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才濟濟
大街上除了揹着行囊、越來越多的人外，彷彿一夜之間，又突然冒出了無數的地攤小鋪。
人們兜售五花八門的玩意兒，有來自京城的糖葫蘆，有來自湘省的臭豆腐，有來自新省的羊肉串，有來自魯省的大饅頭……
整個中國的特產彷彿在這裏聚齊，來自天南地北的人民，暫時忘卻家鄉的語言，操着蹩足的普通話，進行着生澀的交流。
但這種生澀之中，又挾雜着無盡的歡悅，以及一個夢想……
每一名闖海者，都懷揣着一個夢想，而這些有夢之人，就是李亞東心中最理想的員工。
最熱鬧的地方，還要數海口人民公園這邊，整座公園裏比肩接踵，一眼望去全是人頭。人們在這裏匯聚，甚至是暫住，等待着某個能帶領他們實現夢想的人出現。
公園一側，東湖近水邊的一段斑駁老牆附近，人流最爲集中。牆壁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自薦書，內容包括來自於哪裏，擁有什麼手藝等等，這就是著名的闖海牆。
而一些機關單位，以及個體戶老闆，想要招聘合適的人才，也總會來到這裏，因爲這裏可供選擇的對象最多。
闖海牆的正前方，被大家自覺的騰出一片空地，那是留給招聘者的專屬空間，否則你自薦書寫得再好，貼在闖海牆上，可人家老闆壓根擠不進去，看都看不見，又有什麼用？
這個秩序無需旁人維持，大家不約而同的遵守。
李亞東是知道這個地方的，所以他哪兒都沒去，直接來到這裏。
當造型別致的藍鳥小轎車從後方緩緩駛來時，聚集在這裏的闖海者們紛紛避讓，騰開空間讓車通行，且眼神異常明亮，因爲大家心知肚明，又有招聘者來了，而且應該還是頗具實力的那種。
李亞東從車上走下，望着一雙雙炙熱的眼眸，驀然發覺自己印的幾捆廣告紙，有點多餘的意思。
“哇，這應該是個大老闆呢，還有保鏢！”
“這不是廢話嗎？不是大老闆能開得起這種進口小轎車？”
“只是看模樣好年輕啊，也不知道是幹嘛的？”
“管他幹嘛的，只要有奔頭，我就跟着他幹！”
“切……還不知道人家老闆願不願意要你呢。”
圍觀的闖海者們議論紛紛，李亞東帶着齊家兄弟走進闖海牆下的那片空地，這裏已經有七八名類似於個體戶老闆的人，徘徊在闖海牆邊不停打量，物色着心目中合適的僱工。
李亞東瞥了一眼那堵又長又高的闖海牆，看到上面張貼着密密麻麻的自薦書，頓時頭都大了。這要一順看過去，非得把他眼睛都看花不可。
要知道，他準備招聘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只要是人才，他來者不拒，這玩意兒絕對不怕多，再多他都有辦法消化掉。
乾脆也懶得看，來之前準備很齊全，示意齊家兄弟從後備箱裏搬出一張長條桌，以及三張板凳，三人直接往空地上一座，一個現場招聘會的架勢，就此擺開。
弄得圍觀的闖海者們面面相覷，不明白對方爲什麼不去看闖海牆，反而大大咧咧地坐在這裏。
這個年代的人，哪裏見過這樣的招聘架勢？
“來，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講幾句。”李亞東擡手示意道。
大家極爲配合，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我們公司，目前正處於建設初期，大力招聘有理想、有抱負、有能力的三有人才。方方面面的人才我們都需要，我知道能站在這裏的人，都不乏理想和抱負，那麼，如果同時你也具備一技之長的話，就可以上前報名，看看你是否是我們公司想要的良才。”
“老闆，你們是什麼公司啊？”有人忍不住地出聲詢問。
“哦，對了，忘了介紹一下。”李亞東呵呵一笑，“主要公司名字暫時還沒取好，我們公司的性質很特殊，在海藍民營企業裏屬於獨一份，我們是一家汽車製造公司，說白了，我們主要從事的就是造汽車的工作。”
譁——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譁然。
