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一章都在欺負謝悼。

作者:漆瞳
被殺死的惡鬼轉眼就能復生,砍斷的四肢頃刻間便會生長來,更有源源不斷的惡鬼爬上臺階,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幾人涌來。

  萬鬼發的嘶吼聲震撼地,迸發的巨力量衝擊着整個結界內壁,就連站在結界之外的謝悼也能感受到這股強的波動。

  他割破手掌,將沾滿鮮血的手探向屏障,撕開一條縫隙,邁步走了去。

  沒有地府的通行令牌,強行穿過結界的人都會被那股強的屏障中所迸發的力量擠成碎屑。

  謝悼的每一寸骨頭都被擠成粉末,五臟六腑被生生捏碎,但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他的身體吸吮着來自結界內的巨力量,將破碎的肌肉再一次縫合一起來。

  就這幾步的時間,他的□□已經不知毀滅再重塑過多少次,只是他面『色』如常,似乎真的只是隨隨便便走過一個臺階般普通。

  比起上一次來到這裏時的歌舞昇平,此刻的結界里布滿鬼氣和嚎叫聲,宛若人間煉獄。

  西北後方,異常風動。

  謝悼目光稍稍往後一瞥,似有感應般的側身,幾乎是在同一瞬,一柄銀『色』□□擦着他的腰身而過。

  那槍盤旋一圈回到主人手中,在黑霧中,銀『色』的盔甲上乘着寒光。持槍那人面無表,只是眼眸中泛着些森冷。

  來人是冥夜。

  之他在魔域一手促成那一場災難,沒想到闊幾日後,又重新現在這兒。

  “下次再打。”謝悼拂了拂腰身被劃破的衣衫,隨口敷衍了句,“現在沒空。”

  說罷便轉過身,但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一枚透魂刺干脆利落地『插』了他想背脊,那根金燦燦的巨刺上淌着鮮血,從他的胸口透了來。

  “神工鍛造萬年的透魂刺,我聽說許多年界也曾用這件武器來付你。那時即便是數百件神器都無法近你半分,但現在……”

  冥夜握住透魂刺,手腕用力一擰,鮮血從謝悼的胸口噴涌而:“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真以爲離開了地府封印就無人管束了嗎?界能封印你一次,就能重新再封印你無數次。”

  噴濺來的鮮血有幾滴濺在了謝悼的眼睫上,他垂下眼,忽地扯起脣角輕笑了聲。

  下一秒,他的背脊用力朝後考去,任由那透魂刺整個穿過自的胸膛,黃金『色』的尖錐上被鮮血染紅。幾乎是一瞬間,謝悼的貼近冥夜,他抽腰間的刀反手捅冥夜的腹腰。

  “就不和你過招了。”謝悼擡起沾滿鮮血的眼睫,“我趕時間。”

  從刀中迸發強的靈力,烏黑的氣焰瞬間充斥了冥夜的整個身軀,侵蝕他的五臟六腑。

  感受到身後那握住透魂刺的人卸了力後,謝悼伸手到胸,拔那柄神器,隨手甩在地上。刀尖還在淌着血,他沒看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躺在地板上的透魂刺猛地震動起來,碎裂成千萬片金『色』碎片,每一塊碎片變換做一根根金絲繩索,被謝悼的鮮血所吸引着鑽他胸膛那處窟窿着,匯聚成無數條金鎖鏈,將他整個人牢牢地困在原地。

  冥夜捂着傷口艱難站起身,舉起銀槍指着謝悼的喉,“你回頭看看吧。”

  謝悼轉過頭,望向冥夜槍尖所指的方向。

  眼的畫面好似一層一層被撥開,透過這些金碧輝煌的殿高樓,南遙所處位置的景清晰地浮現。

  鬼『潮』。

  就像洶涌的海水一般將幾人團團圍住,僅有一次生命的活人付這些永遠不會死的厲鬼,即便是再強也會力不從心。

  南遙那張向來乾乾淨淨的臉上沾滿鮮血,身上幾乎全是傷口,她剛剛掃平一片厲鬼,又立刻被身後的數只鬼怪咬住肩頭和雙臂。

  那點紫『色』的身影一點一點被吞沒在屍『潮』之中。

  謝悼終於發怒:“冥夜!”

