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雪梨自然應下。
記錄來客和報名參加杏林會的地方就在主峯上,正如阿錦所說,大師兄給她挑得客舍出行很方便,離主峯也不遠,五個人騰雲飛了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不過他們纔剛到主峯一落地,迎面就碰上幾個赤衣弟子。
“唷,這不是方大師兄嗎?”
大師兄他們原本只想打個招呼就避開,直接帶雪梨去登記,誰知才走了幾步,赤衣弟子們就主動迎了過來。
赤衣弟子與青衣弟子衣着都是一個樣式,身上簡單的醫者裝束,頭髮束帶,只有衣服的顏色不同。赤衣派弟子的衣服是朱赤色,因爲穿的時間長了略有幾分黯淡,像是將沉未沉的夕陽印在水中暈了水光。
他們三人結伴,一個人雙手吊兒郎當地攏在袖中,三個人步子看着都有些囂張,就那樣蕩過來,臉上的笑容雖然燦爛,但總看着不懷好意。
一人笑着刺道:“大師兄可算是回來了,離杏林會都只剩一個月不到了,我們還說着你們青衣派今年如此胸有成竹,竟然到這會兒還連人影都瞧不見,大師兄說不定是要等着杏林會前一天,才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呢!”
另一人道:“人家大師兄日理萬機,沒事兒就要被長輩們派出去做事呢,跟我們這些閒人怎麼一樣?再說青衣派可是高深得很啊,整個西邊峯成天潛心修煉,除了聽課採藥都看不見人,雖然杏林會連續輸了四屆,但跟我們這些俗人還是不同的,沒準兒人家根本看不上這個名次啊。”
先前一人道:“言歸正傳,說起來,青衣派平時要麼蟄居不出,要麼忙似陀螺,大師兄今個怎麼有空到主峯這裏來了?”
大師兄聽他們夾槍帶棒說了這麼多,竟也並不十分生氣,只拱手解釋道:“師弟們說笑了。我們剛從外面回來,今日過來,只是帶賓客來主峯記個名字,順便等下帶她轉轉杏林峯。”
“這可真是稀奇了,青衣派竟然還會有訪客?”
其中一個赤衣弟子訕笑,話裏意有所指。
他說:“誰不知道自打十五年前,青衣派出了杏林峯便尷尬極了,平時也門庭冷清,你們能從何處弄來——”
這赤衣派弟子原本還想多刺幾句,可話說到一半,等看到站在後面的雪梨,剩下的話當即便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雪梨是跟着其他人走的,又把小老虎留在院子裏了。因爲她不識路,不知不覺就落在了最後,有三個人高馬大的青衣男弟子在前面擋着,這些赤衣弟子一開始又只顧着看青衣,光顧着與大師兄說話,竟一時沒有注意到他們最後還跟了個杏林峯外來的女客人,此時聽大師兄說是帶客人來的,三個赤衣弟子才下意識地拉長脖子去找。
他們本來也只是打算虛虛看一眼,下意識地覺得青衣派帶回來的人多半是哪裏撿回來的散修,沒什麼大不了的,誰知這一看,當即就都不好了!
皎皎其華,容曜清月。
雪梨靜靜地站在原地,她容貌清麗,即使出門之前有意減淡了一點仙氣不欲太過張揚,可仍遮不住這脫俗的樣貌。他們一看到雪梨,當即便是一陣目眩神暈,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是個仙子”。
接着,他們便感覺到了雪梨身上與其他人不同的仙氣,果然是個仙子。
赤衣弟子們哪裏想得到這些青衣們出門一趟,悶聲不響就帶了個神仙回來,原先還想譏諷的話全都卡在了肚子裏。偏偏赤衣派在杏林峯壓制青衣派的時間久了,久到這些輩分小的弟子覺得世界天生就應該如此,平時對青衣派並不怎麼敬重,心情不好還會刺諷幾句,現在當着幾位青衣派和青衣派帶回的仙子的面,想說幾句話挽回在仙子面前的形象,絞盡腦汁,竟是不知該怎麼說。
雪梨頭一回出山,以前不太與外人交流,卻也能聽出青衣和赤衣對話間劍拔弩張,可不知道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神色看上去有些疑惑。
他們生生與雪梨困惑的目光對視,愣了半天回不過神。
赤衣派的人憋了半天,最後實在想不出該說什麼,那人竟道:“厲、厲害了你們!”
