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後來呢?父皇可曾爲難皇弟?”
林西感興趣地看着春喜,明亮的眼睛就好似在說,‘快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春財說,皇上倒沒怎麼爲難五皇子,只是讓他跪了一會兒,走的時候一瘸一拐,那模樣頗爲狼狽。”
“只是跪了一會兒?”
林西微微蹙眉,隨即想到林玖怎麼說也是林扈的兒子,‘虎毒不食子’,就算再不待見他,也不至於因爲殺人未遂,真把他弄死。
春喜見狀接着說道:“聽春財說,皇上明日要派人清點東宮庫房,奴才沒想明白,皇上爲何這般做。”
春財當時在殿外,雖能聽到殿內的說話聲,卻聽不真切,所以不明就裏。
“清點庫房?”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頓時明白了林扈的打算,看來當日他和林玖的對話,餘慶一字不落地稟告了林扈,林扈得知林玖從他這兒淘走了那麼多東西,便藉機發難。
見林西這副表情,春喜好奇地問道:“主子知曉其中緣由?”
汪橋聞言一陣怔忪,隨即躬身說道:“殿下言重,微臣承受不起!”
林西笑着說道:“看來汪院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皇弟這麼多年可沒少從東宮拿東西,拿的還都是御賜之物,你猜父皇爲何替我清點庫房?”
我身爲太子,一國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擁有多少人嚮往的財富和權勢。也正因此,被無數人窺視,表面對我關懷備至,暗地裏卻在盤算如何害死我,將象徵權勢和財富的身份搶過去。”
林西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下去,他知道他們都聽懂了。
汪橋則在怔忪了一瞬後,明白了過來。
以林西如今的身份,即便是道歉也不能表現得太過謙卑,這涉及到皇室尊嚴,非同小可。
若是放在從前,汪橋是絕對不會問的,由此可見林西的轉變,對身邊人的影響有多大。
“哦,說來聽聽。”
“腦袋還算靈光。”林西點點頭,幸災樂禍地說道:“這麼多年,五皇弟可是沒少從我這兒拿東西,也不知還在不在,萬一有那麼一兩件丟了.毀了,甚至變賣了,那皇弟可不好向父皇交代。”
林西笑了笑,隨後看向春喜,道:“我餓了,讓小廚房給我做碗麪。”
汪橋猶豫了一瞬,道:“宮中人人皆知,殿下與五皇子的關係甚好,如今這又是爲何……”
汪橋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說道:“微臣遵命。”
汪橋看了看林西,眼底難掩驚訝之色,沒想到表面看去任性跋扈.一無是處的少年,竟是真正的大智若愚,這不得不讓汪橋重新審視他,這個曾經極度厭惡的太子殿下。
“今日之後,我與汪院使恩怨兩消,可好?”
林西看着他,鄭重地說道:“汪院使,之前所爲若有不妥,請務必海涵!”
春喜看着林西撓了撓腦袋。
“是,奴才這就去。”
春喜看看汪橋,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道:“主子,奴才也想明白了!”
“汪院使在宮中當差已有十數載了吧?這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左右着整個林國的命運,就好似那汪洋大海,表面看似平靜,內裏卻波濤洶涌,多少人的性命埋葬於此。
“御賜之物不能丟失.損毀.變賣.轉贈,皇上突然說要清點東宮庫房,是爲了讓五皇子將拿走的東西統統吐出來。”
見春喜轉身離開,汪橋出聲說道:“殿下,臣也該去給您熬藥了。”
林西頓時垮下了臉,苦笑着說道:“汪院使盡職盡責,本宮真是三生有幸!”
汪橋見他這副模樣,眼底閃過笑意,道:“多謝殿下誇讚,臣告退。”
“汪院使的藥可以稍微晚點再端過來。”
“好,臣記下了。”
汪橋沒再多說,躬身離開寢殿。
兩人一走,寢殿中只剩下林西一人,不禁有些無聊,便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殿外傳來春財的聲音,道:“主子,刑部侍郎江淮求見。”
林西聞言眼睛一亮,連忙說道:“讓他進來吧。”
“是,主子。”
殿門被人推開,春財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箇中年男人,長相很端正,身材也不錯,是個頗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生辰宴上,林西見了不少官員,大多數人的樣貌都是中上等,尤其是文官。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林扈殿試時,也將相貌列入了挑選進士的衆多標準之中。這大概就是現代人常說的‘長得好的都上交給國家了’。
江淮來到近前,躬身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賜座。”
春財聞言連忙搬了個凳子放置在牀邊,道:“江侍郎請。”
“多謝太子殿下。”江淮走到軟凳前坐下。
林西看向江淮手裏拿的東西,道:“江侍郎手裏拿的可是我要的案卷?”