  “謝悼!”冥夜的嘶吼聲比他還要更加刺耳,“界問我爲覆滅魔域的計劃會失敗,問我爲惡種會到如今都未曾孵化,界要一個解釋要一個理由,如果不是我瞞着,她南遙早就死了!”

  謝悼的眼底裏全是紅血絲,不知道是因爲劇烈的疼痛,還是因爲的。

  可他沒說一句話,他的脖頸暴起青筋,鮮血順着金絲淌下,他的呼吸中彷彿都帶着些顫抖,在猛然安靜下來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

  冥夜伸手掐住謝悼的脖頸:“你以爲,這個世上只有你一個人在保護着她嗎?”

  謝悼一言不發,他不是不能掙脫眼的這一切束縛,但他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全身上下都卸去力氣。身體內涌動着的靈力無比清晰地提醒着他,他不會死去。

  但他忽然有那一刻,想放棄這些。

  “我駐守魔域,自守魔山起發生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不是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南遙遇到你之,從未有一刻身處於險境。能庇護她且愛着她的人成百上千,即便是三域皆毀,她也能安然無恙地活着。所以謝悼,是你救她於深淵,還是你將深淵引到了她的身邊?”

  有人說過,惡種會感覺到難過嗎?

  沒有一本書會撰寫這些。

  謝悼擡起手握住自胸的金絲鎖鏈,將它們一點點扯自的心臟。

  冥夜笑數聲,笑着笑着眼角便滲了些許淚珠。他擡手按住謝悼的肩膀,話裏喊着笑,笑中全是譏諷:“你爲救下魔域?你爲不願成爲惡種?謝悼,你一個邪魔,難不成真的想作爲一個真真正正的人類活在這人世,真的想成爲拯救蒼生的救世主?”

  謝悼沒有說話,他直起身閉上眼,從自的傷口處掏所有控制着自精神脈絡的金絲線,不在乎是不是不小心剜下了血肉。

  他將那攤血肉模糊的東西甩在地上,拿下了冥夜搭在自肩上的手,再一次轉身。

  冥夜這次沒有攔住謝悼,他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看着謝悼離開,鬆開手中的銀槍,從腰間『摸』一把佩刀架在自的脖頸上,用力抹了下去。

  謝悼回頭看向緩緩倒下的冥夜。

  “必須有人界一個交代。”冥夜閉上眼,“十八年,我已經殺過一個人。”

  無論是誰,在死或許都能看見回馬燈。

  冥夜這輩子太長太長,他曾經作爲界一個閒散神仙活了許久,後面又來到人界成了魔將消遣了許久許久。

  人,殺了許多。

  這輩子記住的事寥寥無幾。

  他曾和人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喝酒下棋,也曾一刀刺穿他好友的心臟,許多事都如同過眼雲煙,回憶逐漸停留在了一個小姑娘的臉上。

  南遙那時候黏着夜隱跟着他一起到處打架。

  當然,夜隱不會讓她手,她就拿着兩面旗幟跟在他後面耀武揚威喊口號,還編了個奇怪的名字說這是“啦啦隊”。

  多了個吵鬧的小姑娘,於冥夜來說,在這多年的人生中也沒有值得稀奇的。

  直到有一,南遙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冥夜:“?”

