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作者:墨書白
江照雪玩笑着說真話,阿南站在她肩頭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在她腦海中傳音腹誹:“主人,您的心也太黑了。”

  “世道艱難,我不黑點怎麼討生活?”

  江照雪在腦海中迴應阿南,甩着鑰匙:“怎麼樣,想好沒,要不要跟我走?”

  裴子辰聽着,沒有迴應,只將目光落在她手中鑰匙上,微微皺眉:“姑娘,這鑰匙……”

  “搶的。”

  江照雪說得直接,也知道他關心什麼,看了一眼外面:“你放心,人只是暈了。”

  裴子辰聞言,神色這才舒緩下來。

  江照雪暗罵一聲麻煩,觀察着他,勸說着道:“你別覺得我害你,你要想清楚,且不說高聞的身份,就說昨夜,昨夜落霞峯只有五個人在,攬月峯的人對你們動手了對吧?他們攔着你,讓高聞摘下那朵凌霄花,結果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以爲他們會認嗎?你看你現下還未審問就已經是如此模樣,若你繼續待在這裏,你活不下來。”

  “所以姑娘覺得,我該逃跑。”

  裴子辰肯定開口,隨後笑起來:“可若我要跑,又爲何回來呢?”

  江照雪沒出聲,她突然意識到,其實裴子辰很清楚。

  或許在烏月林,他已經清晰想明白一切,他不受任何人影響,做着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他覺得該救她,所以他救。

  他覺得該回來,所以他回。

  她靜靜看着這個少年,聽這個少年認真又平靜道:“君子立世,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污名加身,當以真相洗淨,而非不戰而逃。而我也相信,靈劍仙閣,必會給我公道。”

  “誰給你?”江照雪不由得笑起來,那批人什麼貨色她可太清楚了。

  裴子辰看着她,毫不懷疑開口:“我師尊。”

  裴子辰擡起眼,認真道:“我知道姑娘與師尊有舊怨,恩怨乃立場,我不敢評價是非。但師尊於我心中,昭如日月,他不是徇私枉法之人,若他知道弟子蒙冤,不可能置之不理。”

  江照雪嗤笑一聲。

  裴子辰見她不悅,想了想後,只問:“姑娘不信?”

  江照雪扭頭不言。

  她信他傻,怪不得被沈玉清一劍戳下山崖。

  裴子辰沉默片刻,緩聲道:“姑娘,我小的時候,出生在一個普通村子。”

  “所以呢?”

  “有一年,天上突然來了很多仙人,他們說,有天棄者混進了村子,爲遵循天命大義,要全村人聽命交出十歲以下孩童,否則就殺了所有人。。”

  聽到這話,江照雪皺起眉頭。

  天棄者,便是天命書點名誅殺之人。

  自孤鈞道人帶天命書現世,創靈劍仙閣以來,天命書逐漸已經成爲整個中洲——乃至真仙境的信仰。

  天棄者在中洲,乃禍世之人,比妖魔更令人恐懼厭惡。

  裴子辰居然還與這種人有過關係?

  江照雪琢磨着沒說話,聽裴子辰繼續道:“那時候,家家戶戶都有十歲以下的孩子,所以大家不肯交,父母們將我們這些孩子一起藏起來,咬死說沒有孩子。我被娘藏在草堆裏,她和我說,不要發出聲音,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裴子辰低頭起來,音色有了啞意:“我那時候不到十歲,我怕我哭出聲,只能捂着嘴。看着那些仙人說,既然沒有孩子,那就驗大人,他們一個一個驗村裏的人,一個又一個說不是。等最後他們驗過了所有人,都不是之後,我以爲他們會走,結果……”裴子辰聲音頓了頓,隨後啞聲道,“他們放了一把火。”

  “火?”

  江照雪皺起眉頭。

  裴子辰低笑:“我後來才知道,這叫燼骨咒。”

  江照雪瞳孔微縮。

  燼骨咒在中洲算極其惡毒的法咒,因爲它灼燒的不僅是骨肉,還有神魂,哪怕修真者被灼燒,都極其痛苦,更何況凡人?

