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将军同道是高人 作者:未知 于三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去了。 汪克凡笑着摇了摇头,他被那伙歼商算计了一把,本来有些郁闷,但被于三郎這么一搅合,心情又变得开朗了很多。 這個于三郎素来被人排挤,也许可以收为己用。不過,得先查查他的人品习姓…… 转身离开仓库,汪克凡来到了军营后院。 這裡是恭义营的临时医馆,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隐隐還能听到有人在痛苦地呻吟,不时有伤兵进进出出,见到他纷纷行礼。 這一战的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恭义营阵亡七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六十多人。在长枪阵的有效掩护下,直接阵亡的士兵并不多,但是這個年代沒有抗生素治疗伤口感染,很多伤员会死于各种并发症。 除了致残的士兵之外,其他伤员只要能顶過這一关,就能重新回到部队,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兵。 恭义营缺乏医生,在县中临时請来了一位老郎中,他见到汪克凡连忙迎了上来,陪着他逐個房间巡察。一圈转下来,到处都井井有條,轻重伤员都被照顾的很周到,有一些受了重伤的水匪俘虏也被送到這裡救治。 “很好,很好。這两天医馆中事务繁忙,全靠老郎中费心主持。” 汪克凡的夸奖并不是场面话,他确实感到很满意。以恭义营简陋的條件,能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如果能结合后世的卫生、救护常识再做些改进,這间临时医馆就是明朝一流的野战医院了。 那老郎中却笑着摆摆手:“小老儿可不敢贪功,医馆中能有如此气象,其实另有高人相助。” 汪克凡一愣:“噢?是谁?……” 正在這個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肩背药箱的青年郎中走进了医馆,颌下三缕短须飘飘洒洒,气质超凡出尘,他看到汪克凡后却猛的一惊,急忙转身向外闪去。 “站住!” 汪克凡早已看到她,喝了一声追上去,沉声问道:“花晓月,你怎么還沒走?” “嗯,我是走了,只是一直沒走远……”這医官男扮女装,正是四合教教主花晓月。 “什么意思?” 汪克凡沒听明白,他刚到崇阳的时候,就把花晓月姐弟打发走了,還给了他们十两银子,怎么一個月不到又回来了。 “嗯……,這裡不是說话的地方,汪将军,請随我来。” 两人拐到院后僻静的角落,花晓月看看左右无人,突然俯身深施一礼:“我姐弟都是带罪之人,虽想从此隐姓埋名,安生過活,但是举目无亲,实在沒地方可去。小弟的伤势還沒好,求将军垂怜收留……” 花家姐弟都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一個年轻女子,再加一個身受重伤的少年,在危机四伏的明末乱世中寸步难行,所以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恭义营。 恭义营大战之后急需医生,花晓月正好医术精湛,每天尽心竭力地救治伤员,就這么留在了医馆中。她本想另找机会向汪克凡求情,不料今天被无意间撞破,嘴裡边苦苦哀求,心裡一阵阵忐忑不安。 “哦……”汪克凡一时沉吟不定,揣摩着其中利弊。 犯罪分子对执法者产生依赖,也属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嗎? 這其实是一件好事,花晓月不但是個好医生,而且窝藏四合教教主是大罪,放走花家姐弟担了很大风险,他们自愿留在恭义营,倒是最理想的结果。 汪克凡拿定主意,說道:“我有三個條件,你们能做到的话就留下来吧。” 花晓月喜道:“請汪将军吩咐,小女子必定遵从。” “第一,你们要留在恭义营,就得守我恭义营的规矩,和营中的普通士兵一样,一举一动都要受军法约束,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這番话虽然语气严厉,却是题中应有之义,花晓月立刻答应下来。 “第二,我恭义营不养无用之人,你姐弟都得在营中效力。嗯,你可以做個随军医官……至于你弟弟嘛,等他伤好之后,给我当個亲兵吧。” “多谢将军!”花晓月喜出望外。 按照汪克凡的這番安排,她们姐弟就能顺利的洗白身份,而且军将身边的亲兵都是亲信之人,待遇好,升官快,花小弟在军中干上几年,不难捞到個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第三,你们以后和四合教一刀两断,既不能和教中余党来往,也不要去找左良玉报仇。” “這個……” 花晓月脸色一变,嗫嚅道:“四合教已经烟消云散,就算曰后碰上教中老人,我姐弟不去招惹他们就是。但是,但是我花家和左良玉仇深似海,将军之命实难苟从……” “左良玉堂堂宁南侯,手下几十万大军,你姐弟還要与他为敌,恭义营也护不住你们。”汪克凡劝道:“花家满门只剩下花小弟一棵独苗,要是就此断了香火,你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母交待?” 花晓月眼圈一红,一时默然无语。 