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明無所不能
這麼小的門,火焰亞魔肯定進不去。
林喬的念頭一閃而過,身體更快一步,直接拉開門鑽了進去。
砰!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火焰亞魔正好撞了上來,門板猛烈晃動,連帶着林喬後背陣陣發麻。
還好門板足夠堅硬,在火焰亞魔的撞擊下,依舊紋絲不動。
推不開門,火焰亞魔在外面無能狂怒,不停地用拳頭敲着門,發出了鬼哭狼嚎的聲音。
火焰亞魔: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出來!
林喬:就不出來!
林喬又不是傻。
出去幹嘛?讓火焰亞魔進行一個自助餐的大動作是嗎?
在確定火焰亞魔進不來後,林喬緩緩鬆了一口氣。
身爲缺乏鍛鍊的現代人,剛纔那一場你追我跑可是差點要了林喬的小命。
能堅持到現在,全靠一口氣撐着,現在氣卸了,自然就感覺到了累。
他背靠門扉,緩緩滑坐在了地上。
火焰亞魔還在外面嘶吼,不依不饒。
林喬懶懶地說:“哥們,差不多得了,別鬧了。”
火焰亞魔:“吼——”
林喬死裏逃生,心情不錯,又開始欠欠的了:“我和你說,就算是當外賣送餐上門,我也是送給深淵之主的,搶別人外賣是不道德的哈。”
火焰亞魔:“吼吼——”
林喬越說越覺得樂:“得了,我可是深淵之主的祭品,你想搶也不看看配不配……”
火焰亞魔:“吼吼吼!”
……
一問一答,聲音清晰地傳入了夜幕之中。
這話說得奇怪,大概是祂沉睡了太久,祭品口中的詞彙有些陌生,但大致的意思還是能聽懂的。
原來這膽大包天的祭品也並不是毫無敬畏之心,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屬於深淵之主的祭品。
祂莫名地被取悅到了。
不過祭品說得也對,他是來深淵侍奉深淵之主的,讓一個低等、卑劣的火焰亞魔覬覦,算是什麼回事?
這觸犯了神明的尊嚴。
——祂完全忘記了,原本就是祂想要讓林喬服軟認錯,才把火焰亞魔放進來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
城堡角落裏,黑霧翻涌。
火焰亞魔察覺到了神明的憤怒,連逃跑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來,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發出嗚咽求饒的聲響。
祂漠然地掃過一眼。
就像是“擦除”了一點污垢,火焰亞魔就這麼消失在了走廊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祂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祭品所在的地方。
小房間裏。
祭品顯然是累極了,側着頭靠在牆壁上休息。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下頜處的弧線乾脆利落,伴隨着呼吸一起一伏,就像是一隻垂死的天鵝。
祂的目光微微一凝。
很奇怪。
祂竟然想要接近……一個人類?
這個念頭就如同是一枚石子落入湖面,驚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爲什麼祂會對一個不敬神明的人感興趣?
肯定是因爲沉睡了太久,纔會產生這樣無聊的想法。
不過……祂並沒有想要壓抑自己的欲-望。
反正對於神明來說,時間就像是大海里的水,一眼望不到邊際。
祂可以在這個人類身上浪費一點。
這麼想着,黑夜裏傳出了“嘩啦”一聲,像是鎖鏈被扯動了。
夜幕被緩然拉開。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中緩步走出——這是神明在那一瞬間產生的欲-望化身。
那人影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既青澀又成熟。
他有着有着一頭深紅色的頭髮,髮尾捲曲,如同海草一般茂盛。
一縷碎髮從額前垂下,眼眸深邃、鼻樑筆挺,像是一尊被維納斯精心雕琢出來的雕像,足以讓吟遊詩人寫下十四行詩歌來吟唱讚美。
他來到了林喬的面前,半跪了下來,認真地打量着。
該如何處置這個不敬神明的祭品?
是寂靜永恆的死亡,還是……
……
林喬閉眼休息了一會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深淵陰冷,風呼呼從窗戶往裏灌。
他身上就披着一件黑袍,不頂事,凍得瑟瑟發抖。再加上心裏有事,實在是睡不安穩,乾脆就不睡了。
林喬掀開眼皮,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一雙冰冷漠然的眼睛。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猩紅的月光從窗口照下,一切都霧濛濛的。
林喬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勢,與莫名出現在這裏的紅髮少年對視了片刻。
他決定主動出擊:“嗨?”