  “這是創口貼。”南遙舉起一個小布條,然後蹲下身將那小布條貼在自胳膊的劃傷上。

  接着,她陷入沉思:“好像有點小了。”

  下一秒她從靈囊裏翻一堆,整整齊齊地貼上一排,接着得洋洋地站起來:“很好,現在就夠了。”

  冥夜沉默地看着自胳膊時一排創口貼,一擡頭上南遙有些心虛地眼神:“下次我會做一個一點的啦,你不要偷偷撕下來,這上面還有小愛心呢。”

  冥夜沉默不語地點點頭。

  南遙快樂地轉身跑開,跑到一半想起,又回過頭他說:“謝謝你幫夜隱叔叔保護魔域。”

  當那冥夜帶着殺欲之氣來到魔域、同南遙視一眼的時候,忽然覺得這輩子讓他最遺憾的事,可能就是往後都不會再有這樣一個小姑娘笑眯眯地他說謝謝了。

  “南遙!”

  在利爪離南遙的喉頭還剩一寸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怎回事?”唐少凌艱難地用劍撐起身子,“怎突然停下了?”

  南遙轉過頭看向身後那扇緊閉的。

  內的鬼氣逐漸削弱,朝着邊消散而去。

  “蕭無寂做到了。”南遙手掌撐着地面,站起身。

  一炷香。

  滿屋的藤蔓嗅到闖入者的氣息,強烈地震動起來。藤蔓中心的雲問月依舊雙目緊閉,但這些蔓藤好似有識一般,將滲着毒『液』的鋒芒準了蕭無寂。

  攻勢兇猛。

  那是一場死鬥。

  無數粗壯的藤蔓從地面拔起,掀起石塊,朝着蕭無寂重重砸來。

  蕭無寂拔劍擋住這致命一擊,從腰間抽無數張符咒,藉着靈力將這些符咒四散貼在周圍的蔓藤之上,低念數聲咒語,將其全部引燃。

  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就好像吹不盡的野火,在這樣拖下去,遲早會精疲力盡。

  終於,蕭無寂借力踩着一根蔓藤起身,朝着那藤蔓的核心——雲問月的頭顱處刺去。

  那張臉在他的眸中逐漸清晰。

  雲問月啊。

  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個媚殺,會揹着不小心摔傷腿的小師妹趕路,會安靜地在湖邊替家清洗碗筷,會耐心地教着人做飯該用樣的火候,會溫柔地蹲下身替每一個受傷的同行者包紮。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蕭無寂曾經這問過她。

  “我現在走過的所有地方,都是我想去的地方。”雲問月說。

  蕭無寂的劍偏了,再擡起頭時,那雙素來冷靜中帶着些淡漠的眼中帶着些晶瑩。

  比他想象中的難啊,雲問月。

  蔓藤刺穿他的肩,將他重重地按在了屋頂之上。

  沉睡着的雲問月似乎被那一劍喚醒,她睜開眼,只是雙目血紅,眼底無光無影。

  蕭無寂咳一口鮮血,看着樹根高舉着的蔓藤準他的身軀。

  緊接着,穿透空氣,凌厲地朝着他刺來。

  蕭無寂閉上眼,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

  他睜開眼。

  藤蔓溫柔地纏上了他的胳膊,刺入他肩頭的那根忽然卸了力,緩緩抽,然後纏繞上了他的腰身。

  他被樹根藤蔓裹狹着、牽引着,再一次來到了雲問月面。

  雲問月一隻眼睛的血『色』緩緩褪去,她看着蕭無寂,忽然翹起脣角,向之每一次一樣,溫柔而又安靜地着他笑。

  藤蔓纏繞住蕭無寂握劍的手,帶着他緩緩舉起劍,將劍鋒準自的脖頸。

  “好久不見。”

  恍惚間,蕭無寂好像聽到了雲問月的聲音。

  接着,一股強的力道拽着蕭無寂的胳膊,那把劍徑直沒入了雲問月的脖頸。

  藤蔓在一瞬間枯萎,翠綠的葉子紛紛掉落,那瀰漫在屋內久久不散去的鬼氣從屋內鑽,周圍的一切都在崩塌。

  隨着藤蔓的消散,雲問月的身體也重新現。

  她躺在蕭無寂懷中,雙眼緊閉,鬼氣逐漸消散,她的身軀也開始變得透明。

  “雲問月?”蕭無寂喊。

  在以往,每當蕭無寂喊這個名字,雲問月總會轉過身,溫聲迴應他:“我在。”

