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忠孝之人
见象群"义无反顾"地撞进自家营寨后,知道大局已定,這才驻马停下。
褚军营寨选址与佛誓城北门相距三裡,最重要的寨墙已经完成大半。
当然,這种前敌营寨也搞不来高墙厚垒,毕竟各方面條件都不允许。
大体就是用围上一圈木栅栏,立起一些望楼哨塔,顶多再加一圈壕沟。新
虽然看着单薄简陋,却也是十分有效的防御设施,正常情况下不是轻易能突破的。
不過眼下就属于比较罕见的非正常情况。
负责防守的军队不战而逃,仅凭木栅栏的阻挡,甚至都沒能让暴走象群稍有减速。
碗口粗的木材,却一撞就断。
一千多头狂暴的战象浩浩荡荡冲入营地,扫荡一切,踏平一切!
营寨南边,還滞留着许多跑得慢,又被寨墙阻碍的人、象、牛。
他们和它们挤作一团,大难临头之下,充斥着顶撞踩踏,乱成一锅滚粥。
再被暴走象群一冲,便彻底炸开了锅,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有些摇摇欲坠的木栅栏,被完全推倒。
两千多役象被战象群的狂暴感染同化,融入暴走团。
再把数百头壮牛也裹挟其中,還夹杂着侥幸余生的民夫,汇成滚滚洪流,决堤而出。
于是,营寨到城墙之间三裡宽的地带,再无尺寸之地得以苟全安稳……
赵孟启等一众人,本来是抱着欣赏战果的心态,但看到這惊天动地,甚至惨绝人寰的场面,情绪就多少有些复杂。
尤其是赵孟启,目光裡满是遗憾,暗暗叹气。
哎,也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就此消逝,造孽哦,浪费哦。
显然,這裡面有悲天悯人,却不多,毕竟赵孟启也算不得什么品格高尚的人。
他更多是在心疼战利品的流失……
不管是人,還是大象壮牛,可都是好劳力啊。
本该用来为建设美好新世界添砖加瓦的,就這么化为乌有,如何不可惜。
在他旁边的耿直却比较激动。
「啊,這象军果然厉害……殿下,咱们是不是也该建上一支?」
赵孟启摇了摇头,「你想简单了,其实大象并不适合用以作战。」
耿直一愣,求解道,「为什么?我看這战象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就能踏碎敌营,所到之处,皆成糜粉,明明很好用啊。」
「你只看到了利的一面,却忽视了害。」
赵孟启倒也耐心,见周围近卫都在侧耳倾听,便详细解释起来。
「战象战斗力强悍,但缺陷却明显又致命。」
「大象天性敏感,說难听点就是比较胆小,而且无法通過训练来克服改变。」
「利用火焰,或者陌生景象及声响,就能让其感到恐惧,容易惊怒失控。」
「一旦大象狂怒起来,那就六亲不认不分敌我。」
「這战斗力越强,反噬也就越强,就好像今天所发生的一样。」
「咱们之所以用手雷,主要是为了控制象群逃窜方向。」
「不然就算沒有手雷,也可以用火箭火牛火猪什么的,同样能破解象阵。」
「另外,战象最强的地方還在于冲击力,对付步兵军阵确实好用,所以南洋這些小国一直用着。」
「但是对上我朝步阵就沒什么用了,因为咱们有床弩石砲一类大型武器。」
「对上骑兵,战象也无力,毕竟追不上,而咱
们的大敌蒙古,有的是骑兵。」
「总结来說,除了某些特定战场,战象弊大于利,所以不值得咱们建立象军。」
耿直听得很认真,基本也懂了,「原来如此……那大象力大无穷,用于后勤应该可以吧。」
赵孟启笑了笑,「行,也不行,大象运得多,但吃得更多,不适合长途后勤,除非把大象本身当军粮。」
「所以,把大象用于普通劳作役使還是比较不错的。」
說着,赵孟启倒觉得可以运一些回临安去,不但可以用作劳力,還能让百姓长见识,或者给朝廷充充场面……
原本中原也是有许多大象的,但时過境迁,只剩福建两广等少数地方還有野象,却极少有驯养情况。
耿直见大象在军事上沒什么大用之后,也就熄灭了当個象兵的念头。
過了一会,伍琼领着曹烈等几個骑一旅将领前来。
曹烈满面红光,笑得格外灿烂,「殿下用兵如神,反掌间便令数万强敌土崩瓦解,此等战绩世间罕有,末将叹为观止!」
此番惊世大胜,是以曹烈麾下骑兵作为决定性力量打出来的。
虽然关键战术是源自赵孟启的设想,并且他還亲临战阵,又担任前敌指挥。
但赵孟启是燕王,是上位者,不需要這些该属于将军们的战功。
因此曹烈算是吃了個大饱,非但功勋卓著,而且很可能名留青史,怎么高兴也不为過。
赵孟启還是比较淡定的,「也算不上用兵如神,能胜得這般轻松,最主要還是上下一心,将士用命。」
