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砸你沒商量
怨就怨蘇洋太過年輕,行事太沖動,其實要懲戒一個人,有的是辦法,鬧得人贓俱獲,就實屬不智。
可沒辦法,誰讓他是自己的小舅子呢,蘇薇囑咐他照看自己的家人,李亞東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叔叔,派出所那邊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蘇父長嘆口氣,“說是要判刑。”
“多久?”
“怕是短不了。”蘇父唉聲嘆氣道:“沈家有個女婿就在縣派出所上班,婆娘就是那個沈洪華的親姐姐,有這層關係在,他還不把小洋往死裏整?天知道那孩子在看守所裏吃了什麼苦,我們去過好幾次,想看看都不讓進。”
“有這事?”李亞東情不自禁的蹙起眉頭,如此就麻煩了,等於犯事犯在別人手裏。
忽然想到什麼,又問道:“叔叔,那沈家能同意和解嗎,比如賠點錢什麼的?”
這個年代的法律很不健全,從某種層面講,人情還要大過法律,李亞東上輩子這會兒在鎮上教書時,就曾聽說過一件事。一個開大解放的司機,酒後駕車,撞死了一個老婆婆。
這種事情要放在日後,不管怎樣,不說死刑,判個一二十年,那是妥妥的。
可這個開解放車的司機家裏有錢,家人私底下找到老婆婆的兒女進行和解,據說好像賠了一兩萬,對方便不予追究,最後這個司機僅僅被吊銷了駕照,在號子裏蹲了幾個月後,便放出來。
“就是不同意啊。”蘇父一陣無奈道:“我已經上門求過好幾次,就差沒有下跪,他們要是想要賠償,我都準備把房子賣了,砸鍋賣鐵都賠給他們,可……他們不要,連醫療費都不讓咱們賠,是鐵了心要把小洋給毀了。”
通過蘇父之前講的一些事情,李亞東知道這個沈家是莊子裏的萬元戶,相較於農村來說,算得上有錢人,八成是瞧不上蘇家的這點錢。
但他們瞧不上蘇家的錢,卻並不意味着,也有資格瞧不上自己的錢。
畢竟木已成舟,那個沈洪華的腿已經斷了,就算把蘇洋弄得牢底坐穿,他的腿就能完好如初了?
說到底也就是憋了口惡氣,想報復。而蘇家能出得起的籌碼,還不足以打散這口惡氣罷了。
如此一想着,李亞東心裏便有了主意。
“叔叔,要不你帶我上那個沈家看看,我去跟他們說說?”
“你去……”蘇父一陣躊躇,感覺有些不太合適。
這畢竟是自己的家事,讓別人家的小夥子摻和進來,去給仇人家賠笑臉,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沈家那幫人有多霸道,他心知肚明,不想讓人家小夥子受這個鳥氣。
李亞東約莫看出點什麼,笑着說道:“叔叔,我跟薇薇的關係你應該也清楚,不瞞您說,我倆已經商量好了,等她從國外回來就結婚。所以,你就不要這麼見外。”
“這樣啊……”一聽這話後,蘇父再望向李亞東的眼神,明顯少了一層隔閡,就是那種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
講實在話,這個小夥子他也是極爲喜歡的,長得一表人才,學歷也高,又能賺錢,人還沉穩,身上完全沒有尋常小夥子的那種浮躁,將來指定能有番大作爲。
把女兒託付給他,蘇父很放心。
當然,最關鍵的是,女兒自己也喜歡。
“那……去試試?”
蘇父眼裏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也有種瞬間找到依靠的感覺,他畢竟老了,上不了檯面,而這個準女婿可是堂堂大學生,還是個大老闆,應付場面上的事情,指定比他好使,說不定真有戲呢?
“嗯。”
……
沈家其實並不難找,莊子裏的樓房着實不多,也就四五幢,而其中最高的一幢三層樓、外面還有一個高牆大院的,便是沈家的宅子。
李亞東手裏拎着一個黑布袋子,與蘇父前往沈家的路上,也對對方有了些瞭解。
沈家的發跡時間並不長,大概也就四五年前纔開始的,沈父原本就是鎮上磚瓦廠的一名普通工人,後面磚瓦廠經營不善,政府決定關掉,他便逮到機會,東拼西湊籌了一筆錢,把磚瓦廠承包了下來,倒也有些生意頭腦,慢慢就發了。
門口有一扇很大的鐵閘門,卻並沒關,水泥鋪就的院子裏,正有兩男一女坐在那裏曬太陽。
其中一人左腿上綁滿了繃帶,平放在一張小凳子上,旁邊的水泥院牆上,還豎放着一對木質柺杖。
此人自然就是沈洪華無疑。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圓臉女人,四十幾歲的年紀,面相跟他有幾分相似,八成是他的母親。
另一人看模樣不比沈洪華大,據蘇父介紹,沈洪華是沈家最小的兒子,那這個人的身份,便不好猜測。
“蘇建川,你還來幹什麼?”
