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考慮到芬里爾之前幾乎沒有下廚的經歷,可以說看起來嚴厲冷酷的芬里爾實則很有廚藝的天賦。
旁邊的三隻大毛團子跟小學雞似的還在激烈地拌嘴吵架,就差扯頭花薅頭髮了。
桑晚熟視無睹地走到阿蜜莉雅和羅納德的身側,她調度異能的能量遊走他們的身體檢查了一番,表情愧疚地開口:“外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但內傷可能還要養很久。”
桑晚的聲音低弱,心底滿懷歉疚。明明羅納德和阿蜜莉雅當時是因爲她才受傷的緣故,但她現在的實力還太過低微,異能基本還停留在治療外傷的階層。
羅納德裂開嘴傻笑着搖搖頭,剛張了張嘴準備安慰一下幼崽,平日裏對他非打即罵的阿蜜莉雅卻已經滿臉笑意地蹲在幼崽的身邊,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臉頰。
“小乖乖,別胡思亂想,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要怪也怪紅琮那個罪魁禍首,或者怪羅納德太沒本事。”
羅納德一噎,但還是順着阿蜜莉雅的話心甘情願地背鍋:“……對。阿蜜莉雅說什麼都是對的。”
就在這個時候紫珏的餘光正好掃過來看見幼崽正在給兩人治療,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嫌棄地瞥了眼前兩隻不懂事的雜貓雜狗,他慵懶地歪着頭,長髮從一側垂落,沉聲叮囑道。
“乖崽的異能特殊,領主府裏知情的獸人都有我管束着,可你們也要記得都給我閉緊嘴巴,在外面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而且乖崽比一般的孩子都要聰慧許多,若是讓外人知道了……”
桑晚雖然已經盡力想要僞裝成一個孩子,平日裏也儘量少說話,但多次事發突然,她若是真的老老實實地秉持着一個三歲稚童的言行舉止,恐怕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次。
其實只要和桑晚多相處一段時日,大家都發覺了她詭異的早慧。雖然心裏難免奇怪,但也完全不會想到,是另個世界的桑晚身穿重活了一世這樣匪夷所思的存在,只會擔憂有心者想要對她不利或是謀算。
芬里爾面無表情地低嗤一聲,冷厲凜肅的氣勢絲毫不落下乘,言簡意賅地扔下兩個字:“廢話。”
琥珀冷笑着抱起雙臂:“我可沒那麼閒去做個交際花。”
紫珏的目光帶着威脅掃向了阿蜜莉雅和羅納德身上,阿蜜莉雅不爽地挑了挑眉:“你什麼意思?”
羅納德的狗尾巴卻蔫蔫地垂下,他有些心虛地嚥了口唾沫,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羅納德惴惴不安地撓了撓腮幫子,吶吶道:“我,我朋友還是蠻多的嘛,之前和他們喝酒吹牛的時候,可能隨口說了‘億’次而已。”
空氣突然寂靜得能聽見外面細雨斜橫的聲音。
“蠢鈍如豬。”琥珀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芬里爾忍不住頭痛地揉了揉額角。
紫珏的眼神陰鷙得像是想將羅納德千刀萬剮,但幼崽連忙擋在了羅納德的身前,他只好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滾過來告訴我的屬下他們叫什麼名字,今晚必須把他們一個不落地全都找到,威逼利誘也好,殺人滅口也好,都得讓他們學會閉嘴。”
“噢噢噢,”羅納德自知做錯了事情,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身側的下屬連忙拿出紙筆:“他們叫斯特拉路易斯,賈德艾狄生,還有查爾斯……”
紫珏脣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冷冷地哂笑一聲:“託你的這些狐朋狗友的福,今晚我是別想睡了。”
空氣靜默了一瞬。
“雖然,但是,紫珏領主倒也不必這樣罵自己。”羅納德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其餘的人皆是一副憋着笑的模樣,除了琥珀直接肆意地放聲嘲笑。
紫珏突然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說了這麼一句話,他惱羞成怒地剜了一眼身側這些雜貓雜狗,恨不得先把他們解決個乾淨。
畢竟是因爲自己的事情,桑晚連忙安慰一般地拉起他的大手:“不用這麼急,身體重要。”
體弱多病的紫珏身材雖然沒有其他的雄性獸人那麼強壯,但畢竟也是個成年雄性,幼崽整整一隻手才能勉強包住他一根手指。
幾乎是被幼崽的柔嫩溫暖的手掌心包住的瞬間,紫珏的怒火便奇蹟般地消散了,他滿眼慈愛地摸了摸幼崽的腦袋:“乖崽,別說一晚,哥哥爲了你十天半個月不睡都行。”
琥珀連忙做出一副想要嘔吐的表情,芬里爾卻眼露深思,淡淡地撇過了頭,掩飾自己的複雜的情緒。
這就是權力。
芬里爾面上不顯,雙手卻在身側暗自捏緊。
就像是身後有無形的壓力在急迫追趕一樣,心底充滿了恐慌和緊張,他一定要在三年之內升入領主階級。
到時候有了執掌一城的權力,面對膽敢覬覦他寶藏的敵人,他至少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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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涼的手動作輕柔地拍了拍桑晚的臉頰:“午覺別睡太久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擁有冰系異能的芬里爾的手像是冰塊一樣涼爽,桑晚迷迷糊糊地抓住這隻大手摁在自己滾熱的臉頰上,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芬里爾安靜地任她抓着手不鬆開,正巧處理完公務的紫珏從領主府心急如焚地趕來想要探望幼崽,看見這一幕,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嗤一聲,酸溜溜地說道。
“你不會照顧幼崽就滾遠點,睡午覺也不知道給她蓋個小毛毯,感冒了怎麼辦?頭髮也睡得亂糟糟的,不知道給她梳頭髮嗎?”
