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作者:燃蟬
“再快些,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把他的魚尾巴擡起來,不要碰到傷口。”

  五六條人魚七手八腳地把一條昏死過去,完全失去行動的人魚架在了中間,分別地擡起了它的上半身和魚尾巴,懸在半空中,頗爲艱難地穿過了黑壓壓的海族獸人。

  排成長隊的海族獸人被擠得人仰馬翻,大多海族見是格蘭維爾海域戰力最爲兇悍的人魚族,敢怒而不敢言,但總有暴脾氣的獸人不喫這一套。

  一頭海象尖利的獠牙聳動,粗聲粗氣地開口:“別插隊,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

  畢竟每天按照先來後到可以得到診治的只有五個名額,這頭海象天不亮就來早早等着來,好不容易纔勉強排到了個第五號的位子。

  爲首的人魚一怔,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紛爭打鬥,立即禮貌的解釋道:“我這個兄弟命在旦夕,實在是不能久等了。這種救命的急症是不算在每天的五個名額裏的,今日最多讓象大哥多等一會,但我們絕不會佔用你的名額的,煩請象大哥讓個道。”

  海象聽人魚都這樣說了,便不再糾纏地讓開。

  正巧到了時候,正殿緊閉的大門掀開一條縫,一個睡得炸毛的腦袋從裏面探出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今天排隊的前五名,進來等着把。”

  爲首的人魚連忙急切地衝上去,態度很是崇敬尊崇,只不過聲音帶着無法掩飾的急切,低聲下氣地懇求道:“桑大人,我兄弟昨夜在塔米薩里海峽那邊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襲擊,強撐着游回家便失去了意識,我們把最好的靈藥都給他灌下了,然而他的狀態卻越來越差,現在已經奄奄一息,完全只是一口氣吊着了。”

  人魚口中被尊敬地稱爲大人的黑影從門縫裏鑽出來,卻只是個看着不過十來歲的黃毛丫頭,她臉上迷濛的睡意已經完全消失了,和幼崽外貌不同的是顯現出一副十分成熟的神情,皺着眉頭吩咐道:“別再耽擱,快點擡進來。”

  素來心氣高傲的人魚們連連點頭,滿臉的敬仰和感激。

  這麼一隻人類幼崽能被海族獸人如此尊敬,不僅僅的是因爲桑晚有着稀罕的治癒系,更重要的是她那背後強大可怖的靠山。

  曾經不長眼的海族獸人,見桑晚是人類異族,又是隻柔弱瘦小的幼崽,偏生規矩還多,一日只有五個醫治的名額,這暴脾氣的海族獸人直接準備強壓逼迫桑晚給他療傷,直接被海族獸人都要尊稱一聲尊上的奧奈蒂斯出手,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還有過心術不正的海族獸人試圖挑事和醫鬧,奧奈蒂斯竟然直接把它從格蘭維爾海域的領土驅除斥逐。

  大祭司一向脾氣溫和,但在這隻人類幼崽的事情上卻護短偏心得很。

  “晚晚,發生什麼事情了?”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輕輕響起。

  奧奈蒂斯側耳傾聽着不比尋常的嘈亂聲音,有些擔憂地問道。

  他嫌棄之前從海底來回跑動麻煩,早就已經搬來這小島和桑晚同吃同住了。

  爲首的人魚連忙插嘴解釋:“大祭司,倫道夫昨夜在塔米薩里海峽那邊遭到了一道神祕黑影的偷襲,這黑影留下的傷口十分詭異,就連族內最好的靈藥也無法醫治,眼看倫道夫就要不行了,我們只能抱着最後的希望把他帶來找桑大人救命。”

  “我異能等階低下,也不一定就能治好,只能是盡力而爲。”桑晚每每聽着‘桑大人’這個稱呼就有些頭痛,她無奈地在昏迷的人魚身側蹲下,目光略過魚尾發黑的傷口,表情變得凝固起來。

