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去給我拿杯奶茶,有些口渴。”
林西退至一旁,讓開通路,看向身旁的春喜。
“是,主子。”
霍剛聞言不禁抽了抽嘴角,回頭看了瘦高的差役一眼,擡腳朝着屍體走去。
春喜將奶茶遞給林西,道:“主子,奶茶已經涼了。”
“不礙事,這大中午的喝點涼的挺好。”
林西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看向被綁成糉子的書生,擡腳走了過去。他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書生,隨後蹲下`身,伸手去抓他的手,看着手上的痕跡,不禁笑了笑。他邊喝奶茶,邊看向霍剛,將幾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咦,這裏有塊玉佩。”
那個瘦高的男人一彎腰,從一旁的草叢裏拿起一塊玉佩。
“通姦?”林西再度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女,道:“他們認罪了?”
“是啊是啊,這樣的婆娘就不該活在世上。”
“那尚公子應該見過這幾名差役吧。”林西看向坡下的差役。
林西轉頭看向楊瀟,道:“方纔我聽你們說話,好似這裏有位刑部員外郎的公子,不知是哪位?”
“怪不得。”林西恍然地點點頭,道:“我見尚公子似乎對他也有幾分畏懼,可是他做了讓尚公子爲難的事?”
就在這時,差役擡着屍體來到衙門口,霍剛大聲呼和道:“閃開!別擋路,不要妨礙公務!”
“回大人,草民正是。”尚奇也在偷偷打量林西。
尚奇猶豫了一瞬,小聲說道:“大人猜的沒錯,他是刑部右侍郎閻良閻大人的妻弟。”
來到近前,尚奇躬身行禮道:“草民參見兩位大人。”
雖然林西經過了喬裝改扮,但焦戰還是在看他的第一眼時,便認出了他的身份,站在街對面靜靜地注視着他。
“司獄……”林西沉吟了一會兒,道:“他可是與刑部上官有何親屬關係?”
“大人不在,還沒審呢。二掌櫃說男人已經認了罪,可女子死活不認,說是被冤枉的。唉,真是世風日下,竟幹出這等事。”
春喜朝着尚奇走了過去,在他身邊低語了幾句,尚奇看了看林西,便隨着春喜走了過來。
“哎呀,居然幹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就該浸豬籠!”
待下了山,林西.花海棠.春喜上了馬車,其他人則步行跟隨左右。霍剛回頭看了看心裏有些打鼓,剛纔他看過楊瀟的令牌,知道他的身份,原以爲他是衆人中身份最高的,花海棠和林西是他的家眷,可如今看來好似又不像。
“春喜,去請尚公子過來。”
“擡上屍體回去。”
霍剛連忙走了過去,拿在手裏看了看,道:“玉佩上有血,這很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幹得不錯。”
霍剛來到林西近前,道:“兩位大人,下官已勘察完畢,可以回去了。”
順着林西的視線看過去,尚奇點了點頭,道:“回大人,他們正是刑部衙門的差役,爲首的叫霍剛,任司獄一職。”
“是,主子。”
尚奇見林西沒有再問,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那些刑部差役上,便悄悄退至一旁。
楊瀟掃了一眼人羣,找到了尚奇,道:“那位穿墨綠色圓領袍的公子名叫尚奇,是刑部員外郎尚慶的公子。”
馬車來到刑部衙門前,林西在春喜的服侍下跳了下來,見衙門口鬧哄哄的,圍着許多人,他好奇地走了過去,探頭往裏看去,只見裏面跪着一男一女,兩人衣衫不整,形容十分狼狽。
老丈打量了打量他,答道:“這女子是綢緞莊張掌櫃的正妻,這男子是她的姦夫,兩人在苟且時被二掌櫃捉姦,便綁來了衙門。”
官場上的人都清楚,楊瀟除了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外,還是林西的侍衛統領,未免身份暴露,他拿了肖虎的令牌,所以在霍剛看來,他的身份是錦衣衛千戶。
“免禮。”林西打量着尚奇,道:“尚公子可是刑部員外郎的公子?”