  “燼骨咒燒死之人,神魂俱滅,骨肉不留。”裴子辰語氣淡淡,“這把火燒了很久,我就看着火燒過了我的父母,我的哥哥……這時候他們發現了我。”

  “然後呢?”江照雪也被吸引,她倒是第一次聽到裴子辰的過去。

  書裏他出現時,已經是靈劍仙閣的天之驕子,只說他來自民間,父母雙亡,從來沒說過他的過去。

  裴子辰聽着江照雪的話,不由得笑起來:“然後我就跑。我想,我家裏人用命換我活着,我不能死。我拼命跑,可他們是仙人,就在我覺得我要死的時候,師父來了。”

  裴子辰眼裏有了笑意。

  “他的劍從天而降,無數光劍重傷了那批人,這些人落荒而逃。走之前他們還不忘威脅師父,說他們是仙閣弟子,奉天命行事尋天棄之人。師父就說,天道明是非、辨善惡,乃公正之道,修仙之人,本就是與天爭運,若濫殺無辜是天命,縱逆天而行,亦不當守此命。”

  江照雪聞言挑眉,有些意外。

  沈玉清是靈劍仙閣孤鈞道人最得意的弟子,是天命書最忠實的守護者,他還能說出這話?

  與天爭運?

  這話命師說還差不多,沈玉清怎麼可能?

  “之後呢?”江照雪總覺得有些不對,“你怎麼確認救你之人是沈玉清的?”

  “因爲師父說了自己的名字。”

  裴子辰認真道:“對方說要報復他,他就說,自己是靈劍仙閣上陽真人沈澤淵,若是報仇,大可來找。”

  江照雪越聽越不對,沈玉清何時是這麼張揚的性子?

  “所以你來了靈劍仙閣?”

  “是啊。”

  裴子辰苦笑:“村裏其他人都活下來,可我家裏人沒有了,本來村裏的叔叔嬸嬸可憐我,想收養我,可我不想留在村裏了。”

  裴子辰眼中有了光亮:“我想成爲師父那樣的人,有足夠的能力,保護這天下所有被不公壓迫之人的人。所以我拿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來到靈劍仙閣。”

  然後以稚齡之身,爬三千天階,一步一步爬到她面前。

  江照雪聽着,想起夢裏那個孩子,終於意識到什麼不對。

  “你家在哪兒啊?”

  “在江州,”裴子辰眼裏帶了懷念,“是很漂亮的地方。”

  對上了。

  江照雪一瞬想起來,十年前,她的確和沈玉清一起去過江州。

  中州和中國古代地形很像,相當於一個擴大版。江州和江南差不多,距離中州不算遠。

  十年前,她和沈玉清關係還沒那麼差,她搬出了孤鈞老祖逼着沈玉清陪她,本來是想在江州爲他慶生,完成一場夢幻夫妻之旅,然後……

  找機會和沈玉清完成夫妻之實。

  當時她是發現沈玉清在外面看見嬰兒就走不動路,她當沈玉清喜歡孩子,便想縱使修仙者傳嗣艱難,如果能讓沈玉清看見她,倒也不是不可以。

  和沈玉清有一個家庭,她也能接受。

  於是她帶着沈玉清到江州楊花城,和他喝了一晚上酒。

  沈玉清酒量不好,夜深人靜,春暖花開,她在佈置好的廂房,穿了一身薄紗躺到了沈玉清旁邊。

  沈玉清半醉半醒之間睜眼看她,她朝他笑了笑,溫和道:“澤淵,你是不是想要個孩子啊?”

  沈玉清眼神迷離,茫然看着她,江照雪感覺他意動,試探着主動靠近,仰頭看向他,有些緊張道:“我們有個孩子吧?”

  聽到這話,沈玉清彷彿是驟然清醒過來,有些慌亂猛地將她一推,竟是劍都沒拿,抓了衣服往外,急道:“把衣服穿好!”

  說完,他便匆匆甩門兒去,彷彿逃一般急急離開。

  她坐在牀上,那一刻屈辱和憤怒紛紛涌來。

  她抓緊牀單,最終還是剋制不住,一把拽過他的劍,披上衣服追着出去,大罵出聲:“你什麼毛病?兩百年了,我們成婚兩百年了,當年答應娶我的是你,答應當我命侍的是你,如今扭扭捏捏……”

  “是我要你下同心契的嗎?!”

  沈玉清驟然停住腳步,冷聲回頭,江照雪呆住,沈玉清盯着她,質問她:“是我要你救我?是我要你喜歡我?是我要你嫁給我?是我要你付出要你屈尊降貴的嗎?”

  “你不要嗎?”江照雪不可置信。

  如果不要,爲什麼會在不經意間對她好?

  如果不要,爲什麼會在當年答應娶她?

  爲什麼要陪她來江州,爲什麼要在她每次放棄又給她希望,睜開眼看見她那剎差點伸手?

  像是照耀她的月亮,獨獨照在她一人身上,卻還要告訴她,衆生皆是如此。

  “我不要。”

  然而她還是聽他開口,江照雪不由自主捏緊了他的劍,聽他一字一句,認真中帶着厭惡道:“你的喜歡,你的慈悲,你的憐憫,我都不要。我沈澤淵一生,命奉天道,我誰都不喜歡,誰的喜歡我也不要!”

