双上三白眼,嘴角大多时候下垂且紧闭,鼻翼两侧纹路深,不笑时格外有威慑力,连施晚意的陪嫁们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
此时冰雪消融,宋婆子禀报:“娘子,老奴分别派了两個婢子到姝姐儿他们屋子,也嘱咐她们,只打扫和看顾着,其余不管。”
“做得好。”
施晚意不吝啬地夸赞老嬷嬷,“得亏有您帮我,否则靠我一人,做事哪裡容易。”
宋婆子手交叠在腹前,下巴比平常只微微扬起一個度,得意的极为矜持。
施晚意暗笑,自個儿拔钗解头发,随口问道:“从前沒多理会,今日我瞧丁姨娘也不是狐媚之姿,尤其他们母子多年伴在一处,子肖母,更能看出些脾性来。当年陆仁和她的事儿,可有隐情?”
宋婆子正色,冷淡地說:“老奴只听說,早年她和姑爷似乎有情谊,但后来,姑爷与您成婚了,她自然再不能做正头娘子。”
美貌毫无依仗的时候,就会成为危险,施晚意猜想,对那时的丁姨娘来說,陆仁应该是她最好的選擇,但陆仁沒選擇她。
“一個美貌的孤女,寄人篱下,想必不易……”
施晚意道:“我怜惜的是女子苦命。”
陆姝年纪小,凭性子行事,应是沒想過,她越是维护丁姨娘和陆一钊,越有可能教偏心原身的人对两人生厌、生恨,即便他们有可能真的身不由己。
原身痛苦的根源是陆仁,错的是陆仁,天真纯善从来就沒有错。
這一点,施晚意分得清楚。
但是如果原身尚在,痛苦已经根深蒂固,不会随着陆仁的消失而消散,陆家的一切,依旧会往她身上加诸痛苦。
施晚意随手将外衫扔到屏风上,率性道:“不苛待他们母子是我明辨是非,不過分善良是我爱憎分明。”
宋婆子柔和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随后恭敬地躬身一礼,方才退出去。
然而旁人眼裡,施晚意就是苛待妾室和庶子,完全不理会她亲生女儿也是相同的待遇。
庞嬷嬷带着下人们回到正院,老戚氏知晓施晚意的所作所为,当着陆侍郎的面儿,就叱骂起来:“混账!混账!她施晚意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立刻给我将人叫過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当着我的面儿也敢罚人!”
陆侍郎虽也皱眉,却道:“姝姐儿目无尊长在先,施氏有些教训,也正常。”
他态度有些過分包容,好像他们陆家必须巴着儿媳妇似的。
老戚氏无法接受,心裡越发不畅快,“你当施家真会让咱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们陆家占到好处嗎?施家巴不得接女儿回去。”
陆侍郎眉头皱得更厉害,不耐烦道:“姻亲关系在,自有隐晦的好处,你非要撕破脸不成?总之,让施氏管家,就好生管,莫要生事。”
他說完,半刻都不待不下去一般,抬脚就走。
老戚氏压抑着火气,许久才将心气暂时平了下去。
后宅裡的计较,向来不是眼高于顶的男人们能明白的,有的是教人挑不出错的法子整治施晚意。
其后几日,老戚氏沒有出任何幺蛾子,表面上就像是管家权交给了施晚意,她就安心颐养天年了。
但是府裡的规矩,每個月月中给出下個月的月例,十二月各处的月例,府裡已经给過,而临近春节,十二月中不止要拿出正月的月例,還有春节祭祀、节礼、节宴等诸多开销。
老戚氏闭眼装死,库房钥匙沒在施晚意手裡,沒有印章施晚意也不能支府裡公账上的钱,摆明了要施晚意掏钱。
是以众人皆有数,十二月中唱的才是正戏。
府裡诸人也都在等着瞧,施晚意到底会否闹起来,還是就吃了這個闷亏,擎等着拿钱出来填补。
而她一旦填补了,现在是陆仁的遗产,往后可能就是她的嫁妆……
不過這些小九九,施晚意全沒放在心上,只按照自個儿的步调做事。
她沒插手府裡原来的管理,也沒对陆一钊和陆姝的进学指手画脚,只点了点府裡的下人,了解了府中各处的情况。
下人们表面上皆不敢忤逆施晚意這個大夫人,那么施晚意就支使得了他们。
而且府中有些地方对施晚意也是不设防的,比如府裡的书库、绣房、浆洗房、膳房……
是以,這一小段相对安静的日子,陆府众人只看见施晚意這新上任的管家夫人几乎不管事儿,沒有看见她豪掷数笔,散财童子似的花出去许多钱。
直到腊八前一日,府外忽然停了十几辆装满粮食的牛车。
门房正摸不着头脑时,宋婆子出现,平静地安排下人搬粮到膳房去熬粥,府裡众人才知晓,大夫人竟然要做腊八粥施给贫民。
十几车粮的钱,对陆家来說,倒也算不得多,可也能供府裡上下嚼用些日子。
是以消息一传进后院儿,各人心思都有浮动,尤其是手裡沒多少嫁妆還要等着府裡月例作为开销的的三夫人戚春竹和二夫人祝婉君。
祝婉君酸涩,但因为一直知晓她在府裡沒地位,她家世也不好,娘家给不了多少帮扶,跟大嫂比不了,心态還算平衡。
更多的是心疼儿女吃用都比不上旁人。
戚春竹则是仗着是老戚氏娘家侄女,比施晚意得老戚氏心,一向觉得施晚意就是投胎的好,其他全配不上家世,不服气和嫉妒就明显多了。
三房住的院子离正院更近,她扶着還看不出来显怀的腰,来到正院的时候,陆芮也在,正缠着老戚氏要新衣服和新首饰。
陆芮一贯用的都好,但近些日子因为老戚氏摆明了要调理施晚意,都沒做新衣服,更别說打新首饰。
“娘,二十我要出门做客,怎么能穿旧衣服,要被人笑话的。”
老戚氏招呼戚春竹坐下,便对女儿柔声道:“早跟你說不要着急,十五之后,自然先紧着你做,哪能让你穿旧衣?”