  這發黑腐爛的痕跡有幾分像是燙傷或是燒傷,傷口周圍的魚鱗帶着斑斑血痕剝落,露出裏面柔嫩的軟肉,魚皮和軟肉模糊地沾黏在一起,呈現着燒焦的炭化皮革狀,猶如皸裂的大地裂縫,散發着腐爛難聞的奇怪味道。

  這感染的傷口就猶如瘟疫般可怖,吸食着這條人魚的生命力,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這傷有些眼熟,”桑晚眼露深思,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我好像倒是在哪裏見過……”

  小翠自發地從桑晚的手掌心裏鑽出來,它很少會不經過桑晚傳召就自己出來,幾條藤蔓情緒激動地繞着那道傷口左搖右轉。

  忽然桑晚的神情一變,猛然想起了那次幾人合夥狩獵青巖牛魔獸的回憶,有道黑影從青巖牛魔獸的屍體裏鑽出來,偷襲琥珀留下了一道傷口,和如今這條人魚尾巴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極度相似。

  這道傷口肉眼看起來不深,創面也並不大,只有一個成年人的巴掌大小,桑晚引導着自己的魔力試探性地遊走到了傷口裏,感覺自己的魔力瞬間被吸進了暴風眼裏,瞬即耗光得無影無蹤,甚至這傷口還貪婪地繼續汲取着她幾近乾涸的魔力,桑晚強行掙扎脫手,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被身側的奧奈蒂斯伸手接住。

  桑晚下意識地擡眼看去,剛纔還命若懸絲的人魚煞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不少,不僅有了氣色,連微弱的呼吸都變得平穩安和。

  而那一道猙獰的傷口痊癒了大半,卻還並未徹底根除,傷口仍舊有着一股難聞的腐臭,殘留着幾縷黑絲猶如活體蟲子般在傷口四周蠕動,十分地噁心。

  “我至少還要治療兩次才能徹底地根除。”面色帶了幾分蒼白的桑晚聲音微弱地吩咐:“隨便找間空屋子讓他先住下,我今天先休息一下,這幾天不接其他病人了,會專門診治他直到徹底痊癒。”

  圍在周圍的其他幾條人魚見同伴脫離了岌岌可危的狀態,懸着的那口氣終於放鬆,哪裏還會多嘴說什麼,連忙小心地把睜開眼睛的同伴擡進了房間。

  “晚晚,你還好嗎?”奧奈蒂斯聽着桑晚明顯變得虛弱的聲音,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我沒什麼大礙,不過魔力枯竭了而已,養一兩天就好。”桑晚安慰着說道。

  奧奈蒂斯不忍地咬了咬脣,它平日裏並不准許桑晚負荷使用魔力,一旦桑晚不聽話便會嘮叨許久。但今日情況嚴峻,是爲了救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奧奈蒂斯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桑晚損耗自己的身體使用異能。

  “我抱你回房間,好好地休息一會,等會我叫你起來喫午餐。”奧奈蒂斯把桑晚抱在懷裏,儘管看不見,然而在這座宮殿生活了三年,早已熟悉了佈局,動作熟稔地轉彎拐角。

  奧奈蒂斯的腰肢用力,帶動湛藍的魚尾小半部分摺疊成了一個‘l’形,魚尾的兩片分叉的魚鰭費力地摩挲着地面,像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般搖搖晃晃,但它的手臂卻穩當可靠地託着桑晚,沒有讓她覺得有一點顛簸。

  奧奈蒂斯的魚尾在海中原本可以優雅地搖曳生姿,如今上了岸,雖然走路也倒是能勉強走路,但比起陸生獸人們來說,還是難以避免地要困難許多。

  然而奧奈蒂斯自己卻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努力練習着用魚尾走路。

  眼看三年之期將滿,它早就暗下決心要保護着桑晚去那個名叫波蒂斯的城市,儘管它數百年來從未離開過格蘭維爾海域半步。

  ————————————

  隨着幾個氣泡浮動,一條小魚鑽出海面換氧,金色的鱗片猶如霞光煥彩,忽然被一雙白嫩的小手捧了起來。

  “這條魚的顏色真好看。”