“但看着好了!此番的杏林會,依然是我們赤衣派贏!”
“大師伯這麼強,定不會輸給任何人!”
說罷,他們丟下一句“這、這回算你們厲害”,連跟雪梨打個招呼都忘記打,三人便互相推着匆忙跑了,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看了雪梨幾眼,不久落荒而逃,乘風飛出了主峯。
連大師兄都沒想到赤衣派的人這回跑得這麼快,他還以爲至少還要再糾纏一陣子,看着三人遠遠跑掉的赤衣背影呆了呆,這才難爲情地對雪梨行禮道:“讓仙子見笑了。”
“哼!紙老虎!讓他們瞧不起人!”
阿錦卻是對着三人走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她從對方三人一找上門就開始生氣,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小爆竹一點就炸,因此兩個師兄在後頭硬生生把她按着,不讓她往外衝,眼看就要摁不住了,哪兒想得到就來了這麼一出。
阿錦卻是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她性子藏不住事,平時沒少和赤衣派的人起衝突,但總是勝少輸多,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素來嘴硬的赤衣派竟然跑得這麼利索,她從未想過能贏得這麼輕鬆,頓時從頭舒爽到了腳趾。
阿錦立刻看着雪梨都比之前還要親熱不少,開心地一把挽住了雪梨的胳膊。
雪梨卻是對眼前的景象看得很迷茫,她問道:“赤衣派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大師兄連忙搖搖頭道:“怎麼可能。千人千面,赤衣派裏也有性格很好的,有時候吵過架,還會有人私下裏跑來跟我們道歉。青衣派的人裏也有會去赤衣派主動挑釁的。不過現在確實,青衣派在外人面前不如赤衣派,因此赤衣派張揚的人難免要多些。”
說到這裏,大師兄苦笑了一笑。
他道:“不說這些了,我帶仙子進去記名吧。”
“好。”
雪梨見狀也不再多問,她要在杏林峯住近一個月,反正這些情況,想必不需要別人說太多,慢慢就能看明白。
雪梨馬上就跟着大師兄他們進了主峯的登記所。
登記所內也是和客舍一般很乾淨,大約因爲還不是高峯的時候,屋內有些冷清,只有雪梨和大師兄他們一行人在。
大師兄將雪梨引到登記的弟子面前,那登記的弟子見到雪梨的模樣還有仙氣,也像被定了身似的僵在座位上,瞪圓了眼睛,半晌沒有動靜。
雪梨對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那弟子僵得更厲害了,過了好久,才茫然道:“名、名字?”
雪梨道:“雪梨。”
等看到那弟子顫着筆尖,好半天才將兩個字寫下來,但墨灑得不成樣子,雪梨又補充道:“我還想參加這回的杏林會,散修。”
那弟子道:“好、好的。”
但他又緊接着道:“散修的話,積分不能記入赤青弟子當中,只能參加總大會。”
雪梨說:“沒關係。”
雪梨只是想替大雪狼拿玄日焱果,恨不得速戰速決,對大會本身並不怎麼在意。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知道五天前的子時,南面森林那裏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弟子迷茫地搖搖頭:“不知道。那晚我睡得很死,不過我聽其他師兄師姐說,那天晚上好像說是天亮了還是什麼的,但最近峯中長輩不少都在外出中,我們也不好判斷。”
“……我知道了,謝謝你。”
雪梨聽了有一點失望,不過那個點的確大家都在睡覺,要弄清楚的話還是要多問一點人才行。
那個弟子本來因爲神仙問的問題答不上來了正在懊惱,這會兒又被神仙道了謝,慌忙地連忙擺手。
雪梨和大師兄一行人馬上離開了登記所,大師兄原本說要帶雪梨在杏林峯轉轉,給她介紹一下這裏的環境,誰知幾人一出屋子,就聽到山內山外一片喧譁,還有大量人影正從峯口飛進來。
他們這時就在主峯,能將進來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雪梨能明顯看到這一羣人比她之前見到的弟子都要年長許多,頗有威儀,不少弟子見到他們就恭敬地迎了上去,還有不少站得筆直,而且這些人和其他弟子不一樣,他們衣着精緻,光憑打扮,似乎看不出是赤衣派還是青衣派。
原本安靜的杏林峯似乎一下子變得相當熱鬧。
雪梨側頭問道:“這些人是誰?”
