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津,生日快樂
江津還沒睡醒就被一團灰色衝了個趔趄,他慢慢走到自己臥室,抱胸看着那團灰色抻着脖子一臉疑問:
“誒,主席你的行李呢?”
蘇遠灰色的V領開既鬆又深,厚重的窗簾遮擋住大部分光線,肩窩那裏就顯出幾分淺淡的陰影來,順着鎖骨拉長伸展到領口兩端。
江津不動聲色道:
“我也沒什麼要拿的,到了穿你的衣服就好。”
“你比我高啊,還是拿一條褲子吧,上衣尺寸應該沒問題。”
江津頗爲滿意的點點頭:
“起這麼早,下午會困。”
“還不是爲了弄這個”蘇遠從口袋裏掏出個紙條抻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他把紙條遞給江津:“你看,我排了下這三天的行程。”
——壽司,烤肉,素食店,茶餐廳……
蘇遠挺久沒回家,惦記這些有一段時間了,尤其是江津也陪他一起回家,兩個人喫總比一個人喫樂趣多啊!你看你對面坐一個萬能臉卡多下飯!
“還有這個。”
蘇遠又抻開一個紙條,這個上面列的都是行程,幾點出門哪裏休息都去哪……
江津:“……”
“好了好了,”蘇遠把紙條奪回來朝客廳走去,“你快點,我先回家一趟,弄好了咱就走。”
事實上江津確實十分有先見之明。
兩人上了火車不到兩個小時,蘇遠就趴在小桌上睡着了。
好在火車上人不是很多,江津倒也不怕吵醒他,從行李箱裏拿出一件衣服給他塞進懷裏墊着,自己就靠在座椅背上也閉眼休息。
剛剛閉眼,口袋裏傳來一陣清越舒緩的鋼琴曲,江津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起身走到這節車廂的盡頭才接起電話:
“爸。”
“嗯”電話那頭隱約有紙張翻動的聲音,“我給你郵了生日禮物,收到了嗎?”
“還沒,我今天不在家。”
“出門?”
“嗯。”
江津沉默片刻,垂下眼睫,握着手機的右手,修長的食指貼在手機外殼上下意識地輕輕釦了兩下。
“爸”他輕聲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電話兩端都是安靜,江津聽到那邊連翻紙的聲音都消失了。
許久之後,江父纔開口:
“有時間的話帶回來看看吧。”
“好。”
兩人一直折騰到下午兩點多,終於到了蘇遠家所在的市中心。雙休日人流很大,一路走來有不少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投向江津的尤其多。
蘇遠扯着江津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拐到小區門前。蘇遠舒了口氣,從前他還沒見識過什麼叫從人羣中一走都扎眼,今天算是明白了,傳說中的品牌區分度啊,尼瑪果然奢侈品到哪裏都是奢侈品。
江津遞給蘇遠一瓶水,站在原地看了一圈。
小區在市中心的邊緣,但也是不錯的黃金地段,是一片不小的別墅住宅區,比起市中心的擁擠繁忙,這裏顯然更適合居住。
蘇遠已經擡腳向裏走了:
“主席你不要太緊張,我爸媽都挺好相處,你隨便一點。”
江津應了一聲。
“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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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是蘇母,女人五官端正秀麗,笑容溫和:
“回來啦,快進來坐。”
之前也聽說過蘇遠父母在大學裏任教,但江津沒想到蘇遠母親看起來會這樣年輕。
“你爸剛出門,一會兒就回來了。”蘇母端出切好的水果,又轉向江津,“小遠粗心大意的,這段時間沒有麻煩你吧?”
蘇遠面無表情地拿起一塊橙子,心說誰麻煩誰還不一定呢。
也許是見到長輩的緣故,江津臉上也比平時多了些表情,他順從地從蘇母手中接過一杯花果茶,看了蘇遠一眼,後者正在一臉淡定地啃橙子,江津眼底不由帶出點笑意:
“不是的阿姨,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蘇遠在照顧我。”
蘇母拉長聲調哦了一聲,蘇遠努力剋制住得意的表情,一臉迷茫的回頭:
“嗯?”
蘇母在蘇遠旁邊坐下,嘆氣道:
“我們家小遠啊,從小就比別的孩子傻,我就總擔心他喫虧受欺負,長了這麼大也總是沒心沒肺的。”
這下蘇遠看見江津是真笑了,脣角極淺地一翹,說出來的話怎麼聽怎麼都不像是真心的誇獎:
“我覺得蘇遠很聰明。”
兩人一搭一和聽得蘇遠心塞不已:他是不聰明,但也別黑他啊!
“我……”蘇遠開口想要辯解。
“蘇遠經常和我提起您”江津慢悠悠地堵住蘇遠的嘴,“沒想到您這麼年輕。”
蘇母果然愉悅地笑起來:
“他都這麼大了,我再年輕能年輕到哪裏去?”
蘇遠目瞪口呆地看向江津——
主席我啥時候經常跟你提我媽了啊?!臥槽,這事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嗎?主席你什麼時候get到這麼討人歡心的技能的?小心你的技能樹遲早有一天成精啊你!