林西跟着衆人一起下山,只是他體弱,速度有些慢,不過那些差役還要擡着屍體,跟他的速度差不多,倒也沒有掉隊。
馬車從身邊駛過,焦戰似是發現了什麼,勒住馬頭停了下來,轉身回看馬車的方向,隨即翻身下馬,將馬匹交於隨侍,邁步跟了上去。
馬車很快進了城門,緩緩走在街道上,迎面走來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着的人面冠如玉,英氣逼人,只是渾身散發着閒人勿進的氣息,讓人只能遠觀,而不敢近前。此人正是剛剛下朝的焦戰。
林西看看前面的老丈,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聲問道:“老丈,這裏發生了何事?”
“是,頭兒。”
楊瀟看到是他,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地錯開目光。
尚奇的眼神閃了閃,隨即垂下眼簾,道:“沒有,多謝大人關心。”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一個小小的司獄,從九品的官,居然敢這般跋扈,若是上面沒人,我可不信。”
“那走吧。”
瘦高差役連忙怕馬匹,“都是頭兒教得好。”
尚奇一愣,隨即問道:“大人如何得知?”
林西一看就知道尚奇沒說實話,不過他也沒多問,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
耳邊傳來圍觀人羣的竊竊私語聲。
衆人紛紛回頭,見差役擡了具屍體,慌忙向一邊躲去,唯恐沾染上晦氣。林西自然也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差役將屍體搬進衙門。
恍惚間,林西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當他再次看過去時,那裏已沒了那人的蹤影,他微微皺眉,心裏泛起了嘀咕,“不是吧,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晚上纏着我就算了,這好不容易出趟門,也能遇上?”
林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走進院子的差役,只見他們路過跪着的男女時,那個瘦高的差役腳下一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擡着的擔架脫手,擔架上的屍體摔了出去。
“大哥!”
就在衆人被這一幕驚住時,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站在男女身旁的中年人,朝着屍體跑了過去,臉上滿是悲痛之色,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霍剛似是回了神,走到男人身邊,問道:“你認識他?”
男人呆呆地看了一眼霍剛,眼睛慢慢恢復清明,轉身朝着跪着的女人走了過去,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道:“賤人,你不僅與人通姦,還害死我大哥,今日我便殺了你,爲大哥報仇!”
女子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滿是淚痕的臉上瞬間多了五個清晰的指印,想要說話,卻被布堵住了嘴巴,只發出‘嗚嗚’的聲音。
見男人扼住了女子的喉嚨,林西轉頭看了一眼楊瀟,楊瀟會意,三兩步上前,攥住男子的手腕甩向一邊。
男子踉蹌了兩步,纔算穩住身形,憤怒地看向楊瀟,道:“你是什麼人,爲何多管閒事?”
“錦衣衛。”楊瀟將令牌置於男子面前,冷聲說道:“國有國法,怎容你濫用私刑。”
男子的眼底閃過慌張之色,道:“大人,這賤人不僅與人私通,還殺了我大哥,草民實在氣憤,所以才動了手,還請大人恕罪。”
楊瀟淡淡地掃了一眼女子,道:“你怎知是她殺了你大哥,有何證據?”
“昨日大哥與草民說好,晚上會去我的住處對賬,順便喝幾杯。可草民等到半夜也沒等到大哥,以爲是大哥臨時有事,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晚上草民做了個噩夢,夢中大哥滿身是血,說他死得冤。草民被嚇醒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便急匆匆趕到到大哥府上,然後就發現這個賤人竟然和男人私通。定是大哥發現了他們的姦情,被他們殺人滅口。”
林西出聲說道:“也就是說你並未親眼看到他們殺人,是嗎?”
“這位是……”男子打量着林西。
楊瀟微微皺眉,道:“回答他的問題。”
“是,大人。”男子連忙應聲,看向林西道:“草民雖未親眼看到,但一想便知定是他們所爲。”
“一想便知?”林西臉色冷了下來,道:“若人人都像你這般,那置林國律法於何地?”
男子見狀慌忙跪倒在地,道:“大人,草民是激憤之下一時妄言,還請大人恕罪。”
焦戰看着林西,和三年前的他相比,依舊冷靜睿智,只是多了幾分威嚴,這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息,便是他的容貌被脂粉遮蓋,也能輕易成爲焦點。
“誰啊,在大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林西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箇中年大叔出現在眼簾,他穿着常服,一看便知是刑部官員,不過具體是哪一個,林西還真認不得。
林西不認得,身爲錦衣衛指揮使的楊瀟認得,靠近林西低聲說道:“這是刑部右侍郎閻良。”
林西轉頭看向霍剛,目光正巧與他對上。他淡淡地與他對視,眼底平靜如水,不帶絲毫情緒。
霍剛卻很快移開了目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閻良來到大堂門口,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道:“何人擊鼓鳴冤?”