  小魚嚇了一跳,在掌心裏到處胡轉亂拱,桑晚鬆開手,讓小魚跳回海面,她則赤着雙腳平穩地站在蔚藍的海平面上,隨着腳尖點過,海面泛起漣漪,她卻絲毫沒有沉落的徵兆,猶如傳聞中的輕功水上漂那般。

  而這都歸功於身側的奧奈蒂斯。

  奧奈蒂斯脣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安靜地守着桑晚瞎鬧,只是語氣溫和地問了一句:“很漂亮嗎?”

  “嗯嗯,是條罕見的金色小魚,像是一團不熄滅的小太陽在海面遊動。”桑晚描述得很詳細。

  奧奈蒂斯不禁莞爾一笑:“我好像可以想象出來它的樣子了。”

  “不過它再好看,也沒有奧奈蒂斯的魚尾巴好看。”桑晚害怕奧奈蒂斯難過,想要油腔滑調地說些好聽話讓奧奈蒂斯高興些,可恥地拉踩了一番小金魚。

  奧奈蒂斯聞言一怔,湛藍的魚鰭變得通紅,羞赧地甚至說不出話來。

  桑晚剛想張開脣說些什麼,然而她身軀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脖頸間紅繩套着的那半枚平安扣和耳墜不約而同地發亮,宛若有生命般飛起,懸浮在空中。

  這還是三年來頭一遭。

  “……怎麼了?不舒服嗎?”奧奈蒂斯察覺到了桑晚的異樣,立即擔憂地詢問道。

  桑晚捏着手裏發亮甚至還變得發燙的平安扣和耳墜,正想着怎麼和奧奈蒂斯解釋,一道嘲諷意味十足的聲音卻遙遙響起。

  “死瞎子,你是不是閒的無聊,又是從哪個垃圾堆裏撿回來一隻奸詐狡詐的人類崽子?”

  桑晚早已經習慣了獸人們對於人類不太友善的一大堆形容詞,見怪不怪地擡起頭。

  一條銀髮人魚正不懷好意地盯着她,見桑晚看過來,立即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是條已經分化的雄性人魚,尾巴細密的鱗片是純粹的黑色。

  “他是誰?”桑晚皺起眉毛,由衷地不喜歡這條嘴臭的黑尾人魚。

  奧奈蒂斯沉默了一瞬:“是我的……哥哥。奧赫爾曼。他一直對我和奧爾希頓統轄人魚族感到不滿,早些年試圖用不正當的手段爭權奪利,被奧爾希頓逐出族羣了。不用管他。”

  “又是你的哥哥?”桑晚感興趣地喲呵一聲:“沒有分化的奧爾希頓也是你的哥哥或者姐姐,你該不會還有什麼我不知道兄弟姊妹吧?”

  “沒有了。”奧奈蒂斯的語氣無奈:“父親只孵化了我們三隻魚卵。”

  桑晚怔了怔,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你的,父親?”

  奧奈蒂斯囅然而笑,耐心地解釋道:“我們人魚族都是由分化後的雄性人魚孵化後代。孕育子嗣的原理類似於海馬,雌性人魚只提供卵子,而雄性人魚體內則有孕囊,由雄性人魚懷胎九月生下成熟的魚卵,再從魚卵裏孵化小魚崽。”

  太過於震驚的桑晚忍不住露出一副石化的表情,失聲叫道:“所以說你們人魚族是由公人魚懷孕生崽?”

  奧奈蒂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這很奇怪嗎?”