芬里爾被紫珏的絮叨說得心煩,但他難得心生愧疚地沒有回嘴,畢竟是活得粗糙的雄性獸人,剛纔忘記給幼崽蓋小毯子,也真的一直沒有意識到要給幼崽梳頭髮,就這麼讓她頭髮直接披散着放在腦後。
家裏有沒有梳子,芬里爾以指爲梳,在幼崽的頭上順了順,用兩根手指捻起幼崽柔軟的烏髮。
但他上次束頭髮直接粗暴地用一捋頭髮固定成一個馬尾,對待幼崽可不能這麼含糊敷衍,然而芬里爾根本不會其他的花樣,一時犯了難,僵在原地。
琥珀聽見聲音,湊熱鬧地衝過來:“不就是扎頭髮嗎?這個我拿手。”
琥珀鬢邊金色的短髮微卷,翹起凌亂的弧度,後腦勺卻有一個三股纏成的麻花辮,琥珀立即驕傲自信地上前一步,就要奪過芬里爾手中的頭髮。
紫珏立即從自己的儲物囊裏拿出之前備好的日常用品,各種幼崽使用的日常用品堆成了一座小山,直直抵到了客廳的天花板。
紫珏從這堆小山似的物品裏費力地找尋了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粉色的蝴蝶髮卡,興沖沖地划着輪椅過來。
桑晚的頭髮已經被芬里爾和琥珀一左一右地揪成了兩捋,都瞪着對方不願意放手,非要自己給幼崽扎頭髮,再加上一個加入戰局的紫珏,三個人各自搶了一撮頭髮,手忙腳亂地捏在手中不肯鬆開。
獸人的力氣太大,哪怕並沒有故意使勁桑晚也覺得頭皮被抓得生疼,在撕扯中幼崽喫痛地發出一聲驚呼。
因爲劇痛桑晚的眼角不免積蓄了一點生理鹽水,看見她夾雜了幾分水霧的眼睛,讓三隻成年雄性獸人嚇了一跳。
芬里爾立刻愧疚地撒開手,笨嘴拙舌地道歉。
琥珀心虛地不敢說話,如芒刺背地僵在原地。
紫珏膽顫心驚,連忙柔聲哄她:“乖崽,都是他們的錯,哥哥只是想給乖崽扎頭髮。”
桑晚難得有了脾氣,緊緊抿着嘴脣,背過身不願意理會他們。
三隻獸人面面相覷,手足無措地傻在原地。
“乖崽,別不理哥哥好不好,哥哥知道錯了,要怎麼樣纔可以原諒哥哥?”紫珏用哄小孩的語氣湊過來問道。
芬里爾和琥珀知道自己犯了錯,不知所措地對視一眼,雙手放在身側,不時偷偷瞄一眼幼崽有沒有哭,像是兩個乖乖罰站的小學生。
桑晚倒沒有脆弱到被扯了扯頭髮就哭,剛纔眼角的溼意純粹是生理反應,但她心底卻仍然生氣三個人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把她當成置氣的戰利品。
忽然桑晚的餘光不小心瞥到了客廳裏那一團堆成小山似的生活用品,各種少女風粉嫩的髮卡,誇張的蝴蝶結頭箍,金光閃閃的鑽戒,還有多種多樣的指甲油……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又轉過身去,視線對上滿臉愧疚的三人,黝黑的眸子純澈,十分天真善良地笑了笑。
明明是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幼崽,三隻獸人卻在看清她的笑容之後,在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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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蜜莉雅,還沒到晚飯的時候呢,你要去哪裏?”
