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结缘空蝉
請了两次假,這下好了,那個丧心病狂的家伙被抓住前都不用上晚自习了。
夏日傍晚還是几分静热,风无理去取了自行车,推车逆着去饭堂的人流出校门。
太阳在下坠,操场和校道被残阳染成老照片的颜色,人和自行车的影子被不断拉长,有人拿着篮球一下一下打在地上从他身边经過;也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說着什么有趣的事,接近时又不說话只是眼底带着笑意默契地看着对方;跑道上有教职工带着小孩喊着什么;一個足球朝他這裡滚了過来,他听到操场上几個人隔着很远喊他帅哥。
大概是让他把球帮忙把球踢回去。
他朝他们比了個ok,放下自行车,停球,起了一记大脚。
這個角度,几乎跟球網平行了。
球在空中飞出一條弧形。
完美入網!
静了有两秒。
两秒過后全世界都在欢呼,大概是为這进球的一脚,又或者为他们一文不值的青春。
风无理觉得這句写在作文上,下次苏妈妈肯定能给高分。
他每次都這么自信。
出到校门,看到石狮子脑袋上面坐着的小狐狸。
她還戴着那顶草帽,手撑在身子后面,两條小短腿一晃一晃地,看着下面学生进出,人们庸庸碌碌,却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
风无理左右看看,直到沒什么人。
“你坐在那上面干嘛?”
“是你让我在外边等你。”
“算了,快下来。”
“哦。”
她挪挪屁股,刚准备一跃而下,看着抬头望向自己的风无理,伸手压着小裙子才跳下来。
“沒看到很失望吧,看到像我這样红颜祸水的尤物,你小子可要克制一下自己呢!”
“看到了,是儿童款式的,很可爱。”
“你是变态嗎?!”
“不管怎么看你更像一点……”
风无理推着车,她就跟在這個少年身边,抱着自己的大水壶,风无理走一步她要走三步。
“上来吧。”
“你要我坐在這上面?”
“你可以跟在我后面跑。”
小狐狸连忙侧坐了上去,大水壶放在腿上,双手环過风无理的腰,但是手太短了,脸都贴在风无理背上也够不着。
“辛苦你了。”她很认真道。
风无理有些意外:“你還挺讲礼貌的啊。”
不像某只蠢猫。
傍晚的风甚是喧嚣。
一個少年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穿梭。
不时在說话;
像是自言自语;
偶尔有路人听见,扭头看了一眼,见他带着個耳机,就不再关注。
“你這样跟我說话,他们会以为你脑子有問題的。”
“不会的,他们会以为我在打电话。”
“打电话?电话是谁?”
“……一种千裡传音的工具。”
“千裡传音!是很高级的灵缠造物?!”
“不是,只是很普通的东西,普通人也能用。”
“普通人也能用千裡传音的宝贝!”
“那不是宝贝,你是很久跟人类接触嗎?你看這街上平整宽阔的路,那些很快穿梭的铁盒子,還有跟云一样高的房子就应该知道了吧,时异事殊,现在人类发展得已经跟以前千差万别了。”
傍晚這條街的路灯忽然亮了,小狐狸被吓了一跳,害怕地抱紧了风无理。
她愣愣地看着整條街都亮着的路灯,狐狸眼发着微光。
“你们把蟾宫挂了一路……”
“那是路灯。”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人间。”
“人间……”
小狐狸看着影影绰绰的街上之人,抱着风无理腰的小手紧了紧他的衣服,弱弱道:“人类多得像垃圾一样。”
风无理忍不住笑了。
就原谅她童言无忌了。
在路過前天那棵树时,一路有些嫣儿吧唧的她精神一振,指着前面那棵树:“那裡!那裡有妖怪的气味!”
风无理抬头,朝那颗树看去。
一個背生蝉翼的小男孩,光脚站在树上。
他比前天又要高了点。
前天還是五岁左右的话,今天大概是一年级小学生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呆呆的,站在一條树枝上,一只手扶着树干,看着過往行人。
“是一只齐女。”风无理跟小狐狸解释。
“他,他是齐女?”
“嗯”
崔豹《古今注.卷下.问答释义》:「牛亨问曰:『蝉名齐女者何也?』答曰:『齐王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曰齐女也。』」
后来,对于這种夏生秋死的蝉妖,大家便都称之为齐女。
是一种很弱的初级妖怪。
他们春末破土而出,长鸣一整個仲夏,最后在秋风中死去。
第二年又会在土裡重生。
只是上一年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年盛夏。
夏日重现。
风无理已经认识這只齐女十年了。
這裡离老街很近,每年夏天都会重新认识一遍,又在每年秋天时看着对方死去。
年复一年。
妖怪们的年龄,也不全为长生种,也有像齐女那样短命的。
“妈妈快看!這裡有只蝉!”
一個妇人接送幼儿园的女儿放学路過,蝉的噪音引起小姑娘的注意。
“叫得好大声!”
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一大一小两人在树边抬着头,连抬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蠢蠢地看着树上的蝉。
過了会儿妈妈温柔地笑笑,抚摸小姑娘的脑袋:“跟蝉先生打個招呼吧。”
“蝉先生你好!”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城市的最后一道光被抽走,像是灵魂失重,蝉鸣真的停顿了五秒,之后响彻云霄,继而缓缓归于平寂。
“妈妈你看,蝉先生跟我打招呼了!”
妈妈一愣,意识到只是巧合,笑着拉着小姑娘离开。
小女孩充满童趣的声音远去。
說着明天再来找蝉先生的话。
妈妈笑着答应。
小姑娘手舞足蹈說迫不及待再见到蝉先生。
妈妈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小女孩說天蓬元帅炒豆角。
树上的小男孩看着那两人离去,忽然听到有人在下面喊自己。
“你有名字了嗎?”
他转身看去,发现是前天见到的那個能看见自己的人类。
還有一只小狐狸。
他摇摇头。
“那叫‘拾’怎么样?”
“好。”清脆的少年音回应道。
风无理骑着自行车在树下路過,小狐狸视线一直留着树上的小男孩身上,看着他目送自己二人远去。
“今年也努力活過夏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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