只見一旁的大師兄原本輕鬆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非常鄭重,他一下子在原地立得端端正正,像是隨時想要行禮的樣子。
見雪梨問起,他忙回答道:“杏林峯的峯主長輩們,爲了杏林會的事,早半個月便外出四處到各個修仙大派去做客發邀請了,在外面晃了一圈,想不到他們竟是今日一起回來!是我大意了,早知道應該過去接的!”
他說:“仙子,這些便是杏林峯的師長前輩,以比我們大一兩輩的爲多,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前輩!”
說着,他看起來很激動的樣子,遠遠隔着對那一種修仙者行禮拜身,很是恭敬的樣子。除了他,另外的弟子也都做出了相似的舉動,就連最跳脫的小師妹阿錦都老實起來,慌張地對着那個方向行禮。
雪梨卻是不需要行禮的,只新奇地在原地站着,看着那一行人簡單地與守在門口的弟子打了招呼以後,便各自徐行進入峯中,他們整齊地走成一排,遠遠看着,就像是列隊南遷的白鷺。
大師兄一邊緊張,一邊趁着無人注意給雪梨介紹。
他小聲示意道:“你看到了嗎?站在中間那個的,穿赤色錦衣的,就是我們上一輩的大師伯!在林韶師姑展露頭角之前和林韶師姑離開杏林峯之後,他便是上一輩中最受期望的弟子了,如今名下也有好幾個與我們同輩的親傳弟子,大師伯據說是有望繼任總峯主的。林韶師姑當年沒來得及參加杏林會,便是大師伯,在杏林會中連續奪魁四屆了,是赤衣派的。”
大師兄說的那個男子看上去已經四十多歲了,但雪梨知道,他的實際年紀應該比長相更大。他眉間緊鎖,方臉,看上去很是威嚴,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讓小孩子不敢靠近的中年人。
是和姨母同輩的人。
雪梨不由多看了幾眼,很快那個大師伯就消失在隊伍前面了。
這一行人漸行漸遠,很快隊列就走到了末尾,所有回來的人都入了峯。
但在隊列最後,雪梨忽然看到一個佝僂的老人,他與其他人光鮮的打扮很不相稱,衣衫襤褸,鞋子都是磨破的,神情也很憔悴。他很慢很慢地走在最後,像是年邁的細腿支撐不了駝背的身體,但他肩上還揹着藥箱,腰間掛着一排沉甸甸的藥袋子。
而在老人身後,雪梨又看到一個年輕人。
他看上去才二十左右,比大師兄還要小,頭髮戴着玉冠,相貌英秀。他與這一行的其他中年、老年之人相比,簡直年輕得不大相稱,那飽滿青春的姿態從人羣中一走出來,便讓人感覺像是一片黯淡的魚鱗裏混入了一顆璀璨的珍珠,渾濁的空氣裏吹進了一縷新風,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跟在老人身後,似乎是老人的弟子。
雪梨看到這兩個人一頓,問道:“最後那兩個人是誰?那個年輕一些的,是你的師弟嗎?”
大師兄順着雪梨說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愣了一下。
他說:“不,那是我們上一輩的長輩,是小師叔。他是上一輩中年紀最小的弟子,雖然今年才二十,比我們很多人都小,可輩分足足要長一輩的。”
大師兄猶豫了一下,又對雪梨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講過的林韶師姑嗎?那個老人就是林韶師姑以前的師父戴有宗。那位小師叔……就是林韶師姑還在杏林峯時,唯一一個正正經經的同門師弟。”
大師兄話音剛落,那個跟在最後的小師叔就像聽到他們說話了似的,擡眸往這裏看了過來。
他們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了,雪梨不覺被嚇了一跳,眨了下眼睛。
下一刻,那個小師叔竟是停下了步子,腳底一轉,徑自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今天想說話但是木有話說。【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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