蟬噪的初夏,炙熱的光輪映照在城中河道水面之上,泛起金光粼粼,繁茂的樹冠投下黑色的剪影,碧綠輕盈的枝葉扶疏搖曳,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剛纔榨了盞西瓜汁,本來準備晚上拿過去,但突然覺得給小乖乖午後消消暑也不錯。”阿蜜莉雅手裏提着壺紅色的西瓜果汁。
“爲什麼對這隻人類幼崽比對我還好啊,阿蜜莉雅,我都快懷疑她是你親生妹妹,不,是你的私生女了!”喫醋的羅納德忍不住嘟囔道。
耳尖的阿蜜莉雅直接踹了羅納德一腳,她端着果汁穿過陽光直射的庭院,阿蜜莉雅發現房門是虛掩的,便敲了幾聲門以示禮節,但沒有人應答,只好直接走了進去。
看清客廳大家的模樣之後,阿蜜莉雅頭一次傻眼地怔在原地,正巧芬里爾森冷的目光望過來,她連忙尷尬地後退,卻被性子急躁的羅納德撞了個滿懷,發出一聲巨響。
羅納德也一臉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從前冷峻凜肅的芬里爾,如今卻滿頭五顏六色的髮卡,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都是粉色的飾品,銀色長髮被盤成了一個公主頭,甚至還帶了一個鑲着蕾絲邊的蓬蓬頭紗,十個指頭都戴着亮晶晶的寶石戒指。
羅納德震驚之後便忍不住想笑,一身粉色的芬里爾眼裏淬滿了寒星厲芒,渾身殺氣縈繞,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淡淡地威脅道:“敢笑的話就殺了你。”
“噗——”羅納德連忙用手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丁點聲音,一張臉憋得通紅,喉嚨裏不停地發出憋笑的嗚嗚聲。
芬里爾冷漠地看了一眼門口的二人,冷着臉繫上圍裙往廚房走去,兩人才看到就連他身後也是大有乾坤,銀色的毛茸茸尾巴都被編成了麻花辮,再加上尾部一個閃亮到誇張的蝴蝶結。
老狐狸紫珏的頭上珠圍翠繞,插滿了步搖簪釵,流蘇晃動個不停,珠紗遮面,含嬌倚榻。
紫珏本就喜好豔飾華服,一張臉更是被襯得豔冶柔媚,他蠱媚地用手支着額頭,柔情綽態地嬌滴滴喚着身邊的幼崽道:“夫君~”
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此時此刻阿蜜莉雅纔回了魂,呆滯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過家家啊。”桑晚認真地回答,她的下巴竟然還黏着黑筆畫的假鬍子。
“紫珏,是你的老婆?”阿蜜莉雅結結巴巴地問道。
桑晚點了點頭:“畢竟他最漂亮嘛。我是一家之主的爸爸,紫珏是媽媽,小芬是寶寶,至於琥珀麼……”她拉長了聲音:“是寵物貓。”
阿蜜莉雅這纔看到躲在後面的琥珀。
琥珀那一身亂七八糟的粉色首飾比起其他兩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光是頭上的雙馬尾就讓羅納德破功笑出了聲,琥珀的脖子上還帶着象徵寵物貓的蝴蝶結項圈,被人撞見自己這副樣子,他羞憤得幾乎快要死掉,雙頰通紅地捂着自己的臉。
“快,快讓他們滾出去……”琥珀聲音發顫地說道。
羅納德和阿蜜莉雅卻一臉揶揄把他圍起來打量,琥珀眼圈泛紅,表情不堪地死死盯着地面,像是想找個洞鑽進去。
桑晚看到琥珀一臉羞赧恥辱,羞恥得幾乎都快哭出來了,連忙牽着他走進一間臥室。
“琥珀,對不起,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桑晚歉疚地開口,給他取下頭上的粉嫩髮卡,琥珀身後黃底黑紋的尾巴也被套上了各色各樣的蝴蝶結,她連忙給他摘下來。
琥珀眼尾通紅,金色的眸子霧濛濛的,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樣,他委屈地咬了咬脣,明明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卻還是結結巴巴地問道:“那……你……你還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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