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遊戲結束
入冬了,海灘已經沒有人光顧。
漆黑的風裏,瀰漫開一絲血腥味。
許雲低下頭,看到插在自己心口的刀,表情從茫然到震驚,瞳孔放大。
“你不是,丟下刀了嗎?”
就是這樣,她才靠過來的。
葉輕從她懷裏擡起頭,眼眸跟這片夜色一樣漆黑,藏着深深的難過。
“沒有刀,其實我也能殺你的。”
嘩啦。
夜光藻裏,蘇禹行終於憋不住站起了身,跌跌撞撞爬上了岸。
“呼,這也太冷了。”
他凍得直打哆嗦,可卻好好站着的。
除了腳上有包紮,哪還有被慘死的刀口。
許雲舒看着他,張了張嘴,“你們,騙我……”
“是誰在騙誰。
比起你的手段,葉輕頂多算自保。”
蘇禹行擰乾衣角的水分,摁了摁腹部寸許的傷口,被海水一凍反而不疼,也不流血了。
當時就是這一刀,讓他意識到,葉輕在演戲。
刀刺進去不過半分,就被擋下來了。
之後他配合着吵架,逃跑,到了海灘。
手起刀落下去,葉輕割的是自己的胳膊,然後隨着夜色讓他漂浮進海里,成功掩蓋住他的假死狀態。
他不得不佩服。
在那樣極端崩潰的情況下,葉輕還能察覺出不對勁,引出幕後主使。
“你爲什麼這麼做?
據我所知,葉輕是一個好孩子。”
他看向許雲舒。
別說葉輕沒想通,他也想不明白。
什麼深仇大恨,能搞出這麼瘋狂的報復。
而且葉輕才十一歲。
“呵呵,像你們這種人上人,懂什麼。”
許雲舒艱難吐出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
她身體也經過改造,感知不到痛覺,可生命的流逝還是會讓她覺得累。
“算了,你也坐下吧。
你贏了。”
最後三個字,多少帶着不甘。
但也有釋然。
葉輕動作遲緩,沾着一手的血坐在她身旁,下意識肩膀靠過去,像以往出來看銀河的夜裏一樣,依偎在一起。
“你是怎麼發現是我的?”
也像往常的閒聊一樣,許雲舒發起了話題。
葉輕望着星空,表情有些怔忪。
其實挺多破綻的。
按照島嶼一對一監視的規則,就像蘇禹行身邊有小女孩,她身邊也應該有一隻眼睛。
然後是細節。
島嶼遇到熟人,一個蘇禹行已經足夠巧合,兩個以上在概率學上是不成立的。
“第一次見的手術檯,你的身上很乾淨。”
這不是一個長期在島上掙扎求生的人該有的乾淨,她長髮上還有一股淡淡香水浸染的味道。
“你還知道很多島上的事。”
包括獵人規則,在玻璃房裏也比蘇禹行先一步提出來。
這是人的下意識反應。
“那些老闆也都不看你。”
按照正常審美標準,許雲舒這張美麗的臉最該吸引人視線的。
可每一次邀約,從來沒人關注過她。
要麼那些人眼光有問題,要麼就是那些人,對她太熟悉。
在島上生存,而且沒被蘇禹行這種負責人見過的,只有一種。
那就是獵人。
這也僅僅只是其中一部分。
然而許雲舒卻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我在你眼裏,一直都是透明的。
虧我還覺得自己僞裝得很好,咳咳……”
說着,她吐出一口血,氣息虛弱下來。
葉輕擰了擰眉,伸手摟住她。
“可是,你的傷是真的。”
所以她一直說沒關係,會帶她一起走。
那是真心話。
“呵呵……”許雲舒頭歪在她小小肩膀上,嘴角的血順着她羽絨服往下淌,眼睛裏的光也開始渙散。
“能觀察這麼仔細,看來你這些年,過得也不好。
我突然,有點高興……
小葉子,我總在想,當初如果你不救我,那些人把我賣了,生活是不是會更幸福一點。
這些年,太痛苦的時候,我一直這麼安慰自己。
所以也就越來越恨你……
看你過得好,我很難受。
我想知道,在一樣遭受背叛,失去親人痛苦,崩潰中,你會不會跟我做出一樣的選擇。
結果,是我錯了……
小葉子,明天站臺到了,你先下車吧……”
許雲舒的聲音越來越小,思維也越來越混亂,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們被困在火車上的那個夜晚。
她們說好一起逃跑。
可是,她好累。
好像,跑不動了。
又一次潮汐漲上來,夜光藻發出好看的光,長長的波浪線彷彿曲譜一般。
她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踩着玩。
她跟在大姐姐身後,沿着對方的腳印一直走很遠很遠,偶爾能從背後,看到她腳底的傷疤。
有燙傷,菸頭,開水……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明亮地望着她們。
葉輕把頭埋進許雲舒滿是血腥氣的懷抱裏,撫摸着她扎滿針孔的手臂,還有鬆鬆垮垮不成樣子的肚皮,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大姐姐,你累了。
就休息吧。
天邊一縷微光升起來時,蘇禹行換好了衣服回來,見到小孩還抱着屍體,保持着昨晚的姿勢。
“哎……”
他嘆了口氣。
人性往往是複雜的。
有滴血之恩涌泉相報,也有鬥米恩升米仇。
他能理解許雲舒心裏的扭曲,可葉輕並沒有錯,偏偏現在卻要承受對方的死亡跟痛苦。
“葉輕,老闆剛剛發來消息,你可以離開了。”
遊戲結束。
獵人死了。
勝負已分,島嶼主人沒有權利再爲難她。
葉輕像是睡着了,許久才睜開眼,聲音有些沙啞道:“能幫我把大姐姐帶回實驗室嗎?”
“好。”
蘇禹行點點頭,其實不太明白,許雲舒殺了安老爺子,葉輕爲什麼還對她這麼寬容。
換做他,再捅幾刀恐怕都不解氣。
葉輕把許雲舒安放好,這才起身朝島內走。
看她不是去遊戲大樓,蘇禹行一愣,“你不走嗎?”
“不走。”
葉輕回答得很平靜。
“不是,機會難得,要是錯過這次,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去。
你要好好想清楚,還有你那些同伴,安老……安老已經沒了,也沒必要在這裏……”
“那個不是爺爺。”
什麼?
蘇禹行又懵了。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你是說昨晚鯊魚喫掉的,不是安老?可長得明明一樣。”
可葉輕卻堅定搖頭道:“不是爺爺。
應該是遊戲一開始的時候,就仿造了一個跟爺爺很像的人。”
離得遠確實她也辨認不出來,但那人飄近,感覺就很明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