  但現在不會再有迴應了。

  雲問月的身體隨着最後一縷鬼氣而散去。

  氣風發的少年在年少時說要拯救下蒼生。

  但他從沒有過一次,救下身旁那個人。

  謝悼來到這裏的時候,柳之涯正在當衆演講自剛纔斬殺厲鬼到底有多帥氣。

  家都累的半死不活,沒人願搭理他,就任由他在哪滔滔不絕。

  南遙最先感覺到有人靠近,她一轉頭,看見謝悼滿身是血地走過來,嚇得立刻站起來跑到他跟,伸手捂住他胸那個窟窿:“你去哪裏了?怎傷成這樣?誰欺負你了?冥王欺負你了?看我拿小青蛙——”

  謝悼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已經開始癒合了,沒事。”

  南遙皺起眉,剛準備說,就聽見身後的屋被推開。

  蕭無寂從裏面走來,身旁那些掛件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將他團團圍住——

  “蕭師兄?你還好吧?”

  “結界已經開始消散了,估計一會兒我們就能從這裏離開了?”

  “雲問月師姐她……”

  “不起。”蕭無寂忽然打斷他們,“是我的過失,讓你們身陷險境,如果不是因爲我,你們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周圍忽然鴉雀無聲。

  謝悼擡眼,看向蕭無寂。

  忽然,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聲來。

  “是長明仙人搞的鬼,和你有關係?”柳之涯猛地拍了下蕭無寂的後背,“拜託,能夠從地府結界裏殺來,超酷的好不好。”

  厲風爵『摸』着下巴:“厲家少勇闖地府,成爲陰間使者,單槍匹馬救仙域師兄,去就這寫。”

  唐少凌:“好吧既然你愧疚的話我五萬靈石這件事一筆勾銷。”

  三人吵吵鬧鬧,互瞧不起方,最後打成一團。

  蕭無寂笑了聲,但垂下的眼沒有擡起來。

  南遙感覺不到雲問月的氣息了。

  結界消散,雲問月的魂魄也會散去,也會徹底失去轉世的資格。

  南遙皺起一張小臉,似乎是在思索。

  “在想?”

  “在想該怎安慰蕭無寂。”南遙苦思冥想。

  謝悼:“也是,他現在覺得自是帶來不信的那個人。”

  南遙愣了下,轉過頭:“我怎覺得你好像比蕭無寂還抑鬱?”

  她踮起腳伸手『摸』了『摸』謝悼的額頭:“你沒事吧?剛纔我怎聽些自責?你現在不會是在抑鬱吧?我這裏有個抑鬱測試表,你填一下……”

  話還沒說完,謝悼握住南遙的胳膊,他沒開口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

  南遙和他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捂着發酸的眼睛開始耍賴:“哎呀你怎總是心不好,是不是不想接我單了就在這兒耍賴皮,我不管,我現在是謝寶了,你要是偷溜我就哭鼻子。”

  “而且你要搞清楚,現在是我在纏着你讓你接單的哦。”南遙『揉』了半眼睛,擡起頭豎起食指開始裝兇,“你要是總說自帶來不辛的話,那我就偏要倒黴,聽懂了嗎?”

  那張臉就算再怎用力,都沒有辦法變得兇巴巴的。

  謝悼沒忍住,伸手輕掐了下她的臉。

  南遙立刻捂着臉氣得直跳,然跳到一半,謝悼忽然俯下身一把將她摟了懷中。

  “你幹?不要老闆阿諛奉承。”南遙沒反應過來,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拿胳膊肘捅了捅謝悼的肩膀,“不會你加錢的,不會的!”

  “我的傷口在癒合,南遙。”謝悼說。

  南遙忽然愣住。

  謝悼:“我不想再復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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