“造汽車？”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這個年代造汽車，跟三十年後的造火箭，大概也沒有太大區別，都屬於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高科技範疇。
想幹嗎？自然是想的，這樣的工作有奔頭、有錢途，現場無人不想。
可想歸想，聽李亞東一番話說完後，圍觀的闖海者們不下千人，卻無一人膽敢上前。
實在是有點慫啊，造汽車，他們哪裏會？
“……”這就比較尷尬了。
原本李亞東還以爲，汽車製造的活計一亮出來，報名的人應該爭先恐後纔對。
“我說各位，你們別有太多顧忌，不是說讓你們直接上手造汽車，我就算現在讓你們造，你們指定也不會。放心吧，汽車到底該如何造，怎樣造，都會有專業人士指導你們。而且生產製造這一塊，只是我們要招聘的一個人才類型，我們在海口那邊已經有建設好的兩百畝生產基地，這麼大的一個廠區，各式各樣的人才都需要，譬如什麼財務人才、管理人才，甚至是保安、燒飯阿姨等等，我們都需要。只要你自認有一技之長，那麼，就大可以走上前來。我能承諾的一點是，在海藍，你不會找到比我們待遇更好的公司。”
聽他這麼一說，現場漸漸有些躁動起來，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種蠢蠢欲動的意思。
“老闆，是不是什麼手藝你們都要？”一個長相白白淨淨，看似來斯斯文文，身材也很瘦小的年輕人，卻是第一個從人羣中走出。
“那就要看你會什麼手藝。”李亞東打量他一番後，呵呵一笑。
“我是木匠。”年輕人肩膀上揹着一條尼龍編織袋，不過也不奇怪，大多數的闖海者都是這般造型，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海藍，也不知道能不能馬上找到工作，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肯定得帶齊。
“木匠？當然要。”李亞東點頭，一輛汽車裏不乏木藝裝飾，巧手的木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是機械化生產，讓有功底的木匠師傅去操作，肯定也比普通人更加適合。
年輕人一聽這話，臉上頓時一喜，這才脫離人羣，走到簡易的招聘臺前，笑着問，“老闆，需要露一手嗎？”
“哦？”李亞東詫異，笑了笑，“如果可以，當然最好。”
他原本並沒有臨場考驗的打算，尋思着先把人招到位，以後不行再淘汰就是，想不到對方主動提出來，那就最好不過。
年輕人二話不說，將肩膀上的尼龍編織袋取下放在地上，拉開拉鍊在裏面一陣翻找，什麼鋸子、鑿子、刨子、墨斗……一股腦兒全拿了出來，最奇葩的是，還從袋子裏抱出一節木頭樁子。
“傢伙事兒挺齊全呀。”李亞東驚訝道。
“那可不？喫飯的東西，走哪兒帶哪兒。”年輕人呵呵一笑，“那我就速戰速決，給老闆造個小凳子瞧瞧？”
李亞東也不說話，做了個請的手勢。
別看這小夥子瘦不拉幾的模樣，幹起活兒來卻力道十足，鋸子拉得“吱吱”響，鋸末飛揚。
而且手腳非常麻利。
看他做手工，好似在欣賞一門藝術，一個圓滾滾的木頭樁子，短短几分鐘，就被他分割成一個個精巧的小部件。
他沒有利用鐵釘或膠水那些現代化輔料，全部採用榫卯結構，對於原材料的利用率，精準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一顆木頭樁子，最終除了地上的那堆鋸末外，幾乎全被他利用到位。
短短几十分鐘而已，一張四平八穩，甚至配備有流線型靠背、中間還雕刻有一個“囍”字的小椅子，就這樣呈現在李亞東眼前。
熟稔到極致的木匠手藝，令人歎爲觀止，簡直就是魯班傳人，不服都不行。
李亞東甚至還跑過去試坐了一下，結實、穩當，渾不似臨時趕工出來的東西，毫不吹噓的說，刷層油漆可以直接拿去買。
從小生活在農村的李亞東，也見識過不少木匠師傅，甚至他四姐夫就是名木匠，可他四姐夫的手藝，跟眼前這個小夥子一比，簡直就是給祖師爺丟人。
這無疑真是個人才，怪不得敢第一個站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
“回老闆，我叫歐陽亮。”小夥子呵呵一笑。
