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九章:痛心疾首
先前,失去肉身,薛凡和薛雲之間的聯繫被切斷,他感知不到薛凡所想,而今,薛凡以薛雲的心臟爲紐帶,重建與薛雲之間的聯繫。
之前,薛雲將重聚肉身作爲當務之急,所以並未第一時間感知薛凡的內心所想,而今,當務之急已經解決,薛雲靜下心來,薛凡的想法亦在此刻浮現在他的心頭。
感知到薛凡的想法後,薛雲魂軀便久久定格,他心臟跳動的速度亦在此刻慢了下去。
感知到薛雲內心所想後,薛凡的神情變得痛苦起來,此刻,他如薛雲一般心如刀絞。
芥草是點亮薛雲生命的燈火,她照亮了薛雲的人生,而今爲了令薛雲復甦,她選擇獻祭自己,她選擇將追求和夙願放下。
一株卑微芥草,想要成長爲九州至強生靈,究竟需要經歷多少風雨,薛雲清楚,亦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因爲最初的他與一株微不足道的芥草沒什麼兩樣。
所有人都咬定女人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爲九州之神,所有人都認爲是帝血改造了女人,所有人都不願承認她爲實現抱負所做的一切努力,所有人都將她的努力歸結爲神的憐憫。
當初,九州之神身死之時,帝血的確灑在了女人身上,帝血的確改變了女人,但卻並非是改造了她的天賦,而是思維。
九州之神,乃九州最強生靈,是九州所有生靈的信仰,受到九州所有生靈的尊崇。
女人是九州蒼生萬物之一,她對於神明,自然是尊敬無比,可她卻眼睜睜地看着神明被四方神域的強者碾殺。
神明是九州蒼生的信仰,自然也是女人的信仰,神死,九州蒼生慟,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神死的那一天,是九州最爲灰暗的一天,卻也是九州蒼生認清現實的一天。
無所不能的神,並非是無所不能,神並非是天地間至強的生靈,在神之上,還有更強的生靈。
九州的天地好似一個囚籠,將九州內的蒼生萬物囚禁,連神都無法掙脫此囚籠,九州的蒼生萬物豈能掙脫此囚籠?
神的死,讓九州的蒼生萬物感到壓抑,亦讓他們備受打擊,他們本以爲成神就可以無視一切,卻未曾想到神明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九州蒼生萬物的世界觀被顛覆,其中絕大部分選擇認命,選擇自生自滅,卻也有少部分蒼生自神死的陰影中走出,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女人能有今天,的確跟帝血有很大的關係,但她能有今天,每一步靠的都是自己,而非所謂神明的憐憫。
女人是一株卑微的芥草,除了卑微,她一無所有,所以,她無懼,她想要成爲神,想要感受一番神境之上的境界,想要去看一看將神碾殺的至強生靈所在的世界。
芥草是天地間最卑微的生靈,它們體內沒有經脈,它們沒有修煉的天賦,更沒有修煉的資格,女人因此而絕望,可後來,她不再絕望,她已發誓,無論成爲神明的道路究竟有多麼崎嶇,她都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努力終會得到回報,九州從來都不是屬於天驕的世界,而是屬於奮進者的世界。
女人終於找到了變強的道路,她是此道的開創者,亦是此道的探索者。
芥草一葉一塵埃,可化蒼山可花海,這是九書對女人的評價,這十四個金色的大字,落在九書的金頁之上,亙古存在。
女人開創了築界之道,開創了須彌築界之法,成爲九州傳說中的界祖,亦成爲世人嫉妒的對象,更成爲世人所不屑的對象。
在世人眼底,一株卑微至極的芥草怎麼可能如此不凡?芥草不會強大到如此程度,她之所以如此強大,是因爲她得到了不一樣的傳承。
帝血灑青天的一幕,被曾經天地間至強的生靈看到,而當時,芥草已經成長爲一株參天巨草,進入了很多生靈的視線,她雖不被人族所知,卻被與她一般的草木生靈熟知。
帝血灑青天在當時並未引起什麼反響,但後來,當女人的實力達到了曾經天地間至強草木生靈所在的高度時,帝血灑青天的一幕被天地間至強的草木生靈憶起。
能達到草木中至強生靈的草木,都不是一般的草木,而今,芥草卻與他們成長到了同一高度,曾經高高在上的他們,豈能容忍?
她僅僅只是一株芥草,一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芥草,她怎麼可能成長到天地間至強草木生靈的境界?這其中必有隱情!她必定是沾了帝血的光!