  “呃,沒有沒有,”桑晚撓了撓腦袋:“只是我突然很羨慕你們的雌人魚。”

  奧奈蒂斯啞然失笑,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道尖利的聲音打斷:“被人類害瞎了一次不夠,竟然還敢撿一隻人類回來,奧奈蒂斯,你真的是犯賤。”

  桑晚怒不可遏地擡起頭,下意識地施展異能,無數條繁茂的藤蔓飛速地向着那條黑尾人魚躥升過去。

  然而讓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這條竟敢挑釁身爲君王的奧奈蒂斯,看着就不是善茬的黑尾人魚竟然沒能躲過她的異能,硬生生地被她抽了一鞭。

  “晚晚,不要再動手了,他沒有異能的。”奧奈蒂斯連忙緊張萬分地拉住桑晚,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我們走吧。”

  “可是他那樣罵你。”桑晚撇撇嘴,卻還是不甘不願地收回了藤蔓。

  奧奈蒂斯苦笑一聲:“就算是我欠他的吧。當年我們的父親懷孕足月之後,產下了三隻魚卵,成熟的魚卵從他的體內產出來之後,我是最小的一隻卵,父親也最爲關心疼惜我。有一次孵化魚卵的時候,父親爲了照顧我不慎忽略了奧赫爾曼,奧赫爾曼被一隻大魚叼走,父親搶奪回來的過程中造成他早產出生。”

  “早產的他沒有任何異能,而我卻擁有海族獸人最爲強大的水系異能,他心裏不平衡和恨我也是應該的,再說了,父親臨走的時候也一直囑託我要好好照顧哥哥。”奧奈蒂斯輕輕嘆出一口氣。

  ……這不就純純的紫珏二號嗎?

  只不過紫珏是扶弟魔,奧奈蒂斯卻是扶哥魔。

  桑晚心頭無奈,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雙眸一緊。

  黑尾人魚的腰間繫着條腰鏈,而這條裝飾性的腰鏈尾部墜着塊玲瓏小巧的玉墜。

  桑晚忍不住看向自己脖頸並不完整的平安扣和耳墜,又難以置信地看向那枚同樣殘缺的玉墜。

  是她平安扣的一部分。

  “這塊玉是我的,還給我!”桑晚情緒激動地上前一步。

  臉上還留着一條鞭痕的黑尾人魚直接口吐芬芳:“放屁,這是我撿的,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奧奈蒂斯無奈地勸道:“奧赫爾曼,你把這塊玉給晚晚好不好?我可以用其他東西跟你交換。”

  本來這塊缺玉在奧赫爾曼心底只是個隨手撿來的玩飾,但奧奈蒂斯越是想要,他就越不願意給,冷嗤一聲:“不換。我就是扔了都不給你們。”

  “你——”桑晚氣急敗壞地上前一步,掌心纏繞的藤蔓揮舞,黑尾人魚見勢不妙,漆黑的魚尾擺動便一躍跳進海里,轉瞬消失了蹤影。

  “奧奈蒂斯,你幫幫我,我很需要很需要這塊玉,這塊玉對我特別重要,”桑晚從未感覺過這麼無力,幾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稻草,聲音帶着微不可見地顫抖。

  奧奈蒂斯怔了怔,它從未違悖過奧赫爾曼的意願與他相爭過任何東西,但桑晚頭一次這麼懇切地請求過它,奧奈蒂斯語氣溫和卻堅定地輕聲道:“好,我給你拿回來,彆着急。”

  桑晚被奧奈蒂斯送回了居住的小島,隨即眼睜睜地看着奧奈蒂斯湛藍的魚尾搖曳生姿地消失在了視線裏。

  她心慌如麻地摩挲着手裏殘缺的平安扣和從汀白那裏奪來的耳墜,顱內靈光一現,驟然意識到自己被平安扣每一次傳送的地點都不是偶然。

  羽族汀白的耳墜。

  海族奧赫爾曼的腰鏈。

  都是平安扣殘缺的碎片。

  桑晚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個從未有過的荒謬想法在她的心底浮現。

  ——————————————

  當奧奈蒂斯回來的時候,夜色已深,桑晚抱着膝蓋蹲在房間的角落,露臺的風鈴被晚風吹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奧奈蒂斯摸索着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攤開手指,掌心安靜地躺着條腰鏈,仔細傾聽着房間裏熟悉的呼吸聲,輕聲喚道:“晚晚?”