曹烈可就不敢苟同了,「怎能不算呢,若不是殿下巧施妙计,我军虽然還是能打赢,但未必能赢得這么漂亮,這次不但以少击多,而且還是几乎零伤亡的完胜,非绝世名将能创下這等奇迹……」
「好了,马屁就别拍了!」赵孟启摆摆手,无奈笑着,「仗還沒打完呢,赶紧說正事。」
「嘿嘿…」曹烈搓搓手,稍稍敛色,「根据回报,薛晋的一旅已经部署到位,并完全封锁了佛誓东边的路线,而张世杰的五旅也完成了西边的堵截……」
這次作战,差不多是全军出动了。
除了陆战一旅负责防守港口和大营之外,其余四個东卫旅加山地丛林两個团,全都调动起来,部署在佛誓城东西南十裡左右,形成一個網兜状的拦截圈。
褚军虽然崩溃,但還是有小规模建制的部队见机得快,绕开佛誓城逃窜。
就此时,也有许多溃兵持续绕城而逃,包括那些還未脱离暴走的大象壮牛。
之所以把拦截圈放在远处,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并且尽量活捉敌军。
顺便還能多进行一些实战练兵的项目,毕竟机会难得。
听完曹烈的汇报,赵孟启看了看褚军营寨到城墙间那片地带。
虽然還乱着,不過除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外,還留着的人也不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全部会绕城逃走。
于是赵孟启对曹烈吩咐道,「传令让骑兵各部保持佛誓城以北区域的巡防,再让骑三团及骑二团余部出营,到城下打扫战场。」
骑一旅還有一半兵将沒有战马,所以留在城东大营,与陆战一旅的一個团共同防守。
「末将得令。」曹烈带着部将兴冲冲地走了。
曹烈的办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用了一刻多钟就把那一半沒马的骑兵带到城下。
此时,离夕阳下山也沒多久了,褚军兵将能逃的都逃了。
城下除了遍地狼藉的尸体外,只剩一些伤兵,就算有沒受伤的,也是完全丧失斗志又无心逃跑的。
见到宋军在城下开始打扫战场,苏利耶便下令打开城门,并带着一干官吏权贵前来拜见燕王。
来到赵孟启面前,苏利耶二话不說就双膝下跪,行参拜大礼。
那些個官吏权贵自然也跟随着五体投地。
「臣苏利耶,拜见燕王殿下,伏請钧安。」
苏利耶是一国之王,却也是宋朝之藩臣,一般自称外臣,此时刻意丢掉外字,内中之意耐人寻味。
另外,严格来說,藩王地位是比亲王要低一等,礼仪上却不至于這么卑微。
只能說,苏利耶是自觉放低姿态。
赵孟启暗自一乐,倒也是個聪明人。
「孤甚安,诸位平身,不必如此大礼。」
苏利耶沒立刻起身,而是诚恳再拜。
「臣恭贺殿下大胜,也拜谢殿下为占城扫平叛乱,還一方安宁,臣无以为表,只愿占城从此与大宋一体,无有内外之分。」
赵孟启轻笑,「此愿甚好,孤也望你能如愿,好生做,将来必有福报,且起来吧。」
「谢殿下恩典。」
苏利耶這才缓缓站起来,依旧低眉顺眼,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赵孟启也不在意他是真的還是装的,稍微打量了两眼,随口问道,「钱隆沒和你一起?」
「回殿下,钱统领是与臣一同出城的,不過在城门外不远处停了下来,說是想寻個礼物给殿下。」
苏利耶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身后那些個官吏权贵也都弯腰垂首,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個。
沒办法,谁让宋军這一仗太過吓人,而且還是這位燕王殿下亲自领兵打的。
赵孟启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礼物?呵呵…战场上能寻什么礼物……」
猜不到钱小胖要玩什么花样,赵孟启也就不再多想。
随后便用和缓的语气与苏利耶闲话,拉拉家常,顺口夸奖勉励什么的,主打一個和蔼可亲……
「听說你母亲是汉人?」
苏利耶微微一愣,沒想到燕王会问這個。
「回殿下,臣生母确实是汉人,幼居于安南,后流落至占城,为先考奴婢,因意外才有了臣,只是……只是臣還未记事,她便……臣连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赵孟启听出他语气中的悲痛与遗憾,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子欲孝而亲不在,人生之悲莫過于此……可知令妣名讳?」
呃,燕王问這個干嘛?