男子調轉方向,朝着閻良跪拜,道:“回大人,是小民擊鼓鳴冤。”
閻良看向霍剛,道:“這院中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清早下官接到報案,說五華山上有人被害,下官便帶着人前往查看,發現了這具屍體,便將其帶回衙門。不曾想這死者,竟是他的兄長。”霍剛邊說邊朝報案的男子看了看。
“這麼巧?”閻良看似有些驚訝。
“這隻能說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閻良點點頭,道:“既如此,那便將人一併帶進來吧。”
“是,大人。”
閻良轉身進了大堂,霍剛揮揮手,讓人將屍體擡了進去,那跪在地上的男女,也在差役的推搡下進了大堂。
林西看了看楊瀟,笑着說道:“看模樣這位閻大人是剛剛下朝,有一點我十分不解,刑部衙門那麼多官員,爲何偏偏等閻大人下朝後審理?”
能上朝的都是朝廷高級官員,至少是五品以上,而刑部侍郎是三品大員,之下還有許多官員,可聽圍觀人說這男女被抓來好一會兒,卻無人問津,只等到閻良下朝才審理,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楊瀟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主子的意思是這案子有不妥。”
林西笑了笑,道:“是否不妥,進去瞧瞧便知。”
楊瀟點點頭,跟着林西一起進了大堂。
閻良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道:“你們兩個是……”
楊瀟掏出令牌,道:“閻大人不認得我?”
閻良愣了愣,仔細打量着楊瀟,隨即說道:“你……”
楊瀟打斷閻良的話,道:“正是肖虎,閻大人記性真好。”
閻良眉頭微微皺了皺,仔細瞧着楊瀟,確定他的身份後,慌忙看向林西,在仔細辨認後,不禁變了臉色,剛要說話,就聽林西說道:“閻大人好久不見。今日得閒,我與肖大人去五華山遊玩,沒想到竟遇到了命案,便跟着回來瞧瞧,閻大人不介意吧。”
“不介意,自然不介意。”閻良明白林西是不想暴露身份,慌忙說道:“來人,給兩位大人搬把椅子來。”
“是。”
由兩名差役搬來了兩把椅子,分別放在了楊瀟和林西身邊。林西坐在了上首,楊瀟坐在了下首。
霍剛看出其中關竅,低垂的眼神晦暗不明。
焦戰從角落裏走了過來,躲在了大堂外的人羣中,儘量減弱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林西發現他。
待林西坐下,閻良摸了摸驚堂木,拿起來輕輕拍了下,底下這位身子孱弱,萬一驚嚇到有個好歹,他可承擔不起。
“堂下何人,因何擊鼓?”
男子答道:“草民張大貴,是城東富貴綢緞莊的二掌櫃。擊鼓是爲狀告張李氏與人通姦,謀害草民大哥。”
“張李氏何在?”
張李氏‘嗚嗚’叫了兩聲。
“來人,鬆綁。”
閻良話音落下,便有差役上前,解開了兩人身上的繩索。
張李氏一得自由,連忙喊冤道:“大人,民婦冤枉,冤枉啊!”
張大貴打斷張李氏的話,道:“你哪裏冤枉,那麼多人看着,你和這個男人躺在一張牀上,真是不知廉恥!”
張李氏哭着說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做對不起老爺的事,更沒有殺害老爺!”
見林西微微蹙眉,閻良連忙拍了拍驚堂木,道:“肅靜!”
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閻良看向張大貴,道:“你說張李氏殺害你兄長,可有證據?”
