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慫還是她慫
陵君行在牀邊坐下,攥着她的手,無論如何不鬆開。
秦落羽嘆了口氣:“先鬆手好不好?你這樣,我沒法幫你檢查傷口。”
陵君行不鬆。
秦落羽心下痠軟,溫柔道:“皇上放心,我不走。”
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童誠帶着那麼多侍衛守在外面呢。
陵君行終於肯鬆開她,然而晦暗難明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身上。
秦落羽不敢擡頭,更不敢看他一眼,強自鎮定地伸手要去解他的衣袍,爲他看傷。
陵君行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聲音低啞地,緩緩道:“爲什麼躲着朕?”
秦落羽的動作頓了頓,難以言說的情緒泛上心頭。
爲什麼躲着他。
初時是因爲這張臉,後來是因爲不想打擾他,再後來,陰差陽錯,相遇又錯過。
只能嘆一聲世事無常,徒嘆奈何。
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乾脆低頭裝作沒聽到。
“你明明活着,爲什麼不肯回不夜都。你知不知道這兩年,朕一直在找你。可你......”
他的聲音壓抑而艱澀,似乎說不下去了。
兩年食不知味寢不安席,刻骨相思近乎癡狂。
他都不知道那過去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秦落羽眼裏酸澀得厲害,半晌,還是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皇上。”
雖然道歉沒什麼用,但或許,能讓他心裏好受一點。
陵君行深深地看着她,“你的臉不是早已好了,怎麼又變成這樣?還有你的聲音。”
他頓了頓,似是剋制着什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就爲了躲着朕?”
秦落羽呆了呆。
簡直被陵君行的腦回路給驚到了。
他,他怎麼能這麼想。
秦落羽真的要被他氣笑了,“皇上你見過哪個女孩子願意把自己弄成這樣難看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好嗎?如果可以,我當然也希望自己能美美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有什麼辦法。
陵君行怔了怔,“那你的臉......”
秦落羽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體內的蠱毒還沒完全清除吧。”
“可是薛玉衡明明說過......他治好了你的臉。”
“恩,是治好了,不過我跟師兄分開的當天,就突然發高燒出疹子,第二天一醒來,臉就成這樣了。”
秦落羽不想太過沉重,開玩笑道,“可能蠱毒也喜歡撿軟柿子捏。”
陵君行眼中閃過一抹暗芒:“跟他分開的當天?”
秦落羽“嗯”了一聲,“不過沒關係,我都習慣了。就是——”
她看了一眼陵君行,心道就是委屈皇上了,畢竟對着她這樣一張臉,不適是肯定的。
陵君行敏感地察覺了女孩那一眼中的欲說還休。
他臉色微黑:“你把朕當什麼人了?”
秦落羽:“啊?”
陵君行冷着臉:“在你心裏,朕就那麼差勁,連薛玉衡都不如?”
秦落羽:“......”
她說什麼了,她什麼都沒說好嗎。
她都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和師兄比較起來了。
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生氣,但秦落羽不想他動怒,畢竟他是個傷者。
她討好地哄他:“沒有,誰說的,在我心裏,皇上比師兄好一百倍,誰都比不上皇上。”
她自覺這撥彩虹屁很可以了,然而陵君行還沒完。
他定定地看着她,“在你心裏,薛玉衡不會以色取人,朕就會,是不是?”
秦落羽:“......不是。”
陵君行漆黑的眼裏冰冷一片,她的言不由衷讓他感到慍怒:“既然不是,那你爲何不敢回朕身邊?”
秦落羽:“......”
明明當初她不回不夜都是很有理由的。
可是此刻面對陵君行的詰問,她竟然會心虛得厲害。
要說慫還是她慫。
陵君行一發怒,她就如小鵪鶉一般低垂着腦袋坐在那裏,跟個犯錯的孩子似的,揪着衣裳角,半個字都不敢說。
看見女孩這個樣子,陵君行無聲嘆了口氣,害怕嚇到她,到時又鑽進哪個危險的角落裏不出來。
他到底還是放軟了聲音:“朕不會的。”
秦落羽懵了懵,“不會什麼?”
陵君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不會以色取人,不會介意你變成什麼樣。”
只要她在他身邊。怎麼樣都可以。
他低聲道:“別再離開朕了,好不好?”
秦落羽也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所以他是真的想留下她嗎?