苏利耶又呆住了。
赵孟启见他這样,便解释道,「虽然令妣生前未有名分,但如今你已是占城王,又甚有孝心,孤当为令妣請封号……」
巨大的惊喜砸得苏利耶有点晕,「請封号……殿下說的是…为先妣請封?臣…臣感激不尽,谢殿下厚恩!」
說着,便要拜倒。
赵孟启握住他的胳膊,微一用力,便让他止住了动作。
「别激动,别激动……孤见你也是忠孝之人,以此聊表彰显。」
言下之意,你孝的是母亲,忠的自然该是大宋。
赵孟启這么做,除了笼络和提醒苏利耶之外,也有借此动摇占城旧规,打破其传统的深意。
要使占城重归华夏,移风易俗必不可少。
紧接着,赵孟启又說道,「還有一個就是,或许可以根据令妣名讳,寻根溯源,找到你外祖一系的亲人……」
「這…這……這也太渺茫了吧。」苏利耶觉得不可能,眼神中却又带着些许渴望。
赵孟启微微笑道,「试试嘛,安南又不远,寻访消息并不
难,而且,我看你相貌,和汉人无异,想来更像令妣,你仪表堂堂清秀俊雅,想必令妣姿貌也是不凡,也是,否则也不会被阇耶看上……从這点来說,令妣大概有着不错的出身,找起来可就容易得多了。」
赵孟启话裡对阇耶直呼其名,但苏利耶毫不在意,反而赵孟启的推测让他眼前一亮。
「殿下言之有理!茹姨說過,先妣识文断字,多半是富贵人家才能如此!先妣姓陈讳淑雅。」
「陈淑雅?姓陈啊,那岂不是和现今的安南王同姓?而且能這样取名的,也符合大族的格调…呵呵,有点意思了……」
赵孟启冒出一個联想,心中玩味起来。
苏利耶被他這個联想给吓到了,「应该,应该不会吧,现今的安南王可是逆臣篡位而来,先妣应当不会出自這等人家吧。」
「孤也就随便一想,大概不会這么凑巧,哈哈,就算真让孤蒙对了,其实也沒什么,一族之中也有好有坏嘛……对了,你說的茹姨又是谁?」
赵孟启语气越发随意,就仿佛真的是在闲聊了,而且是把苏利耶当亲近人一般。
苏利耶也随之放松,沒有一开始那么拘谨,「茹姨姓李,与先妣一起流落過来,先妣亡故后,要不是茹姨悉心照顾臣,臣估计早就化为枯骨了,可恨的是,臣十岁那年,茹姨就被摩柯贵那狗东西给害了,臣却一直未能替她报仇……」
闻言,赵孟启不由眉毛一扬,姓李?
那可是和安南前王室同姓了,還是和陈淑雅一同被掳掠来的,這可就越发往那個方向靠了……
呵呵,世间的事,有时候還真是神奇。
有趣啊,若真是那么一回事,再好好操作一番,倒也能让将来处理安南时多個路子。
這下赵孟启就真的上了心,暗暗记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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