江淮聞言連忙將手裏的案卷遞了過去,道:“回殿下,這些是昨日前調查的所有案卷。”
林西點點頭,低頭翻了翻案卷,卻未曾找到仵作的驗屍記錄。他微微皺眉,出聲問道:“江侍郎,爲何案卷中沒有驗屍記錄?”
“殿下恕罪,差點忘了,驗屍記錄在此。”江淮從袖筒裏掏出一張紙,起身遞給了林西。
林西擡眼看向他,並未伸手去接。
林西的眼神很平靜,卻讓江淮感受到無形的壓力,來之前的輕視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冷汗不知不覺間冒了出來。
江淮的腰又彎了幾分,道:“殿下息怒,是臣的疏忽,還請殿下恕罪。”
“江侍郎,本宮雖年幼,卻並非一無所知的孩童,今日之事本宮可當做未曾發生,可若有下次,本宮便沒這麼好說話了。”
江淮心裏一緊,沒想到林西竟如此敏銳,道:“謝殿下不罪之恩。”
林西將江淮手裏的紙卷接了過來,道:“江侍郎平身吧。”
“謝殿下。”江淮鬆了口氣。
林西打開紙卷,看着上面的內容,不禁皺緊了眉頭,這驗屍記錄上只寫了兩行字,‘死因爲被人挖心而死,身上多處撕裂傷,傷口處有動物毛髮,疑似狼毛’。
“這就是仵作的驗屍記錄?”
江淮連忙說道:“臣不敢有所隱瞞,這確是仵作的驗屍記錄。”
“荒唐!如此粗陋的記錄如何斷案,仵作是幹什麼喫的,你是幹什麼喫的!”自林西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在人前發怒,這樣的驗屍報告讓辦案的人怎麼查案,這簡直豈有此理!
“殿下息怒。”江淮連忙起身,有些不解地問道:“殿下,這驗屍記錄可有不妥?”
“可有不妥?”林西被氣得不輕,臉色都有些發青,道:“死者死亡時間.詳細死因,以及身上傷口的形狀.深度,死者死前是否清醒等等,一概沒有,只記了這兩行字,有何用處?”
江淮臉上一派迷茫之色,似乎聽不懂林西說的話。
林西見狀不由一怔,隨即想起這不是在現實世界,再回想原劇中的劇情,京都根本沒發生過類似的案件,作者也沒寫過有關這方面的內容,很有可能這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清楚驗屍的重要性。
想到這兒,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案子都過去這麼久了,愣是什麼線索都沒查出來,他們恐怕連死者死因都沒搞清楚。
林西深吸一口氣,道:“你去把最近的那名死者的屍體給本宮送過來,還有驗屍的那名仵作也給本宮叫過來。”
江淮聞言面露爲難之色,道:“太子殿下,那屍體頗爲不祥,若送進宮中,驚嚇到哪位貴人,皇上怪罪下來,臣實在擔待不起。”
林西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在質疑本宮的命令?”
“臣不敢!”江淮的身子又彎下了幾分。
“春財,去給楊指揮使傳個話,江侍郎架子太大,本宮指使不動,只能勞煩他跑一趟。”
“是,主子。”春財瞧了一眼江淮,轉身就要走。
江淮見狀連忙阻止道:“且慢!殿下息怒,臣知罪,臣馬上去。”
“不敢勞煩江侍郎。”江淮連番的騷操作,徹底惹怒了林西,不顧春財的阻攔,起身下了牀,道:“備車,本宮要去見父皇。”
江淮終於開始害怕,道:“太子殿下恕罪!求殿下再給臣一次機會!”
“本宮給過江侍郎機會,只是江侍郎心裏瞧不上本宮這個太子。”
林西在春財的侍候下穿上外衣,擡腳朝着殿外走去。
江淮見狀急忙起身追了上去,道:“殿下,殿下,再給臣一次機會!”
春喜端着做好的面剛來到寢殿門口,便看到了走出來的林西,焦急地說道:“殿下,您怎麼下牀了?您這纔剛退了燒!”
“去叫楊瀟,隨本宮去見父皇。”
春喜這才發現林西的臉色不對,看向身後跟出來的江淮,皺緊了眉頭,卻也沒有多問,應聲道:“是,主子。”
春喜隨手將面遞給一旁的內侍,轉身去找楊瀟。
“殿下,求殿下再給臣一次機會,臣……”
不等江淮說完,林西冷聲說道:“把他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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