  說完,他轉身離去。

  江照雪說不出話。

  她站在雨裏,明明是江南春夜,她卻覺得冷得發顫。

  她目送着他走遠,不知道他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她抱着他的劍茫然走在路上。

  等反應過來時,周邊都是哭喊嚎叫。

  她看見靈劍仙閣弟子,竟然在一個村莊肆意屠戮,甚至對凡人用氣了燼骨咒。

  這樣大惡之事,又撞在她心情最差的時候,她在旁邊聽了半晌,搞清楚這批人是爲抓所謂的天棄者而來之後,更是覺可笑。

  別說她本來就是二十一世紀穿過來,實在接受不了天命書洗腦這一套。

  就算她土生土長,身爲命師,她對天道本來就只有“敬”,沒有“信”,一張賭桌上的雙方,她從來不覺得天命書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爲了天命書幾個字濫殺無辜,她接受不了。

  但畢竟是靈劍仙閣弟子,她怕對方來找麻煩,剛好沈玉清劍在她身側,便開陣用了沈玉清的劍,裝成了沈玉清的樣子結束此事。

  後來爲了這件事,沈玉清還和她大吵了一番。

  他以爲她是爲了氣她,故意作惡,但最後還是爲她背下這口黑鍋,將這件事認了下來。

  倒沒想到,裴子辰竟然就是因爲這件事,十歲不到的年紀,千里迢迢,一路爬到了靈劍仙閣來拜師。

  “來到靈劍仙閣,有失望嗎?”

  江照雪想明白前因後果,有些好奇。

  裴子辰笑着搖頭:“沒有。”

  說着,他擡起頭來,透過牢房通風的窗戶,看到窗外明月:“師父爲人雖然冷漠,但秉公正直,鋤強扶弱;同門偶有鬥爭,但大多同氣連枝,相親相愛。”

  “師孃呢?”江照雪忍不住開口,又怕裴子辰察覺,補充道,“我聽說她是第一美人,想必人美性格也好吧?”

  裴子辰一頓,含糊道:“師孃眼中只有師父,與弟子接觸不多,加之長輩,不可妄議。”

  不可妄議。

  哦豁,就是要放開了有很多能議論的。

  她就知道這小破孩兒不喜歡她。

  江照雪撇撇嘴,沒和他計較,想了想後,繼續追問:“後來你找到你仇人了嗎?”

  “找到了。”裴子辰語氣平靜,“他們都是靈劍仙閣弟子。”

  “然後呢?”江照雪好奇,“你放過他們了?”

  看裴子辰這善良溫柔的聖父模樣,應當是感化之、放下之、然後重新啓程之,甚至於再來一段閤家歡互相理解。

  然而裴子辰卻是搖頭,平靜道:“我一一查過他們,將他們曾經犯下的命案收集,交由刑罰堂,我親自監審。此事也受過阻撓,但我上報給師父後,師父看過卷宗,允我親斬。”

  江照雪聽着,突然覺得她對裴子辰的理解,好像也不是那麼透徹。

  “因果有序,恩怨有償,”裴子辰語氣溫和中帶了遺憾,“只是,我的確也再也沒有家了。”

  從他收拾好行囊,從江州離開來到靈劍仙閣時,他便已經沒家了。

  江照雪直覺他要說什麼,轉頭看他。

  就見他認真中帶着歉意:“身無可去之處,靈劍仙閣便是我的歸處,承蒙師父相救之恩,我的性命,早屬於仙閣,不能因一點誤會,便跟姑娘離開,還望姑娘見諒。”

  他說得坦蕩認真,江照雪靜默不言。

  因果有序,恩怨有償。

  這倒是她作爲命師一直信奉的理念。

  可是有時候因果難以理解,比如他——

  他未來註定殺孽重重,可如今他卻纖塵不染。

  什麼當是他的因果呢?

  江照雪靜靜注視着他,裴子辰說完,見她不回聲,好奇道:“姑娘在想什麼?”

  “我在想——”江照雪垂下眼眸,看着水牢中的水波,隨意扯着謊,“說這麼多就是不想償還我。”

  “姑娘,”裴子辰笑起來,“人心不足蛇吞象,昨夜我與姑娘,也算互幫互助,就算有冒犯,要我的性命,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可你若活不下來呢?”

  江照雪突兀出聲,裴子辰敏銳察覺什麼。”

  江照雪擡眸:“你的清白和名節若註定沒有,你也要留下來?”

  “是。”裴子辰應聲,“我知道姑娘是命師,窺測天命,可我不能在一切沒有發生之時,就認定我所知道的人爲惡,去信天,而不信人。”

  這話讓江照雪心念微動。

  她看着面前目光清澈溫柔的少年,摩挲着指腹,緩聲道:“那你覺得,是死更可怕,還是登高問鼎後,功虧一簣成爲凡人更可怕?”