“回大人,草民捉姦時,並不知兄長遇害,故而並未搜查房屋,大人不妨派人到張府查一查,一定會有發現。”張大貴說的信誓旦旦。
閻良看向霍剛,道:“你帶人去瞧瞧。”
“是,大人。”霍剛領命,叫了兩個人,轉身離開了大堂。
林西看向楊瀟,無聲地說了句‘跟着’。
楊瀟點點頭,看向門口的錦衣衛,錦衣衛會意,轉身跟了上去。
兩人的默契被焦戰看在眼裏,心裏不是滋味,曾幾何時他們也有這樣的默契。
同樣關注他們的,還有公堂上坐着的閻良,有些不明白林西爲何對這起案子這麼感興趣。
“若閻大人不介意,不妨讓我來問一問。”
林西突然發了話,閻良連忙應聲,道:“自然,公子請問。”
林西看向張李氏,道:“張李氏,堂上的屍體你可認得?”
張李氏看了過去,哭着點點頭,道:“回公子,民婦認得,他就是民婦的相公張大富。”
林西接着問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何時?”
“是在昨日下午,老爺回家了一趟,拿了五百兩銀子,匆匆忙忙出了門。”
“大約什麼時辰,他可有說拿銀子作甚?”
“約莫申時中吧,民婦問過,可老爺走得急,什麼沒有說。”
“那他離開以後,可有再回府?”
“民婦每日戌時便已歇息,老爺常有應酬,每每很晚纔回來,我們又不在一個院子裏,所以民婦不清楚老爺之後的行蹤。”
“昨晚你戌時回房歇息後,可有發現不妥?”
“民婦少覺多夢,每晚歇息前,都會喝一碗安神茶,昨晚也不例外,喝完沒多大會兒就睡着了。等民婦醒來,房間裏站了許多人,小叔疾言厲色,說民婦與人通姦,可民婦對此一無所知。大人,民婦說的句句屬實,民婦願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謊言,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林西一直問張李氏,張大貴頓時有些心急,厲聲說道:“賤人,你巧言令色,矇蔽大人,黃六都招了,你竟還想抵賴!”
“小叔,我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爲何要如此誣陷我,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老爺的事。倒是你,私自挪用綢緞莊的貨款,達五千兩之多,老爺勒令你在一月內還上,否則就將你趕出富貴綢緞莊。這眼看着就要到一月之期,你還不上錢,所以殺了老爺,然後栽贓嫁禍給我,這樣張家的財產就都是你的了。”事關身家性命和名譽,張李氏不得不據理力爭。
張大貴聞言怒目而視,道:“胡說!你個賤人!做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居然還倒打一耙。就算你再抵賴也沒用,你和黃六通姦是那多人親眼所見,你……”“我問你話了?”林西打斷張大貴。
張大貴身子一僵,連忙賠罪道:“公子息怒,草民知罪。”
“張嘴二十。”林西淡淡地看着他,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見堂上差役沒人動彈,閻良臉色一變,忙說道:“愣着作甚,還不照做!”
差役們這才上前,牢牢地按住張大貴,左右開弓,‘啪啪啪’就是二十個耳光。打得張大貴耳朵嗡嗡作響,臉很快便腫成了豬頭。
差役退下,林西淡淡地開口,“若再有下次,把你舌頭□□。”
明明是柔柔弱弱的模樣,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張大貴就好似被人潑了一桶涼水,從頭涼到腳,慌忙搖搖頭,不好再吭聲。
這招‘下馬威’用的好。焦戰在心裏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林西看向一直跪在旁邊不曾吭聲的黃六,道:“你叫什麼,做什麼營生,家住何處?”
黃六垂着頭,道:“草民黃六,是張家的奴才,住在西城胡劉巷。”
“你和張李氏是什麼關係?”
黃六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道:“草民一時鬼迷心竅,還請大人恕罪。”
“你所謂的鬼迷心竅是指何事?”
黃六本能地擡頭看了一眼張李氏,隨即又慌張地垂下了頭,道:“是……是與夫人通姦。”
“你撒謊!”張李氏激動地看着黃六,道:“黃六,我平時待你不薄,去年你孩子生病差點死了,是我給了你十兩銀子看病,你兒子才能活到現在,如今你竟然恩將仇報!”
“夫人,您對奴才的好,奴才銘記在心,但事已至此……夫人你放心,黃泉路上有奴才陪你,絕不讓您孤單一人。”
“你無恥!”張李氏哭着說道:“公子,他撒謊,民婦從未做過苟且之事,這一切都是他們在冤枉民婦,請大人明鑑!”