“歐陽，複姓？”李亞東猜想這傢伙祖上怕是真有什麼傳承，點點頭，“很好，歐陽亮，恭喜你被錄取。”
還不待歐陽亮興奮一下，底下突然傳來聲音，“木匠也能造汽車啊，他要能行，那我們幾兄弟估計也能行。”
這次齊刷刷地走上前四人，皆是一副蓬頭垢面的造型，八成在街頭露宿了好幾天，每人都揹着一個破破爛爛的粗布包。
“也是木匠？”李亞東上下打量着他們。
“不不……”爲首一人年齡稍長，約莫三十出頭，留着一頭崔健式的長髮，臉型蠟黃且消瘦，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擺手道：“我們是做手工的，真論起來，將來在汽車上雕個花兒什麼的，肯定比木匠好使。”
歐陽亮“哼哼”兩聲，懶得理會他。
李亞東笑着問，“做什麼手工的？”
“啥都做，有啥做啥。”爲首這人顯然是四人中大哥一般的存在，呵呵笑道：“要不……也給老闆你露一手？”
“可以。”李亞東點頭。
“兄弟們，抄傢伙。”大哥一聲令下，另外三人也沒個講究，直接席地而坐，紛紛打開包裹，取出一些極其古怪的傢伙事兒，什麼銼刀、鑷子、刻刀之類的東西。
而大哥卻是眼神四處張望，最終定格在齊虎身上，準確的說，是定格在他脖子上掛着的一枚玉佩之上。
“老闆，要不我們就造這個？”
李亞東詫異，“你想仿造這枚玉佩？”
這枚玉佩是他送給齊虎的生日禮物，在香港周大福買的，八萬八千塊，材質爲上好的和田美玉，一個千手觀音的造型，工藝十分複雜，明顯是出自大師之手，可不是那麼好仿的。
“對。”大哥點頭。
既然他這麼有信心，李亞東就姑且讓他一試，示意齊虎取下玉佩。
大哥接過玉佩後，眼神明顯一亮，手握得更緊了一些，顯然也是個識貨之人，然後從自己的包裹裏，一臉肉疼的取出一塊橢圓形的玉石坯料。
李亞東雖然不是很懂玉，但一眼就能看出這坯料光澤黯淡，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開工！”
不曾想，這四人還是團體合作，每人都有自己所擅長的領域，玉石切割是一人，粗雕是一人，微雕是一人，最後的打磨又是一人。
嫺熟的配合看得圍觀衆人頻頻點頭，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們的速度同樣非常快，饒是搞微雕的那個，將一個斷了柄的放大鏡，用一根鐵絲架在鼻樑上，哪有什麼觀察醞釀，齊虎的那塊玉佩放在身前的地面上，手裏拿着他們自己的那塊玉石，上手就來，持有刻刀的右手如同一臺精密的機械一般，穩定、且擺動迅速，就一個字，幹就對了。
約莫也就四五十分鐘，一塊與齊虎那枚玉佩相比，除了材質，其他幾乎毫無區別的千手觀音玉佩，擺在了李亞東眼前。
不吹牛的說，要是給他們換上一塊一樣的和田玉，把雕刻出來的成品擺進周大福，照樣能八萬八千塊賣出去，沒毛病。
大哥似乎看出了李亞東三人的驚訝，略顯得意的說道：“老闆，這其實不算什麼，這麼跟你說吧，這些個小飾品，只要給我們一樣的材料，哪怕不用機牀，我們手工弄出來的都能以假亂真。”
李亞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們幾個是從哪裏來的？”
“這個……”大哥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如實回道：“義烏。”
“……”李亞東瞬間瞭然，就說呢，什麼地方能培育出這樣的人才？
敢情是個造假團伙……
不過，毫無疑問，這四人確實是人才。
“你叫什麼？”李亞東望向大哥問道。
“耿通達。”大哥回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耿直的耿。”
“……”李亞東楞一下，笑道：“好吧，耿通達，恭喜你和你的三名小兄弟，被我們公司錄取了。”
“喔……”
四人欣喜若狂。
“哥，咱們是不是終於可以喫上飽飯了？”
“對呀，哥，是不是不用再睡公園？”
“噓噓……小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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