  桑晚猶如驚醒般猛地站起來,快步衝到了奧奈蒂斯的身前,指尖顫抖地拿起那條墜着玉飾的腰鏈,緊張地比對着自己脖頸上殘缺的平安扣和耳墜上的玉飾。

  三塊碎片,肉眼粗粗地匹對,似乎真的能合成她的平安扣。

  桑晚雙手顫抖地將三塊碎片拼接在了一起,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怎麼會這樣,原來是我猜錯了……”桑晚有些不知所措地自言自語着,腦袋裏一片白光似的眩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一邊是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的哥哥,一邊是這個異世界相處了這麼多年的朋友。

  奧奈蒂斯一臉莫名,語氣透着濃厚的擔心:“晚晚,你到底怎麼了?”

  桑晚聽見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擡起頭,卻忽然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似的,她連忙攤開手,掌心竟然是一枚完好如初,仿若從未被摔碎過的平安扣。

  她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擡起手,自己的手竟然在漸漸變得透明。

  桑晚的身體不自覺地開始哆嗦起來,不知道心底那股洶涌襲來的情緒究竟是驚喜還是悲傷。

  “晚晚,你到底怎麼了?”奧奈蒂斯不解地問道:“難道這不是你需要的東西嗎?”

  桑晚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平復了情緒,她輕聲道:“奧奈蒂斯,三年的時間已經到了,我要走了。”

  奧奈蒂斯身軀一僵,但他心底很快釋然,語氣故作輕快地開口:“我知道的,你要去那個名叫波蒂斯的城市對不對?我陪你去。”

  “不……”桑晚只覺嗓子眼生疼,她嚥了口唾沫,艱澀地開口:“我想,我應該要回家了。”

  “回家?回到人類那邊去?”奧奈蒂斯滿腹疑慮地發問,但它立即接嘴道:“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的,我每天都在——”

  奧奈蒂斯未說完的話夏然而止,它的手臂慌急無措地摸索着虛空,卻怎麼都摸不到人類幼崽那滿是軟肉的小手臂。

  “奧奈蒂斯,我的家在很遙遠的地方,你是去不了的。”桑晚目光復雜地看着奧奈蒂斯的手徒勞地從她透明的身體裏一遍遍穿過,而她掌心的平安扣滾燙得驚人,和她的身體一齊變得透明。

  桑晚心頭升起難言的恐慌,她突然想到自己還有這麼多壓在心頭的事情。

  “奧奈蒂斯,這三年我過得很快樂,但我還有幾件事情要拜託你,兜兜貪玩總是亂跑,你要記得把它送回阿娜絲塔西夏夫人身邊,還有一隻叫大黑的蛇類獸人,如果你能遇到他,記得告訴他我已經回家了。對了對了,還有波蒂斯城那邊,芬——”

  隨着一聲沉重的門扉被推開的聲音,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一道微弱的抽噎聲響起,一隻灰色的小海獺抱着皮球,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尊上,桑晚不見了,剛纔桑晚從你的懷裏消失了,這怎麼可能,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對不對……”

  奧奈蒂斯的雙手停滯在空中,它仍舊不敢置信地保持着僵立的姿態,仿若一尊不會動彈的石像。

  那道熟悉的呼吸聲消失了,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不知道究竟是過了一秒,還是過了一輩子,奧奈蒂斯輕輕地吐出那句沒來得及說完的話:“我可以陪你回家的,我每天都在練習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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