林西看向楊瀟,低聲說了兩句。楊瀟隨即起身,朝着門口走了過來。焦戰見狀連忙閃身離開,直到楊瀟將門口的花海棠叫了進去,才重新站了回去。
花海棠來到近前,笑着說道:“主子,您叫三娘?”
林西看了看堂中的黃六,道:“三娘,勞煩你給他把把脈。”
林西的命令讓門口圍觀的百姓不明所以,小聲議論起來。
“哎你說,這不是在審案麼,怎麼開始看診了?”
“是啊,看了這麼多年的案子,還從未見過在大堂上診脈的。”
“還是讓女子看診,簡直是有辱斯文!”
焦戰也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林西這麼做的原因。
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花海棠,只是她也沒有多問,而是走到黃六身邊,道:“手伸出來,我給你瞧瞧。”
黃六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道:“草……草民沒病,爲何要把脈?”
“號脈而已,又不痛不癢,與你身體無害,你爲何這般排斥?”見黃六這副反應,花海棠也起了疑心。
黃六慌忙否認,“草……草民沒有……”
閻良自然也看出了不妥,手中的驚堂木狠狠拍下,怒斥道:“少廢話!公子如何說,你便如何做,再這般推諉,大刑侍候!”
突然的巨響嚇了林西一跳,不過對黃六很是管用,乖乖伸出了手。花海棠見狀跪坐在地上,認真地爲其把脈。
同樣變了臉色的還有堂中的張大貴,慌張之色一閃而過。
林西再次靠近楊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楊瀟點點頭,招手讓門外的錦衣衛過來,隨後小聲說了幾句,錦衣衛便領命而去。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花海棠方纔收回了手,有仔仔細細地看了看他的面色以及舌苔,甚至按了按他的肚子。
待確定心中的想法後,她站起了身,道:“主子,他患有惡疾,恐命不久矣,且無法人事,所說通姦更是無稽之談。”
花海棠的話音一落,衆人一片譁然,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若真如這女子所說,那張李氏豈不是被人陷害?”
“我就說張夫人爲人和善,怎會做出這種事,原來是被人所害!”
“哎哎哎,你們說這小公子爲何會知道黃六得了惡疾?難道他能未卜先知?”
“是啊是啊,是小公子讓人給他看診的,難道小公子早就看出張夫人是被冤枉的?”
焦戰恍然回神,看向林西的眼神充滿探究,想知道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爲何總是這樣出人意表,卻能擊中要害。
黃六聞言面色大變,連忙反駁道:“胡說!我沒病,你一介女流怎會看診,你這是胡說八道!”
花海棠一聽,頓時不樂意了,道:“瞧不上女子?難道你不是女子所生?不是女子一手養大?”
“我……我……”黃六心虛地說不出話。
林西出聲說道:“三娘莫氣。若大家不信,那便再請大夫來診治,正好讓大家瞧瞧,女子也可行醫,且不吝於男子。”
花海棠聞言心裏舒坦了不少,道:“還是主子明理。誰若是懷疑,可請大夫來看診,便是宮中的太醫來了,三娘也不怕。”
“這女子好大的口氣,怕是真有幾分本事。”
“你們看小公子的裝扮,再看閻大人對他的態度,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能讓小公子帶在身邊的,哪能是凡人。”
“是啊是啊,我看這案子今日便能破。”
林西看向黃六,道:“你身患惡疾,自知時日無多,爲了能給家中弄點錢財,便昧着良心幹出恩將仇報的事,誣陷張夫人與你通姦,我說的可對?”
“不是,沒有,草民……”
“你患有惡疾一事,只要看過大夫便瞞不住。”見黃六還想狡辯,林西打斷他的話,道:“還有你的家人,你別忘了,除了通姦以外,你還要揹負殺人的罪名,你死了可以一了百了,而他們卻要揹負殺人犯親屬的罪名,一輩子擡不起頭,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這樣的日子是你想給他們的嗎?”
黃六怔怔地看着林西,好半晌沒有說話,突然一陣哭喊聲傳來。
“六兒,你可不能糊塗啊,娘可就這麼一個兒子!”
“當家的,夫人對咱們有恩,咱們就算窮死,也不能做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啊!”
“爹,嗚嗚……”
黃六轉身看了過去,眼淚頓時涌出眼眶,道:“娘,歡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