左良玉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报仇的希望本来就非常渺茫,等到四合教被剿灭之后,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他们姐弟再去行刺左良玉,和自杀沒什么两样。 但是为人子,为人女,杀父之仇岂能轻言放弃?花晓月犹豫再三,還是毅然說道:“我姐弟与左良玉不共戴天,誓死也要杀了這歼贼……我們今天就离开恭义营,绝不敢连累汪将军。” “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汪克凡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错,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花晓月咬牙切齿。 汪克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沒有办法,第三個條件最重要,花晓月既然不答应,就不能留在恭义营。 但是,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個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思索片刻后,又转回到花晓月面前。 “如果你们姐弟愿意重新做人,這個仇,我帮你们报了!” 如同晴天突然响個惊雷,花晓月傻傻地愣在了那裡。 “将军,您刚才說什么?要帮我报仇?” 开什么玩笑,汪千总难道失心疯了?一個芝麻绿豆大的六品武官,却号称要对付宁南侯左良玉,简直荒唐之极! “不错!左良玉素怀异志,多行不义,部下兵不如匪,枉耗国家钱粮,我早有除掉他的打算,现在又碰上花小姐的這段公案,就容不得他继续作恶了。”汪克凡微合二目,缓缓說道:“三個月之后……不,再加两個月,左良玉必然暴病吐血而亡,請花小姐拭目以待。” 花晓月腾腾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汪克凡。 “原来将军也是同道中人,竟然擅长逆天改命之术,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請将军恕罪!” 花晓月身为四合教教主,天天都和神仙鬼怪打交道,時間长了更相信鬼神之說,她本人虽然装神弄鬼,却相信這世间另有高人。几次被汪克凡破了法术机关之后,早就怀疑他也是此道高手,而且货真价实,比她這個冒牌货厉害多了。 汪克凡一口定下左良玉的死期,更让花晓月震惊不已,逆天改命从来都是传說中的无上秘术,此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這么深的法力? 汪克凡摆摆手,萧然叹道:“旁门左道终归不是正路,我本来不想插手這些私人恩怨的,不過左良玉倒行逆施,早就该有此报,我不過顺水推舟减了他几年阳寿,谈不上逆天改命……” 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左良玉生于1599年,死于1645年四月初,现在四十多岁正当壮年,谁也想不到再過四、五個月他就会一命呜呼。 见他一副乾坤在握,云淡风轻的模样,花晓月心中更信了几分,眼中的敬畏之色愈发浓厚。 “将军過谦了,左良玉身为统军大将,又是一方诸侯,他的寿元岂是說减就减的?将军作法不宜過急,以免损了自身修为,让左贼多活几個月,一年内取了他的狗命就行!” 花晓月非常感动,像左良玉這种大人物的命格都很硬,汪克凡为了救她们姐弟的姓命,竟然自损功力勉强出手,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欠下的這份恩情一辈子也還不完:“将军仗义替花家报仇,大恩大德沒齿难忘,我姐弟二人愿追随左右,世代为奴,不敢相叛!” “为奴为仆的倒不用,只要你们姐弟走上正路,我的這番苦心就沒有白费。” 汪克凡摆摆手,岔开话题:“以后好好做你的医官,外科手术中要注意卫生條件,来,我传你一套洗手七步法的口诀,一定要记住——内、外、夹、弓、大、立、腕……” 约法三章将花家姐弟留在恭义营,两個人都去了一桩心事,轻松地向医馆前院走去,汪克凡从后世的卫生救护常识中挑选了一下,比如医疗用品都要用沸水蒸煮高温消毒,防止外科手术中的交叉传染等等,找了几條适用的教给了花晓月。 细菌感染的是外科手术并发症的罪魁祸首,只要从源头上清除了细菌病毒,因陋就简也能大幅提高伤员的生存率。 “汪将军,那些被俘的水匪会杀掉嗎?”花晓月突然问道。 “還得再审一下,有必要的话会杀一批首恶之徒。”汪克凡答。 “那为什么還把他们送到医馆治伤?” “這是两回事,治好伤的也可以再杀掉。再說了,有些只是被胁裹的百姓,能不杀就不杀吧。” “到底杀還是不杀呢?”花晓月听糊涂了。 “现在不好說,要看下面的仗怎么打,打成什么样……”汪克凡皱起眉头,反问道:“你一直问這個干什么?” “那個黑鱼又被抓住了,我想請将军,再放他一次。”黑鱼受伤不轻,正在医馆中治疗,被花晓月认了出来,忍不住又来替他說情。 “噢。”汪克凡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到底答应沒有。 …… 当天夜裡斥候传来消息,宋江水匪离开崇阳,转向通城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