薛玉衡費了那麼大功夫,都沒能徹底治好她的臉。
估計普天之下,是無人可以讓她的樣貌恢復了。
秦落羽覺得這個問題,還是得跟陵君行說清楚。
他要是真想她留下,意味着什麼。
她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輕聲道:“皇上。”
陵君行:“嗯?”
她憋了好一會兒,吭哧吭哧道:“就是,我這張臉,可能好不了了,師兄可能也無能爲力......”
陵君行低眸注視着她:“那又如何?”
秦落羽有些無奈,心想非要她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我留在皇上身邊,朝臣和天下人的議論就不說了,關鍵是皇上整天對着我這張臉,肯定會很不適,時間久了,還會影響皇上的情緒,好心情都會變不好,所以......”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身上有點發冷,不由擡頭看了眼陵君行。
陵君行平靜地看着她:“所以怎麼樣?”
“所以,所以.....”
被他那麼看着,秦落羽心裏又一次慫得不行,硬着頭皮乾巴巴道:“所以皇上還是別......”
別讓我留下吧。
這句話秦落羽終究還是沒機會說出口。
因爲別字剛出口,陵君行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就吻了下來。
秦落羽腦子裏彷彿有幾百個煙花同時炸響,炸得她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整個人差點原地去世。
不是,他是不知道她現在長什麼樣嗎?
這也能下得去嘴?
他怎麼就這麼,這麼重口味
“啪啦——哐當——”
端着剛熱好的藥走進房中的童誠,被眼前的一幕給震得手都哆嗦了一下。
手裏的藥碗竟然沒端住,跌落在地,藥汁全灑了出來。
童誠不慎一腳踩在藥汁上,腳一滑,趔趄着被椅子絆了一下,連人帶椅子,華麗麗地摔倒在地。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幾乎是倉皇而逃。
秦落羽被那響聲驚得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了陵君行。
她的臉一瞬間爆紅:“皇上,你,你......”
然而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陵君行漆黑的眼底蘊了淡淡笑意。
指腹撫過脣角,他似乎意猶未盡,竟然還若無其事地對秦落羽說了一句:“朕現在,心情好多了。”
秦落羽簡直目瞪口呆,感覺自己對陵君行的認知正光速坍塌重建坍塌重建中。
這個人,真的是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此後一連幾天,秦落羽根本沒有辦法離開陵君行一步。
因爲他根本就不讓秦落羽離開他的視線。
秦落羽想回去取客棧的行李,想要去跟來藥堂的傷病患者告個別。
可陵君行一概不同意,行李讓童誠去取了來,告別也一併讓童誠代勞。
便連秦落羽晚上休息,他也定要秦落羽留下來。
他傷得挺嚴重,秦落羽不敢和他同榻,怕碰到他的傷口,然而他執意堅持。
非但如此,還一定要抱着她才能睡。
秦落羽擔心他的傷會被碰疼,然而他竟然振振有詞地說,抱着她,是最好的止疼方式。
秦落羽沒辦法,看在他是個傷患的份上,還不能堅辭拒絕,只好由着他了。
她幾乎是形影不離地照顧了他一個月,他的傷總算漸漸好起來,只是人也立刻又開始忙起來。
衛無忌依然下落不明,陵君行先前派了絕影去尋他,但一無所獲。
前線傳來的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壞。
蕭尚言的大軍沒有完全退出西蜀,反而佔據了西蜀北部十餘座地勢險要的城池,一時之間難以攻克,與陵國驍騎營形成犄角對抗之勢。
陵國洛城那邊,大秦死攻不下,轉而對陵國西南邊境數城發動了接連攻擊,戰況異常激烈。
陵君行的傷其實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情勢已然不容他再在郾城停留下去。
他必須儘快啓程前往西蜀北地。
西蜀這邊的情況需儘快控制住,他才能抽身而退,趕回不夜都。
秦落羽本來以爲自己不會跟着他去北地的。
畢竟那裏是戰場,而陵君行從來不會帶她去戰場。
然而這一次,陵君行卻不肯將她留下,決意帶她同行。
臨行頭天夜裏,陵君行在前廳與郾城駐防將領議事到很晚纔回來。
他神色甚是疲倦,秦落羽心裏着實心疼,可事關國事戰事,她什麼也幫不了他。
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會側身抱着她,她從來只是安靜地任由他抱着,甚至總是背過身去,無論如何都不肯面朝着他。
更遑論有任何迴應。
可那天晚上,想到他承受的巨大壓力,即將要面對的艱險前路。
重逢這麼久以來,她到底還是沒忍住,轉過身去,第一次主動回抱住了他。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有多麼......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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