紅髮少年低垂着頭,髮尾微微晃動。
林喬打量了一下,覺得紅髮少年漂亮歸漂亮,看起來總有一點……遲鈍。
就像是一樽精緻的人偶,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林喬:難道是被嚇傻了?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是誰?”
紅髮少年還是沒有反應。
林喬:“深淵之主,你知道吧?”
紅髮少年聽到“深淵之主”這四個字,終於有了反應,從喉嚨裏擠出一道破碎的聲響:“嗯……”
妥了。
林喬放下了心。
已知,深淵裏只有非人形生物。
然後知,面前的少年是人。
那麼就可以得——少年也是被送來給深淵之主的祭品。
想到這裏,林喬脫口而出:“太好了!”
人是羣居生物。
一個人倒黴和有人陪着倒黴,完全是不一樣的體驗。
紅髮少年:“……?”
林喬連忙解釋:“不是……我是說,太巧了,我也是祭品。”——咱們倆是一夥的!
他確定了紅髮少年沒有威脅,站了起來:“你……”
話音戛然而止。
林喬的目光落在了紅髮少年的背上。
他這才發現,紅髮少年的身上纏繞着一條條的鎖鏈。
鎖鏈繞過了肩膀,從肩胛骨穿過,以一種束-縛囚-禁的姿態繃直拉緊,將人困在狹小的空間裏。
他的後背單薄,骨頭像是蝴蝶翅膀一般聳起,脖子低垂,如同是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穌,神聖而不可褻瀆。
如果林喬讀過官方發行的《神明史記》,就會知道,這是一種很嚴酷的刑罰。
專門對那種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用的。
而對於這個世界的設定來說,神明憐憫慈悲,犯下的錯大多可以用贖罪劵進行贖罪。
唯一不能饒恕的罪行,只有——弒神。
但林喬沒文化,沒讀過書。
他的目光落在鎖鏈上,久久沒有動靜。
紅髮少年的面容平靜,黑白分明的眼珠輕輕轉動。
看到這一幕,會有什麼反應……
是害怕?還是厭惡、憎恨?
等待了片刻,林喬終於有了動靜。他說:“他們怎麼能這麼過分!?”
竟然……是憤怒?
紅髮少年垂下了眼尾,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茫然之色。
他竟然在憤怒?
他是在爲了什麼而憤怒?
林喬開始指指點點:“他們爲什麼要把你吊起來?太過分了!是誰幹的?”
大概是太久沒有與別人交談了,紅髮少年的嗓音嘶啞生澀,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一下:“是……神……”
林喬秒懂。
肯定是那些邪-教徒幹得!
喪盡天良!
他們是不是生怕深淵之主挑食,送來一盤點心還不夠,再來點前菜開開胃是吧?
把這麼漂亮的紅髮少年吊起來當臘肉,實在是喪盡天良!
因爲感情太過於充沛,林喬的眼中充滿着溼潤的水光:“你痛嗎?難受嗎?”
紅髮少年宕機了。
鴉羽般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茫然無措——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林喬還在不停地碎碎念:“這些神明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怎麼能這麼害人呢……”
鎖鏈纏繞着少年的肩膀,捆住了他的手腕,有些甚至還從皮肉中穿過,斑駁的血跡陳舊,依舊能看出當時鮮血淋漓的模樣。
明明是切膚之痛,但少年一臉冷漠淡然,顯然是早就已經習慣了。
林喬一把子憐愛了:“我放你下來。”
他想要把紅髮少年放下來,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紅髮少年這下有了反應,不確定地說:“放、我……下、來?”
林喬反問:“不然就這麼掛着?”
林喬覺得紅髮少年挺奇怪的。
都要被掛着當臘肉送上深淵之主的餐盤了,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該不會是嚇傻了吧?
紅髮少年斷斷續續地說:“放、我下、來……”他的眼睛如深淵般幽深,“你會、後悔的……”
林喬沒當一回事:“有啥好後悔的?”
