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潰敗
平時自己視若珍寶的家傳寶劍歪歪斜斜倒在一邊的黑暗中,彷彿蒙上一層陰影。
他回想起昨天的慘敗。
自己的軍隊明明已經攻下了一座城堡,將敵軍擠壓到城牆下。
接下來,只要穩紮穩打,將殘餘敵軍消滅在城內即可。
可惜,可惜……
優素福不願再回憶起那時恐怖的場景。
他喝乾最後一滴酒,將瓶子狠狠摔向地面。
慘敗之後,優素福將自己關在營帳裏,誰都不想見。
他慢慢踱着步子,靜下心來。
敵軍主力已回,攻城無望,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將自己剩下來的四千部隊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如果無法向外擴張,就必須力保自己在蘇丹國內的地位不失。
拜爾蓋地區與埃及本土隔着一大片沙漠,屬於馬穆魯克蘇丹國的邊緣地帶,歷來遊歷於開羅和大馬士革之外。
這片土地雖然遠遠不及尼羅河流域和敘利亞地區肥沃,但也人口衆多,耕地廣闊。
保住這片地區,自己一定還能東山再起!
優素福提劍出營,準備找到自己的顧問尤彌爾,商討撤軍事宜。
守城部隊一樣傷亡慘重,基本喪失野戰能力,想必不會追擊。
優素福走出營帳。
慌張,混亂,一片狼藉。
幾名形色匆匆的士兵見優素福出營,連忙敬禮。
“發生什麼事了?”
優素福皺皺眉頭,拉過一個士兵。
“大人……”
士兵囁嚅,
“好好說!”
“歐蓋萊鎮投敵,卜雷加港失陷……”
優素福頓覺頭暈目眩,
“知道了,召見尤彌爾顧問和部落舍赫。”
他強裝鎮定地點點頭。
“部落舍赫們害怕被留下殿後,直接跑了……”
“尤彌爾顧問不知所蹤……”
優素福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大人……”
“逃吧,逃命吧……”
優素福慘笑幾聲。
1448年3月19日,米哈伊爾伯爵打出以撒旗號,強勢迴歸蘇爾特城,將立足未穩的敵軍趕出城牆。
剛剛被金錢名利衝昏頭腦的士兵們見敵軍主力迴歸,頓時士氣全無,大敗而歸。
次日,以撒奇襲歐蓋萊鎮和卜雷加港的消息傳遍圍城營地,後路被切斷的情況下,士兵們人心惶惶。
主將優素福獨坐大營,顧問尤彌爾不知所蹤,各部舍赫趁機煽風點火。
最終,攻城大營全面崩潰,士卒四散而逃。
至此,蘇爾特解圍。
……
“殿下,此番作戰,我方成功刺殺冥頑不化的格爾米揚總督,成功佔據城內糧倉和城外主要草場,成功說服軍隊,使其內亂。”
卜雷加港的總督府內,以撒一邊翻看着格爾米揚記錄的典籍,一邊聽着阿揚納斯在一旁吹噓自己的功績。
以撒放下典籍,揉揉眼睛,環顧四周。
格爾米揚的記錄十分認真,全部典籍由阿拉伯語寫成,人口,水源,部落,商會,都有大量記載。
每一頭羊,每一匹駱駝,每一個金幣,都有具體的來源和去向。
在當前的馬穆魯克蘇丹國,這樣的人才十分少見。
大部分馬穆魯克貴族都是切爾克斯奴隸出身,根本不屑於學習阿拉伯語,更別說盡心盡力管理封地和人民。
房間幹練,放有許多書籍,沒有什麼奢侈品,最珍貴的東西是一把鑲嵌寶石的刀。
阿揚納斯安定城內之後,立馬將這裏打掃乾淨,所有帶有伊斯蘭教色彩的傢俱全部搬走,換成基督教風格。
以撒走向武器架,抽出寶刀。
“殿下,這是僞總督格爾米揚的遺物,據說是前任蘇丹巴爾斯貝賞賜與他,一直珍藏,沒怎麼用過。”
以撒略微看看,刀身保養得很好,看來主人應該非常在意它。
“聽說,城內有些平民自發爲格爾米揚舉辦葬禮,是真的嗎?”
“還有這種事?殿下,您等着,我立馬就去……”
以撒盯着跳腳的阿揚納斯。
阿揚納斯的叫嚷聲逐漸減小。
“殿下,格爾米揚在此總督十幾年,一直謹慎小心,多次將南方部落的劫掠扼殺在泡影之中。”
“他還邀請巴格達的學者前來講學,設立伊斯蘭學校,資助孤兒。”
“除此之外,格爾米揚限制了商人和地主的權力,以宗教的名義保護平民。”
“所以,城中平民都很感激他,貴族豪紳則對他恨得牙癢癢。”
以撒聽完,越發覺得可惜。
這樣的人才,要是在自己這邊該多好。
“格爾米揚的屍體還在吧?”
阿揚納斯點點頭。
“你去將他厚葬,依照穆斯林的禮儀。”
“期間若有民衆前來弔唁,不得阻攔。”
“事情辦完之後,我會請教士爲你洗禮,封你爲卜雷加執政官,同時賞賜勳爵頭銜,說到做到。”
送走興高采烈的阿揚納斯,帝林和艾爾多什聯袂而來。
加齊被以撒留在歐蓋萊,防備優素福回師一擊,雖然概率極小。
“殿下,歐蓋萊鎮傳來消息,他們散佈出去的遊騎抓到了敵軍的俘虜,他們來自蘇爾特圍城大營。”
“蘇爾特之圍已解,敵軍潰敗。”
二人看着以撒,目光中充滿欽佩。
如果說他們之前對以撒的戰略能力懷有疑惑,現在就是真的心悅誠服。
“很好!”
以撒一拍桌子,心中長久以來壓着的巨石終於落地。
“聯繫蘇爾特,命令米哈伊爾伯爵在穩定城中局勢後銜尾追擊!”
“將我們的軍隊散開,攔截敵軍潰兵!”
……
林頓鎮,郊外墓地。
阿菲夫走過一排排的十字架,來到中央的大墓碑。
哈夫斯王朝騎兵將小鎮二分之一的人口屠戮一空,留下遍地殘肢斷臂。
侯賽因舍赫帶着增援趕到該地時,被眼前的血腥場面驚呆了。
部落之間不是沒有殺戮,但一般是爲了利益,人口是寶貴的財富,不會濫殺。
但是這羣匪徒的目的似乎就是毀滅。
他們還試圖縱火燒燬房屋,但是面對土石結構,成果寥寥。
侯賽因清楚,屍體不能久放,否則會招致可怕的瘟疫。
在難民們的幫助下,援軍們努力找到每一個死傷的居民,盡力辨認出他們的身份,交還給家屬,勒令儘早掩埋。
剩餘的殘破屍體集中處理,由牧師主持了集體葬禮,掩埋於城邊的土地。
聞訊趕來的林頓工程師爲鎮子修建了墓園,爲那些殘破不堪的靈魂修建了紀念碑。
阿菲夫輕輕撫摸着紀念碑,手指劃過凹凸不平的碑文,感受着這份冰涼的觸感。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化作冷冰冰的名字。
烏魯刺,退伍紫衛軍,死於保衛戰。
翰兒朵·多爾什,多布羅加民兵隊長,死於保衛戰。
阿爾多,鹽礦運輸員,死於保衛戰。
阿菲夫的手指在此處停下。
這個名字,曾經屬於自己的父親,一個和藹可親的男人,一個堅強的戰士,最好的丈夫和最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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