“才那么几日,能做出什么时兴又精致的来?出去定要比下去的,我不要。”陆芮不满意,撒娇求道,“娘,你就给我做嘛~”
老戚氏教她拉手晃得眼晕,按住她的手,“莫闹我,莫闹我……”
但說什么都要让她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等着,不差這几日光景。
戚春竹坐到了上首第一把椅子上,瞧着這一幕,眼睛转了转,待到陆芮使气离开,她也连忙告退跟上陆芮。
“二娘,莫急着走。”
陆芮脸上還不高兴,停下脚回头,语气颇不好,“三嫂,有什么事儿嗎?”
戚春竹道:“可惜我手裡紧,也沒什么好东西,不然定要给妹妹置办的。”
“不過大嫂应是趁的,她如今又穿戴不得艳丽的衣裳首饰,不如妹妹去撒撒娇,教咱们阔绰的长嫂洒洒水。”
陆芮有些意动,又不愿意去施晚意跟前弱气。
戚春竹从表姐变成嫂子,认识她多少年了,哪不知道她的性子,使劲儿撺掇:“你是咱们府裡嫡出的娘子,嫂嫂们如何能不爱护?她难道敢落下個不悌友的名声嗎?”
“妹妹只管去,一定能如意。”
她說完,還轻轻推了陆芮一把。
陆芮顺势就走了几步,還要嘴硬地粉饰:“若不是三嫂這么說,我才不去的。”
戚春竹笑得宠溺,“是是是,都是三嫂的主意。”
陆芮就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地去了东院,偏她好面子,施晚意稀奇地问她来意,她也要作出些骄矜的姿态来。
就像兄嫂理所当然要纵着她,爱护她,满足她似的。
陆家人似乎格外钟情這种德性,不以为耻,甚至占着便宜還要你姿态低的奉上才行。
其实挺膈应人的。
不過施晚意答应得很是爽快,“我還当是什么事儿,如今我管着家,妹妹不来找我,這府裡做新衣的事儿,我也记着呢,早就有打算了。”
施晚意极肯定的点头,随后话锋一转,“正好,我也有件事儿,你過来了,倒省了我去寻你。”
施晚意拉過少女的手,搁在手心裡拍了拍,笑道:“妹妹的旧衣物還多吧?左右将来有新的,旧的也不用了,不如给了嫂嫂。”
“啊?”
陆芮一头雾水,“這……要旧衣物作甚……”
“我自然有用处。”
施晚意握住她的手,直接拍板,“就這么說定了,我這就让人跟妹妹回去取。”
她還跟陆芮保证:“放心,嫂嫂定给你做新的,你只管等着就是。”
施晚意還亲自送陆芮出门,再三說:“若有不喜歡的,也都给嫂嫂,嫂嫂一定不会亏待妹妹的。”
她许了许多的好处,陆芮晕头转向地带着东院的婆子婢女回到自己的院子,赶鸭子上架,不得不领人进了她小院的库房,又打开了她屋裡的箱笼。
陆芮是陆家最受宠的女儿,再旧的衣物也有七八成新。
施晚意的下人一问,她要面子,当然不能說舍不得,可這一松口,施晚意的下人们一点儿也不含糊,直接就搬走。
当然,她们是极客气有礼的,搬走之前再三谢過陆芮。
陆芮:“……”
怎么什么都沒捞着呢,先损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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