紅髮少年:“神明……會憤怒……”
林喬越發地憐愛了。
可憐見的。
都被深淵之主嚇成這樣了。寧可被掛着也不願意下來。
林喬已經給少年打上了“被嚇傻”的戳,哪能慣着?直接上前拽住了鎖鏈要往下拉。
嘩啦——
這些鎖鏈好像是一體的,根本找不到鏈接的縫隙。
林喬繞到了後面,東拽拽西扯扯。
他還怕紅髮少年會痛,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問了一句:“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紅髮少年怔了一下。
這個祭品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信神明,沒有畏懼之心,不害怕他的模樣,甚至……還問起他的名諱。
他是不詳的、被詛咒的存在。
光明在他身側繞道而行,美德對他不屑一顧……留給他的,只有永無止境的黑暗與死亡。
就算是那些信徒,也只是畏懼死亡的能力,從未由衷的敬畏過。
因爲太久沒提及,他都已經快忘了那個名字。
林喬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
於是更加確定了:可能是真的被嚇傻了。
他主動自我介紹:“林喬,這是我的名字。”
可能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中文的發音太過於彆扭,少年艱難地出聲:“喬、喬喬……”
林喬沒有糾正:“嗯嗯。”他鼓勵道,“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記得。”
少年猶豫了片刻,嘴脣翕動,吐出了一連串晦澀難懂的詞語,“……這是我的名諱。”
每一個音節落下,窗外的血月光芒就大盛一分,直至從彎月變成滿月。
就像是天外有人睜開了猩紅的眼睛,注視着深淵裏的一切。
它們在窺探。
它們監視。
因爲這並非凡人的名字,而是……神明的名諱。
不能傾聽、不能直視、不能閱讀。
一旦在心中默唸這名諱,就會被天空中的存在發現、污染,直至癲狂。
——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林喬表示:沒聽懂。
他只聽明白了開頭的兩個字:“阿瑟?”
少年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嗯。”
林喬又低頭和鎖鏈較起了勁。
但這鎖鏈是在是堅固,不僅沒有解開,手指還被劃破了一條狹長的傷口。
殷紅的血珠從傷口處冒出,滴落在了鎖鏈上。
鎖鏈閃過一絲暗芒,瞬間將血珠吸收,只留下一道斑駁的痕跡。
咔嚓——
鎖鏈從中斷裂,其中一截摔落在了地上。
林喬還沒反應過來,阿瑟就已經掙脫了控制,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你……”林喬覺得怪怪的,想要把手收回來。
可是阿瑟的指骨有力,根本甩不開。
阿瑟看着那道殷紅的傷口,慢慢地湊近了過去,試探地伸出了舌頭,舔過那道傷口。
他垂下了眼瞼,神情肅然,明明是小狗舔舐一般的動作,卻顯得無比的莊重神聖。
……林喬麻了。
像是觸電一般,手指的傷口酥酥麻麻的,差點讓他驚呼出聲。
“夠、夠了!”他制止。
阿瑟停下了動作。
林喬連忙把手背在了身後,語重心長地教導道:“不能亂舔東西!”
阿瑟遲疑了一下:“但是,好香……”
林喬:……
算了算了,這人腦子不好,都被嚇傻了,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林喬:“就是不準,你得聽我的。”
阿瑟垂下了頭,看起來怪委屈的。
林喬心軟了一瞬,又很快地堅定了下來:“好了,你聽我的,我帶你離開這裏。”
阿瑟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重複地問:“離開……這裏?”
林喬點了點頭。
他決定帶着阿瑟一起逃跑。
阿瑟這麼木又這麼傻,一個人留在這裏,肯定要被惡魔喫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要是他沒看到還好,都看到了,怎麼忍心讓阿瑟去送死?
阿瑟問:“爲什麼、要出去?這裏,不好嗎?”
林喬:只能說,這裏最大的缺點就是沒有優點。
林喬:“這裏有壞人。”
阿瑟:“壞人……?”
林喬比劃:“壞人,就是會傷害你的人。”他舉例,“深淵惡魔裏的會喫人的,你看到頭上長羊角的都跑遠點,那些都是壞人!”
阿瑟:“……”
林喬:“你知道了嗎?”
阿瑟:“嗯……”他又說,“只要信奉深淵之主……它們傷害不了你的。”
林喬:被洗腦了是吧?
他纔不信什麼深淵之主,但看了看阿瑟,尋思這癡癡傻傻的,肯定是被那些邪-教徒洗腦了。
不行。
他得來個反洗腦。
於是他問:“難不成深淵之主無所不能,什麼都能做到嗎?”
阿瑟點頭:“是。”
他直直盯着林喬。
這目光能看穿一切虛妄,直指內心。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欲-望。渴望金錢、權利、生命……不管藏得多好,都無法逃脫這雙眼睛。
只要有欲-望,就會有破綻。
說吧。
只要信奉深淵,就能獲得神明的賜予。
林喬思索了片刻:“那他能讓世界和平嗎?”
在原著的設定裏,大陸上一直在打信仰之戰,他不太想當炮灰。
阿瑟:“……?”
林喬:“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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