門口多了兩個人,很快被三人發現,疑似沈母的中年婦女,瞬間站起,叉着腰質問。
“我……還想跟你們商量商量。”
“沒什麼好商量的!”那女人還未搭話,一旁的沈洪華便尖聲道:“蘇單膊,你跟你講,蘇洋那個王八蛋不在號子裏蹲個四五年,你甭想他回來!”
所謂“單膊”,便是指一隻手的意思,大不敬的稱呼。
由於他說的是土話,這個字眼李亞東倒是沒能聽懂。
蘇父還想再說點什麼時候,卻被李亞東制止,他擡腳走了進去。
“你……又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沈洪華上下打量着這個衣着不凡的傢伙,他們莊子裏穿得這麼幹淨的人,可不多見。
“我是蘇家的親戚,爲蘇洋的事情而來,想跟你們談談。”李亞東不鹹不淡的說道。
“外地佬?”沈洪華見他說的是普通話,微微一怔,繼而問,“蘇傢什麼時候有你這號親戚,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事情多了。”
“操!毛頭,把他給我趕出去!”
“哦。”坐在他對面的小夥子應了一聲後,起身走向李亞東,原本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可越發臨近李亞東,身上的氣勢就越來越弱,待走到他身前時,見對方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突然感覺有些心虛,支支吾吾道:“你……你出去。”
李亞東懶得理會他,直接踱步來到沈洪華身前,不顧沈母與他噬人的眼神,堂而皇之的坐在板凳上。
“外地佬,你別太囂張!”沈洪華氣得牙癢癢,他也就是動彈不得,否則非得撲過去。
“行了,別扯這些沒有的,談談正事,蘇洋打斷你腿的事情,我們打算私了,你開個價。”
“我開你……”
“嗯?”李亞東一眼珠子把他後面的話給瞪了回去。
沈洪華惱羞成怒,對方剛纔的那個眼神,讓他有種被遠古巨獸盯上的感覺,彷彿只要自己敢說出來,下一刻就會承受什麼狂風暴雨一樣。
真是見了鬼!
這可是他家,他們莊子,一個外地佬憑什麼到這裏作威作福?
“你趕緊滾,老子沒什麼跟你好談的,想跑到我們沈家來充大爺,你還嫩了點,信不信我一聲招呼,分分鐘內就有十幾條壯漢衝過來,到時候你走都別想走!”
“信,怎麼不信。”李亞東呵呵一笑,“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我今天如果在這裏掉了一根頭髮,保證告得你們沈家傾家蕩產。”
他沒有放什麼硬懟的狠話,因爲在人家的地盤上,那是很弱智的行爲,所以他用了一個“告”字。
而這個字,對於法治文化單薄的農民而言,更有震懾性,他們終究是農民,不是土匪,平時最敬畏的,就是有文化的人。
同時,這個字也拉昇李亞東在他們眼中的形象,讓他們明白眼前的這個傢伙,約莫有些來頭。
“你……少在這兒唬人!”
李亞東懶得在這個話題上過分糾纏,既然對方不願開價,那他就直接開砸,砸死你沒商量。
反正腿斷的是對方,而錢這種東西嘛,沒了可以再賺。
多少錢才能買來一隻腿?
多少錢才能換回四五年的牢獄之災?
這筆生意其實大可做得,換日後想做都沒得做。
“一萬。”
說着,李亞東伸手摸進黑布袋,一沓嶄新的老人頭,直接扔在沈洪華腳下的空地上。
“這……”
除了有些預料的蘇父外,在場三人全部傻眼了。
實在沒想到對方出手這麼闊綽,直接一個“萬元戶”,說扔就扔了出來。
沈母下意識的望向兒子,她潛意識裏覺得可以答應,因爲兒子的腿已經斷了,這事沒撤,所幸不至於走不了路,醫生也說過,將來或許有些微瘸,反正家裏也不指望他種地。
就真的判那個蘇洋四五年,又有什麼用,他們家半點撈不着好,抵得上這整整一萬塊?
卻哪知沈洪華深吸一口氣後,不屑的笑了笑,“當老子沒見過錢?”
李亞東也不反駁,再次伸手摸進黑布袋,“兩萬。”
只聽“啪”的一聲,又是一沓老人頭,甩在水泥地上,濺起一陣灰塵。
“你……”
沈洪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兩沓鈔票,重重地喘着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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