如此說法,合情合理,天地間的生靈都能接受,所以,不忿的他們以此抨擊女人,以此撫慰內心的不忿,掩蓋自身的無能。
女人並未在意天地間生靈對她的誹謗,她只是潛心鑽研須彌築界之法,潛心探索築界一道,對外界的質疑和誹謗置若罔聞。
十餘萬年,女人用了十餘萬年纔有如今的成就,成神後去感受神境之上的境界、去看看衆神所在的世界是她的追求,亦是她的夙願。
她終究沒能如願以償,因爲她遇見了一個可以讓她不顧一切的弟子,也因他放棄了追求的、夢寐以求的一切。
想起曾經與女人經歷過的一幕又一幕,薛雲痛不欲生,更追悔莫及,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因爲他的固執,女人會失去一切。
薛雲知道前往中神州參加九州盛會可能會遇到危險,他也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打算,可他卻鬥不過陳定,他終究是失算了。
薛雲是一個負責人的人,他會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擔責任,他不會牽連自己所愛的人,更不會讓他們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擔責任,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薛雲想要讓一切從來,可卻無法實現,女人的死已經成爲既定的事實,無論薛雲做出什麼都無法改變。
點亮薛雲生命的燈盞熄滅,而這是他一手促成,薛雲恨自己,同時,他也恨嗜血宗,恨源族,恨要他死的所有人。
重聚身軀的進程因痛苦而停下,之後,重塑身軀的進程繼續,因爲薛雲想要活下去,他想要快點復甦,想要變強,想要將嗜血宗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薛雲想要殺人,他想要泄憤,也需要泄憤,他想要藉此來彌補自己的過錯,可他卻清楚地知道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
薛雲的心變得沉重,他想要原諒自己,他想要試着安慰自己,可他卻無法原諒自己,他越來越恨自己,越來越討厭自己。
薛雲掙扎着,他的內心和思維在一點點地扭曲着,薛凡如薛雲一樣,他的內心和思維跟着薛雲一點點扭曲。
見薛凡神情痛苦,小女孩當即上前一步,一臉擔憂道:“怎麼了?你沒事吧?”
薛凡臉色慘白,咬着牙道:“我沒事!”
千辰擔憂道:“究竟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間變成了這樣?”
薛凡道:“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說完,薛凡便強忍着心底傳
出的、觸動他靈魂深處的悲傷和自責,他振作精神,不再露出半點讓小女孩和千辰擔憂的神情。
小女孩側過頭,將目光移向結界內部,一臉擔憂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薛凡輕輕搖頭,滿臉無奈道:“大哥重聚身軀的速度很慢,現在僅僅只凝成了幾根血絲。”
小女孩皺着眉道:“怎麼會這麼慢?照這個速度下去!需要多久才能重聚身軀?”
薛凡道:“具體要多久現在還不清楚,但想要重聚身軀,必定用時不短。”
小女孩聽到薛凡的話,眼底閃過一抹無奈之色,而後,她緩緩擡起手,打出一道靈力,將不遠處的神鱗鐵球牽引到自己面前。
小女孩將目光放在神鱗鐵球之上,看了許久,最後,她將目光移向薛凡,輕聲道:“你有什麼辦法讓他們死而復生嗎?”
薛凡輕輕搖頭,望着女人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大哥或許有辦法!等大哥將肉身重塑後!我們問問他!看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小女孩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舒出,能不能復活君逸塵二人,她沒有一點辦法,亦沒有一絲頭緒。
若是君逸塵並非因自爆而亡,她或許可以將君逸塵救活,但君逸塵因自爆而亡,**分崩離析,對此,她束手無策,只能將所有希望放在薛雲身上。
小女孩希望熟讀藥典、精通藥理的薛雲能找到復活君逸塵二人的辦法,可她卻不得不爲此擔憂,因爲她的閱歷遠非薛雲能比,她都做不到的事,薛雲能做到嗎?
與小女孩兩人交流,可以分散薛凡的注意力,讓薛凡不去感受薛雲內心的想法,能讓與薛雲感同身受的薛凡自痛苦和自責中走出來。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薛凡便主動挑起話題,與小女孩二人談論起來。
薛凡注意力分散,他不再痛苦,可薛雲卻是痛苦依舊。
小女孩和千辰心憂君逸塵三人,且與薛凡找到了可以一直聊下去的話題,他們關注的重點落在薛凡和薛雲三人身上,全然忘了龔羽。
忘掉龔羽的人,可不僅僅只是小女孩二人,還有薛雲和薛凡。
薛凡擔心薛雲,而薛雲則是深陷仇恨和自責的沼澤之中,無法自拔,他腦子裏只有仇恨和自責,將龔羽遺忘。
薛雲的靈魂和血液自嗜血宗總殿離開,一路行進至此,他知道嗜血宗總殿在何處。
若是薛雲想起了龔羽,將龔羽在嗜血宗手裏的事告訴小女孩和千辰,他爲小女孩和千辰指路,二人親至嗜血宗總殿,定能將龔羽救出,可此刻,他忘記了龔羽。
薛雲忘記了龔羽,而這也造就了他今後更大的痛苦。
若是薛雲知道一無所有便是他抗命的代價,薛雲絕不會抗命,他會隨着命運的指引前進。
對!的確,失去一切是薛雲抗命的代價,但不抗命他就不會失去一切嗎?
當然不是,薛雲是一枚棋子,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無論他當初的選擇是否是抗命,他將來都會走在抗命的路上,因爲他鬥不過陳定。
薛雲的命運,自他出生之初便已經註定,他若是自願走上抗命的道路,陳定可以少費很多功夫,但若是他沒有走上抗命的道路,陳定一定推波助瀾,將他推上抗命的道路。
人生的痛苦並非是失去,而是得到後再失去,薛雲曾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但在之後會一無所有,因爲陳定想要的,從不是一個理智的人,而是一個被仇恨衝昏頭腦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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