  “凡人?”裴子辰聞言笑起來,只道,“我本就是凡人啊。”

  他從人間跋山涉水而來,本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蜉蝣朝生暮死,蟬蟲七歲春秋,人能有幾十載天地可觀,已是大善。若還能登高問鼎,再功虧一簣,如此波瀾壯闊一生,與死亡相比,怎還會需要選擇?”

  裴子辰語氣溫和從容,擡頭看向窗外皓月:“能活着,我就覺得很好。”

  “你可真是貪生怕死。”

  江照雪忍不住刺他兩句。

  裴子辰轉頭看她輕笑:“姑娘不是嗎?”

  江照雪沒說話,她想了片刻,認真道:“那若我爲你洗清冤屈,你願意跟我走嗎?”

  裴子辰笑而不語,江照雪便明白他的意思。

  “沈玉清應允呢?”江照雪繼續試探,“或者靈劍仙閣外派呢?”

  裴子辰一愣,想了片刻,他遲疑着道:“若是宗門下令,子辰作爲弟子,自然只能聽命。”

  “明白了!”

  江照雪點頭,果斷站起身來,轉身往外:“我找沈玉清要人。”

  聽到這話,裴子辰一愣,看着江照雪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來一般:“哦,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裴子辰聞言,猶豫片刻後,遲疑着道:“多謝姑娘,在下的確有一不情之請。我師弟景瀾,如今還未有音訊,我心中擔憂。”裴子辰皺起眉頭,認真起來,思索道,“姑娘能自由出入此地,想必非同凡人,我命不足惜,但我師弟……”

  “知道了幫你找。”

  江照雪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斷他:“還有嗎?”

  “還有……”裴子辰遲疑着,有些拘謹,含糊着道,“我……我養了一條凡犬,在弟子院中。如今我和景瀾都不在,他又是條凡犬,我怕受餓……”

  聽着這話,江照雪慢慢反應過來他的要求,睜大了眼:“你讓我幫你喂狗?!”

  “抱歉……”裴子辰慌亂起來,忙道,“可這條凡犬與我一同上山,情分非常還望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江照雪聽不下去,擺手打斷,不耐煩道,“什麼樣的狗?”

  “黑白色。”裴子辰見她應下,立刻笑起來,“仙閣中凡犬隻有它一條,名叫胖胖,叫它它會應聲。它不挑食,只要是熟肉都喫,若再能給它帶一顆完整新鮮的包菜,就再好不過了。”

  “葷素搭配,還挺會喫,狗和人一樣麻煩。”

  江照雪暗罵,裴子辰沒聽清,疑惑道:“姑娘?”

  “沒事了,還有什麼事兒嗎?”

  “姑娘大恩,無以爲報,等日後我沉冤得雪……”

  “都是廢話我走了。”

  江照雪徑直轉身,裴子辰見她離開,不自覺握起拳頭,見她漸行漸遠,他終於忍不住,大聲開口:“姑娘!”

  江照雪轉眸看去,就見裴子辰猶豫着,臉上帶了薄紅,他認真看着她,似是有些緊張道:“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聽到他問名字,江照雪一頓。

  “這個嘛……”

  江照雪想了想,手上滑下一個玉牌,玉牌上紋路飛快顯現,江照雪鎖靈陣快速繪刻在玉牌上,回頭來到水牢最近處。

  她蹲下身來,命令他:“把手給我。”

  裴子辰眼露疑惑,但是還是聽江照雪的話,帶鎖鏈朝她伸出手。

  鎖鏈叮叮噹噹,他的手剛伸出來,江照雪便一把握住他。

  裴子辰大驚欲收,卻被江照雪重重拉住,喝道:“拿着!”

  裴子辰這才發現她手中握着一塊玉牌,玉牌上凹凸不平,竟是陣法紋路,但江照雪下了障眼法咒,他感覺不出具體的紋路。

  他心跳飛快,感官全部匯聚在被她握着的手上,只覺拉着他的手細膩柔嫩,是平日同門師兄弟從未有過的觸感。

  他故作鎮定,看着江照雪的眼睛,怕露出怯意,認真道:“姑娘何意?”

  “這塊玉牌你拿着,”江照雪笑起來,“等你日後走投無路,願意把性命交給我的時候,將血滴落在玉牌上,在心裏喚我。”

  說着,江照雪放開他,站起身來。

  她的影子落到他身上,一雙眼彷彿早已看透他的未來,帶了幾分憐憫,鄭重許諾:“到時候,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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