江津的技能樹依舊在成精的路上漸行漸遠:
“總聽蘇遠說,我就一直想着見見您,其實我在路上還很緊張。”
你少在那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看你面不改色的胡扯到底是哪裏緊張了!江影帝!
蘇遠看着江津無比淡定從容的側臉,深深覺得他是時候重新認識下他的好鄰居了。
“有什麼好緊張的?”蘇母道,“小遠要是能像你這樣別天天犯傻,我就挺開心的了。”
眼看自己要中槍而死,蘇遠刷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拎着行李就往樓上走:
“媽,你們先聊着,我先回房間衝個澡。”
“誒,你等會。”蘇母叫住蘇遠,“你要是上樓的話順便給江津找兩件衣服……”
“等下!”蘇遠指着江津驚訝道:
“你怎麼知道他叫江津?!”
“你那是什麼表情。”蘇母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上次受傷,我不太放心後來又給林峯打了個電話,他說是你的鄰居在照顧你,叫江津。所以我就猜了一下。”
我們中間出了個叛徒!
蘇遠哽在那裏半天,在心裏把林峯抽打了千萬遍,最後磨着牙噔噔噔地跑上樓。
江津又和蘇母聊了一會,蘇遠澡都洗完了,江津才推開他的房門。
“我媽呢?”
“出門了,讓我先上樓歇歇。”
蘇遠哦了一聲,邊擦頭髮邊拉開衣櫃的門:
“主席我給你挑一件長袖一件短袖吧。”
江津在蘇遠書桌前坐下:
“好。”
蘇遠的房間色調明朗,乾淨整潔,江津掃了幾眼,忽然在第二層書架的角落裏看到一抹白色。
蘇遠找完衣服再回頭時,就看到江津手裏拿着那塊石雕正在把玩。
“啊,這是我爸送我的。”蘇遠拿着衣服走過來,“他和這個手藝人關係很好,經常帶我去店裏買一些石雕回來。”
江津看着手裏的石雕,三四毫米的厚度,形狀橢圓,薄厚均勻,半透明的溫潤白底上用影雕的手法勾勒琢磨出一頭青灰色的鹿,淺淺隱映在枯木之後,用色淺淡天地茫白,尺寸之間,一頭踏雪的鹿形態畢現。
“很漂亮”
江津道。
蘇遠擡眼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掛鐘——
兩點五十五分。
“主席衣服我先給你放這了。”蘇遠一邊朝外走一邊道,“我出門買點東西,晚飯前回來,你隨意。”
不知爲什麼,步伐比平時快了不少,有點匆匆忙忙。
江津雖感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嗯。”
誰知蘇遠這一走就走了三個小時。
蘇父早已到家,是個從容沉靜的男人,和江津說起話來也是風度沉穩。江津想蘇遠的性格可能多半遺傳自蘇母。
“小遠還沒回來麼?”
蘇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陰沉的天空預示着夏季即將到來的暴雨。
江津也皺眉。
“這時候的天氣說變就變,可別被雨堵在路上。”
蘇母擔憂道:
“我打個電話……”
話還沒說完,江津就接到一個電話,不是別人,正是蘇遠。
蘇遠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氣喘:
“我現在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了,馬上就到家,主席你和我爸媽先……”
一道閃電劃破空氣,轟隆一聲過後,大雨傾盆而下。
電話那頭脫口而出一句臥槽,然後是嘈雜的雨聲和手機主人奔跑時不均勻的喘氣聲。
蘇遠還在破口大罵:
“媽的,老子一口氣還沒喘透!”
江津:“…………”
江津從沙發上起身,衝蘇父蘇母道:
“外面雨太大,我去接一下蘇遠。”
然後又對電話那頭命令道:
“找個避雨的地方呆着別動,我去接你,你在哪?”
“小區門口的涼亭裏!”蘇遠不得不提高音量壓過雨聲。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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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津再看見蘇遠的時候,對方正坐在涼亭裏,衣裳單薄。
江津走進涼亭收起傘,傘尖在地上一磕,走近了發現蘇遠正在發呆,眉目低垂,睫毛染了水汽,沉沉地壓下,只露出一隙清亮的眸色。
“蘇遠?”
江津叫他。
蘇遠回過神來:“啊,主席你來啦。”
“去買什麼了,買了這麼久?”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蘇遠支吾了一會兒,“我正想着你生日送什麼禮物比較好,正好你還比較喜歡那個石雕,我就去店裏逛了逛,誰知道挑來挑去花了這麼長時間。”
蘇遠把石雕掏出來,攤在手心:
“喏。”
水滴形的石頭靜靜躺在蘇遠手裏,半透明的石底比蘇遠那塊還要透明一些,墨綠色的絮從左下角層層疊疊地鋪開,是一方江水,江水的對面是幾峯黛色極淺的遠山,煙雨濛濛,山寒水痩。
江津看着那塊石雕,沒有說話。
蘇遠道:
“雖然遲了一點,江津,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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